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怎樣？！那種事，無所謂怎樣。你不要再給我羅嗦了，出去！」
我很不耐煩，反正我都已經月兌身了……沒興趣多跟林曉風討論什麼電話的事情。
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鐘——差不多該到晚自修都要結束的時間了。雖然不知道楊老師跟莫言走開了去做什麼，但估計等他們倒回來也該下課了。
心里不由得有點兒慌——萬一下了課，林曉風叫莫言強行把我綁回去，我可怎麼辦？還有，就算我再次開溜成功，我今晚該上哪兒去過夜？這些根本都是未知數……
我不願在他面前表現出心虛的樣子，強壓住心寒的感覺，手里木然地開始收拾東西。
「陸香香，對你來說，楊老師很特別嗎？」他的聲音在耳旁輕輕響起，之前激烈的質問，已經逐漸變作低語般的呢喃。
我的天！這個人……我都已經嫌他羅嗦了，他竟然還往下說，煩不煩啊？！
我腦子里一陣嗡嗡響。
可是，等等……這話什麼意思？我「覺得楊老師很特別」……？怎麼听起來很曖昧的感覺？！
莫非他以為我會跟楊老師有什麼不該有的事情嗎？
楊老師確實長著一張會招蜂引蝶的臉……連我都懷疑過他。可是一來我已經差不多確認他不是那種人，二來我陸香香也不會做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事，這林曉風捕風捉影也太他媽的過分了！
我的臉忍不住發起燙來，抬頭狠狠瞪他！
「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楊老師不過是給我補補課罷了，有什麼奇怪的？！」
他靜靜地回視我︰「補課當然不奇怪，可是你不說清楚緣由，又要那樣努力逃跑，還居然找到楊老師，讓他載著回來上課，就難免讓人覺得有點兒奇怪了。」
——那種眼神，分明是捉到人做錯事的樣子……我的天，就好像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一樣！
我突然覺得心里一股酸氣，直沖到鼻子。
這……這家伙活得不耐煩了，敢這樣鄙視我！
「這關你屁事！林曉風，你以為你是誰，有資格說這種話！我跟你沒話說了，你趕快給我出去！你再不走，我就要打人了！」我將拳頭伸到他面前，用力捏緊，手上的青筋都暴出來給他看。
「我不走，」他馬上就回答我，「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
他的臉離我的拳頭還不到二十厘米，卻一點畏懼的顏色都沒有！
我差點兒沒一口氣上不來噎死，這個家伙怎麼糾纏不休啊？拳頭他都不怕，他知道不知道鼻子再斷一次，要接上就困難很多的呀？！
我沒好氣地將拳頭一揮手撤了︰「什麼回去，回去那里？我不懂你的意思！」
「香香，跟我回家。」他的語調仍是平靜的，眼中的光卻非常篤定。
我怔怔看他半晌——這是他第一次這樣稱呼我——在這以前，只有我爸媽跟二哥這麼親昵地叫過我。這個林曉風吃了迷藥不成？他還真以為自己是我誰了，就敢這樣叫我……
我突然覺得他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在勸孩子回家的家長！那棟宅子里，他所說的那些話突然又都涌上心頭，心里一陣翻江倒海。
我強壓下自己的情緒，冷笑道︰「回家？真好笑！你回家干我什麼事？！你想干嘛就干嘛去，不用向本姑娘報告了——這樣吧，我勉為其難地批準一次，我批準你回家！要知道……」
我正要繼續往下笑他，話卻都突然卡在嘴邊。
一瞬間……我不知道我看錯了沒有！
他此刻的表情既非生氣也非不滿，而是有一點……
雖然只是一點點……
……落寞的感覺。
——喂……開什麼玩笑……！
看他這樣，我竟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被扎了一刀，刺痛。
這個疼來得太突然，我痛得背上一陣熱，似有冷汗流下，而手下意識地往胸口移去。
……怎麼回事？
這種心痛的感覺來自哪里？
我無法置信地睜大眼楮，眼中映出的，都是他那雙漂亮的眼眸。
我竟然……
——就因為他那一瞬即逝的寂寞眼神？
陸香香，你何時竟開始變得這麼心軟了？！
如果是以前，我會認為林曉風堂堂一個富家少爺，這樣好像一個任性的小孩，直接鑒定為欠扁，並且馬上付諸行動。可如今我已經知道了他父母雙亡，爺爺病危的事實，知道他此刻頂著怎樣巨大的壓力。我知道，他會不顧一切代價地去完成任何可能幫到他爺爺病情的事，即使可能看起來很無稽很可笑的事，因為他已經是他唯一的親人……
突然襲來的愧疚感襲上心頭，之前的怒氣全都煙消雲散——我再也說不出挖苦他的話，生生地住了嘴。
身上一陣熱得難受的感覺……我覺得自己是烤熱的砂鍋上的螞蟻，想逃卻不知道自己該往哪邊逃去。林曉風的眼楮好像有魔力一樣，牢牢地吸住我的視線，甚至好像就要把我的感覺都吞噬掉一樣。
「跟我回去吧。」這樣對面站了半晌，他靜靜地重復。
我差一點就脆弱地回答說「好」。
可是，畢竟還是把那句話吞回去了。
如果跟他回去的話，當初那麼費力逃出來，不是都白費勁了嗎？
「不可能……」不知道為何，這話說得好費力，雖然總算是說出來了。
我的心里一陣煩躁。
今天跟楊老師的一番話，令我開始有點想要回到以前，那種還沒有加入洪青幫，雖然父母打罵不停，卻還算個正常學生的生活。因為……他一再鼓勵我，告訴我很多事情都是可能，令我想要嘗試著去相信，即使我不再做小太妹，我陸香香仍可能有別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