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唐 第7章李郎君稱兄道弟撫琴女琴音殺人

作者 ︰ 市井幽人

()不僅滿樓賓客騷動,那些美艷的妓女也都激動起來,對她們這些女人而言,文人才子是她們最為喜歡接待的客人,因為他們文采斐然、風流倜儻;若是有些名氣,只消作一首詩,便能將她們捧紅;而在這些人中,王勃無疑是最有名氣的才子。

以前只听過他傳聞,說他貌比潘安,才比周郎,心中便有諸多幻想,此刻真見了其人,方知盛名之下果無虛士,甚至還少說了一句「他富可敵國」。

武承嗣冷聲道︰「好個王勃,希望你不會為你今天的所作所為追悔莫及!——李敬業,這次算你贏了,不過後天那場約定的摔跤比賽,你不要輸得太慘!」說完,便憤然拂袖而去。武三思狠狠地瞪了王勃一眼,意思是說你等著瞧,要你好看,便追著武承嗣離去了。

王勃回頭,只見李敬業依然有些沒回過神來,而跟他同來的那五個公子哥也還處于震驚之中。

「王四郎,某就不說什麼了,你以後就是我李敬業的兄弟,只要有某在,在長安絕沒有人能動得了你!」李敬業拍著他肩膀,鄭重其事地道。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那些酒肉朋友都靠不住,唯有王勃不但幫了他的忙,贏了武家兄弟,還大大地漲了他的面子,現在只能用一個字表達他的心情,那就是「爽」!

王勃笑道︰「不過是幫了小忙,李郎君無須如此。」

李敬業瞪眼道︰「怎麼還叫李郎君?你應該叫某李大郎。」

王勃無奈道︰「李大郎。」

李敬業頓時哈哈大笑起來攀著他肩膀親熱,揚眉吐氣地大叫道︰「走,去雅間,我哥倆定要一醉方休,彥十五娘,還不叫落霞過來伺候著!」

王勃苦笑著,被他攀著肩膀朝雅間走去。月奴在身後一臉不悅地跟著,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那五個公子哥見李敬業根本沒理他們,情知人家對他們已經不待見了,便不好跟上去,相視一眼,只能苦笑著打道回府。

在一處芳香高雅的蘭室中,一女子坐在妝奩(梳妝台)前,端詳著銅鏡中的美人,點畫著蛾眉;這時,一丫鬟進來,歡喜地叫道︰「落霞娘子,大好了,你知道最後哪家贏了?」

落霞頭也不回地道︰「如果不是武家兄弟贏了,難道還是李敬業贏了?」

玉兒頓時眉開眼笑,像是奸計得逞了一般的高興,叫道︰「哈哈,還真是李敬業贏了。」

落霞回頭,看著她,訝然道︰「哦?他應該沒這麼闊綽吧。」

玉兒笑得更開了,道︰「是的,不過錢卻是別人幫他出的,你猜出錢的這個人是誰?他叫價多少錢?」

落霞把嘴一癟,板著臉道︰「你這小妮子,再敢賣關子,兒就把你嫁給一個乞索兒。」

玉兒顯然知道她在開玩笑,反而拍著手得意地道︰「娘子你總想不到吧,出錢的這個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王神童,對,就是絳州龍門的那個王神童,他叫價五十萬貫,買娘子今天侍奉。」旋即她便花痴地捧著臉道,「王神童果然貌比潘安,才比周郎,而且還那樣有錢,啊,兒要是也得他出五十萬貫,哪怕只是五十貫,即刻死了也心甘。」

落霞暗自吃了一驚,王勃大名她自然是听說過的,心里也頗為仰慕,但听說的也只是他的才名,卻也不知他竟然這般闊綽。此刻不知怎的,她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想要見一見他的沖動。

等打發走了玉兒,她靜靜地坐在妝奩前,望著鏡中的人兒,發呆。

「怎麼,心動了?」忽然,畫屏背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听來二十來歲的光景,聲音珠圓玉潤。

落霞似乎早知道她在那里似的,一點不吃驚,淡淡地道︰「國仇家恨未報,兒不會去考慮別的事情,況且兒的夫君不可能是唐人,兒只不過感嘆他的才華和豪闊而已,這樣的一個天才平白無故遭受池魚之殃而死,未免可惜,如果你能放他一馬,那是再好不過的。」

