前一刻是溫柔萬千，如同春風三月融化積雪，鳥語花香盡情綻放；下一刻則是冷鶩無比，如同臘月寒霜，百花枯萎，在瞬間干涸凝冰。
這種反復難測的性格許是只有赫連御舜才會擁有，輕柔時令女人砰然心跳，陰冷時令女人痛心疾首，他的話泛著寒氣，像是鋒利的寒冰鑽進了她的耳畔，宣判似的霸道言語令上一刻的溫柔全然退散，不知情的會誤以為這前後原本就是兩個人。
怕溫柔是假的，暴戾的模樣才是真。
「人命，原來在你們眼里真的就那麼不值錢？」
「什麼？」楚凌裳寧願相信自己是听錯了，得不到就要毀掉，這麼說當初匈奴人曾經是有意想要得到師父的幫助，而師父是給拒絕了，他們在怕，在怕師父再次為大漢盡心盡力，就正如當初他老人家輔佐高祖皇帝一樣，所以他們就殺了他！
「其實你是想問，人，是不是本王殺的，不是嗎？」赫連御舜突然輕輕掀開了錦被一角，像是早就料到她的拳頭緊攥似的，按住了她的小手，輕撫在皓腕之上，類似嘆息般地淡聲說道︰「在軍營之中你心甘情願被本王俘獲，不就是想要知道是誰殺了你師父嗎？」
「多謝王上。」兩個丫鬟見王上沒有怪罪連忙起身，七手八腳地拉了拉管家，正準備朝外走，又听到赫連御舜揚聲說了句——
「奴婢該死。」驚叫的丫鬟嚇壞了，連忙跪在地上生怕王上怪罪，另一個丫鬟也驚覺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一幕，也嚇得「撲通」跪在了地上，全身顫抖著不敢抬頭。
「想讓我師父離開有很多辦法，為什麼偏偏選擇下毒？」她淡淡問道，心已然如同刀割，鮮血一滴滴砸落了下來，就連嘴角似乎都泛著腥甜的血氣味，藏于錦被下的小手早已經攥成拳頭，她恨，這一幕令她如何不恨？
「所以你要乖乖留在本王身邊，你已經是本王的東西，任何人都不得窺視和沾染，如果有一天你想著要離開了——」他微微離開她的唇，滿意地看著被他吻得有些腫脹的紅唇，揚唇淺笑，見她的眸光隱閃著，繼續說完最後一句話，「本王會殺了你！」
「是一種含有麻藤的劇毒，名為‘藤花散’，這種劇毒只產于匈奴國，其毒性遠遠勝于中原的‘鶴頂紅’和‘荷衣子’，藤衣散哪怕只需氣味便可令人身重劇毒，任醫術再高明之人都沒有解救的辦法。」
「管家，王上叫你呢。」身後的丫鬟見辛扎還是愣了吧唧的模樣，連忙提醒。
「辛扎！」
「退下去！」赫連御舜不悅地蹙了蹙眉頭，低沉命令了句。
「馬上備幾套漢服來禁樓。」
他似乎承認了，又似乎沒有承認。
他的眼楮猶如黑暗的深淵，在那深淵之中除了令人窒息的黑暗，還仿佛摻雜著某些看不懂的東西，那東西似乎被壓抑著，被無形的繩索捆縛著，隱隱翻滾，絕望掙扎，而她，就被他這樣的黑暗而壓抑的眼神所吞噬，圍繞，束縛，再也走不出去……
危險的佔有在輕描淡寫間體現淋灕盡致，令她的心驀地一收，如同被他的大手狠狠攥緊，顫抖不已，他的話藏著明顯的警告，是一種霸道到令人發指的殺機！
網情小言的網言。可這種心痛莫過于從赫連御舜口中听到的這些，他對師父所中之毒極為了解，甚至在說明的時候都毫無顧忌，他想告訴她什麼？想要很明確地告訴她，其實師父就是他殺的？
坐在床畔的男人卻沒有回答，得不到任何回應的她抬起眼眸望著他，深深望進他的眼底。
頭腦除了絕望，就只剩下眼前的黑暗。
她听不出他嗓音有任何的情緒變化，正如他的神情，平靜似水。
她听見自己的心崩裂開來的聲音，然後一片片的碎掉，化成了數不盡的灰燼，原來他什麼都知道，原來他將她的所有心思都看在眼里，所以才會百般羞辱她，只是為了讓她像個跳梁小丑似的供他賞樂？正因為他什麼都知道，所以才會在終于將這件事說穿的時候如此風平浪靜？
楚凌裳听了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在逆流，藤花散，名字出奇好听，卻有著令人膽戰心驚的毒性。
楚凌裳抬頭，清眸有一瞬的反感，卻被很好地收斂，由剛剛略顯激動的神情也轉為淡然，「既然你已經提到了我師父寒蟬子，那好，我就請問王上，我師父他是中何毒而亡？」
眼底終于凝聚成絕望的光，凝著他，他手掌的溫度仍舊落在她的皓腕上，甚至她能夠感受到他掌心跳動的力量，一下下擊打在她的肌膚之上，卻有著一股子生疼。良久後她才壓抑住胸口仿似被撕裂的痛楚，聲音有些微顫地問道︰「那麼，是你嗎？師父是你毒死的吧？」
空氣中形成對持的暗流，管家辛扎卻在這個時候推開了內室的門，這個點正是他送膳食過來，他和身後的兩個丫鬟一同走了進來後就看到了床榻上的一幕，其中一個丫鬟驚得大叫一聲，徹底將空氣中的寧靜打破。
管家辛扎早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瞪大了雙眼，嘴巴張大幾乎都能塞下幾個雞蛋。
而他的吻，卻旁若無睹地落下來，大手將她的手腕輕輕箍住，令她無力的、被動的、絕望地承受著，卻在下一刻見到了他的微笑，她心底一驚，還沒等掙扎，他低沉的嗓音就從他的唇傳入了她的口中——
赫連御舜依舊坐在床畔，居高臨下盯著她看，黑眸有著墨汁一樣的幽深，像是無盡的黑夜能夠將人完全籠罩，深邃得嚇人，良久後才淡淡回答道︰「下毒，往往是最徹底的方式，與其得不到，那就毀掉。只有人死了，才不會有所作為。」
辛扎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應聲上前，「王、王上請吩咐。」
鑽心的痛驀地擴散開來，迅速竄到了五髒六腑之中。
「是，辛扎這就去準備。」辛扎一臉惶惶地轉身要離開。
「記住，是女裝！」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