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stanbul遠處的目光
聖索菲亞大教堂的上空仿佛飛起了一群白鴿，正好傳過我的視線能夠到達的地方，劃破帕慕克對于這個城市的記憶。伊斯坦布爾帶著特有的「呼愁」深深地嵌進我的眼楮里，正如深入少年帕慕克的身體與靈魂中。這座城市確實如帕慕克所言有著莫名的感傷，而我多麼希望在轉過身的瞬間見到記憶深處無法忘記的身影，只不過我知道這是一種奢望。
教堂的鐘聲悠揚的響起，陷入深思的我被人出其不意地拍了一下，「看，居然有北京的鴿子！」
我猛地回頭，看到眼前的清俊面容飛揚在夕照下，使勁地揉了揉眼楮，地球的自轉仿佛一下被放大被我感知，用了全身的力氣壓制抱住他的沖動，「你怎麼知道它們是北京的鴿子？」
他笑了，「因為我能听懂它們說的話，它們說的是普通話。」
我愣在原地，根本听不懂他在說什麼。他卻笑得更加燦爛，「我們該走了。」
我好像又听到了蒸汽車的聲音，世界就在一秒鐘變得黑暗，而他拉著我的手，安定了我的心。也許就在此刻我仍在幻想未來，他牽著我的手對我說︰「一切有我。」
明明剛才的鐘聲擊碎了時間，告訴我不要走，我還是逃不過他的召喚乖乖地跟著他走了。
竹木清幽的香氣沁入心脾，我便知道‘幻’該醒了。就像愛麗絲夢游仙境一樣，我只不過是縱容自己跟隨幻影來到了這里。
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只不過每次都回到這里，竹林深處的一間小屋。
還記得第一次來到這里時，我差點被當地人民當做異類處決。不過還好遇到了貴人，保住一條小命。萬萬想不到原來我也屬于狗改不了吃屎的命，再次回到南朝梁代。
有了前車之鑒，長了記性。我換好上次留在這里的衣服，左看右看沒有差錯才敢出門。
其實這片竹林看似隱于深處，卻距離都城不遠。我模了模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就是這個在古代最用不到的手機，就算是最新款又有什麼用，連電都沒有發明的年代。
依照上次來過的經驗我沿著印象中的小路拐了幾個彎，輕而易舉地便找到了上次的那個小店。店主老王悠閑地喝著茶看到我走進來，仿佛見了鬼一樣，一下子便從椅子上跳起來指著我說︰「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不以為然地說︰「玩膩了當然就回來了。」
老王圍著我轉了幾圈，「正好，這次又有美人了。不過不能像上次一樣五五分成。」
我毫不拘束掀起長衫，大搖大擺地坐在他剛剛坐過的椅子上，「上次要不是我的創意，你以為就那幾個貨色能賣到那樣好的價錢？確實不能五五分成，這次我七你三。」
他簡直不敢相信我剛剛獅子大開口的貪婪，瞪著眼楮仿佛要把我吃了，「姑娘們可是我花銀子挑出來的，你可別賺了便宜還賣乖！」
我才不管他那一套，站起來轉身就走。果然不出所料還沒走出門，他連忙趕上來陪著笑臉挽留，「木荒，你先別走啊。還可以再商量商量。」
我頭也不回十分堅定地說︰「三七分，我七你三，沒有商量的余地。」
雖然只打過兩次交道，他似乎也深知我向來說一不二，咬咬牙便答應了。
別小看了他這小店，其實後面另有洞天。水榭樓閣不在話下，掩映在假山後的驕粉屋藏著他的命根子，都是些美艷如花的姑娘。
我的任務就是負責姑娘們的妝容，服飾的搭配，以及教授她們符合各自性子的特長，以便她們能夠賣個好價錢。
老王告訴我這次專門給侯景準備的花兒，讓我多費些心思，否則不僅僅是分文不取，很可能還會喪命。
我先是頸後一涼，下意識地模了模自己的後腦勺，想到我還有更重要的事，總不能為了錢不要命，嚴肅地看著他說︰「既然是刀口上的活兒，我還想活著享受幾年，這次的活兒我不接了。」
老王一听我不干了，當即攔住我說︰「此事雖是冒些險但油水大得很，老王要不就再讓你一成。」
想到白花花的銀子唾手可得，轉念又一想能讓老王這麼爽快讓利，定然是猶如風口浪尖，何不趁機再撬他一筆，「你若非要我教，日後無論有任何閃失都由你一人承擔，而且是九一分成。」
他遠沒想到我的胃口這麼大，並且抓住了他軟肋，只能任我宰割。
他引我進入最里的一間屋子，屏風後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名女子，他說︰「就是她，下面的都靠你了。」
我點頭說道︰「你可以走了，給我五天的時間。」
老王從不為姑娘們起名字，我想了幾秒對著屏風說道︰「以後你就叫章簫雪，我是木荒。」
她稱得上一眼花兒，不施粉黛，只讓我想到一句詩︰「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步履輕盈，如有清風相助。裙衫彩帶搖曳起舞，翩翩而至。我方才太輕率了，居然讓這樣的美人叫了一個俗名。
她微頷首對我說︰「多謝賜名。」
我收起溢美之情，說道︰「剛才你也听到了你只有五天的時間，廢話多說一句你的價錢也許就會降一點，我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現在開始吧。」
五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章簫雪比以往的姑娘多了一分靈氣，學起來快了許多。但我仍不敢懈怠，直到最後一秒我還在她的小拇指指甲上點上了荷花粉。
老王驗收時，不住地點頭稱贊，「還是你的點楮之筆，按照上次的規矩，夜里丑時啟程。」說完正要出門。
我拽住老王的袖子說道︰「這次我也要跟著去。」
他好像很吃驚，撓了撓頭說︰「行，看來這次的姑娘你有點兒舍不得。」
我先是一怔，想到我一直女扮男裝，也難怪他以為我喜歡上章簫雪。
夜里有些涼，風一吹反而不困了。馬車 轆壓過的痕跡和上次的一模一樣，我怎麼也想不到經由自己的雙手竟然葬送了幾個如花般的生命。為了錢，自古而今亙古不變。
我率先一步下了馬車，向章簫雪伸出一只手，她開始還有些遲疑，正好老王從前面的馬車上走下來，她慌亂之間抓住了我的手。
盈盈一指間，第一次認真的握住女子的手臂，柔軟細膩，忍不住想要保護的沖動。可惜我不是男子，而更可惜的是我成不了這樣的女子。
侯景到底是何許人也？站在這破敗不堪的大門前，我懷疑今日的努力是否會打了水漂。老王已經等得不耐煩，嚷嚷著讓我把遮容紗給章簫雪蒙上。
我和她之間用了一根金色的絲線連接，忽然讓我想起山楂樹之戀里的靜秋，青澀的愛戀與我毫不相干。
踏進大門後，我打消了之前的念頭，真不懂他們怎麼偏偏喜歡當隱形富豪，門搞的那麼破，其實是金玉其中。
並沒有所謂的下人，空空蕩蕩的。老王像主人一樣領著我們進入大廳，讓我們等著，他一閃就不見了人影。
大廳里長著一株說不出名字的盆栽，青青郁郁，我看的正出神。突然身後響起聲音，「這次又讓我幫你什麼？」
我猛地回頭，激動地朝他大步跑去，猛地抱住了他，「怎麼會是你？」
吳靖然無奈地張開雙臂停在半空中，「我就在這里住。」
忽然想起章簫雪，我馬上放開手，他一臉無辜的樣子，怎麼看也不像是買樂子的紈褲子弟。「花兒我給你送到了，先驗貨吧。」說著將愣在一旁的章簫雪推到他面前，掀開遮容紗。
他卻是手足無措地往後退，慌亂地說︰「你，這是做什麼？」
我竟然有些享受他惶恐的表情，看著他後退，我就越是要逼他，拉著章簫雪朝他逼近，「你看看她，絕對是一等一的花兒。」
他拼命地向後退，簡直就像個懦夫。就在這時章簫雪忽然甩開了我的手，「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我？」
我不敢回頭，立在原地，期望她問的對象不是我。
但她徹底打碎了我的期望，直接站到我的面前，盡管我沒有看她的眼楮，但還是能感受到來自她眼神中的怒意。
「我哪有裝？你的名字不就是最好的解釋？」
我面對她，將目光落在她的瞳孔里，那里有現在的我，不再畏懼任何人的我。
確實我們相識，從第一眼看到她開始，我就深深地知道她是誰。只不過我以為她是章簫雪的前世，在這里她不會有我們共同的記憶。
我更加自信地高高揚起頭，看著她說︰「你以為我還會像從前一樣怕你？在這里誰也不是你的靠山。」
她習慣性地揚起手臂，在我抓住她的手之前一只寬大的手掌快我一步抓住了她。
一襲青衣，英挺的鼻梁，上挑的眼角，嘴角若有似無掛著笑意的男子，放蕩不羈的眼神中帶著怒意，「在我的府上打人最起碼也應該掂量自己的分量。」
此時不知老王從哪里冒了出來，連忙賠笑著說︰「都是花兒不懂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饒她這一回吧。」說著還不忘向我使眼色。但是面對這副面孔我實在是說不出賠笑的話。我轉身就要走，卻被人死死地拉住了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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