「呵呵,時常能看見你捧著印有王勃詩篇的書冊欣賞,贊嘆其文采之風流,品行之高潔,氣膽之狹義,說若是能親自見他一面,那該有多好,妹妹,你何必要狡辯呢?不過如你所願,這樣的人如果能為我所用,想來對我們的計劃一定有所幫助,呵呵呵……」

所謂的雅間並不在主樓中,而在與之相連的另一棟閣樓里,只要過了架空的長廊便是。

此刻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長廊兩邊掛滿了一排排精致的燈籠,照在地上,與從天灑下的月色交相輝映。從此望去,但見銀光秋波,柳影拂岸,遠山飄渺,也別有一番風味。

雅間真夠奢華,裝潢金碧輝煌,擺設也是樣樣金貴,但是古色古香,又不顯得庸俗。

三人坐下後,月奴跪坐在王勃身旁,對面就是李敬業。李敬業打量了一下月奴,初次見她,便覺驚艷,此刻她在燈籠的映照下,唇紅欲滴,雪腮垂鬢,明眸爍爍,更顯嬌媚。若是沒發現她那一頭青絲盤成了丫鬟髻,還以為她是王勃的娘子。

李敬業笑道︰「王四郎,你這侍婢,某看不似尋常人家女子,倒像大家閨秀,這模樣和氣質比之那平康坊的花魁落霞也不遑多讓,你可真是艷福不淺啊,哈哈。」

在大唐,只要不是別人家的老婆,或者正經人家的女子,都是可以談論的,李敬業顯然深諳其理,沒少做這種事。

月奴俏臉微紅,不過又听舀她與青樓女子作比較,便嗔目而視。不過她這生氣的模樣一點沒殺傷力,倒更顯可愛了。李敬業有些納悶了,這侍婢也太大膽了吧,竟然敢當著主人的面發脾氣。

王勃拍了拍月奴的手,笑道︰「月奴可不是某的侍婢,她是某義妹,你可別搞錯了。」

李敬業愕然,說了一句︰「你這是帶著義妹逛妓院呢?」

王勃剛喝了一口酒,聞言差點沒嗆死。月奴白了他一眼,拍著他的背,幫他順氣。李敬業看著兩人,目光曖昧起來,心說有奸情啊。這義兄去妓院,義妹跟著,是什麼意思?分明妻管嚴嘛。

就在這時,屋里響起一個低韻的錚然琴聲,把三人的目光都引了過去,只見畫屏投影婀娜,似有女子信手撫琴。

琴聲婉轉纏綿,宛如有一卷絲帶柔撫著心靈,讓人渾身舒暢。

「沒想到落霞娘子不但舞跳得好,這琴技也這般了得。」李敬業舉杯對王勃笑道。

王勃點點頭,與他踫了一杯,兩人共飲,不過他這心里總感覺這琴聲似乎有點……

李敬業放下酒杯,問道︰「對了,四郎,以你這個年紀,應該還在絳州進學的,此時來長安可是有什麼事?」

王勃道︰「蒙絳州韋刺史厚愛,保舉某來長安國子監進學,不然也不能與兄結識啊。」

李敬業聞言,哈哈大笑道︰「這可真是太好了,某也在國子監上學,以後就可以作伴了,不過這也要看你選的是什麼院,如果不同院,那也是不能同窗的。」

王勃疑惑道︰「此話怎講?」

「難道你還不知道?額,也是,你才來長安,那為兄就給你講講你去國子監報道需要注意的事。」

原來國子監分為六個院,分別是國子學、太學、四門學、律學、書學和算學。其中,四門學、太學和國子學以儒家經典為主,其關系可大致相當于現在的本科、碩士和博士。四門學招收低級官員的子孫;太學招收五品以上官員子孫;國子學招收三品以上官員子弟。

按照上述規定去該院報道後,接下來遇到的就是選課的事情。選課分為必修課和選修課,分大中小三經。

大經為《禮記》、《春秋左傳》;中經為《詩經》、《周禮》、《儀禮》;小經為《易》、《尚書》、《春秋公羊傳》、《春秋谷梁傳》。

標準有「二經」(學一大經一小經或二中經)、「三經」(學大中小各一經)和「五經」(大經全學,其余各選一經)等層次。學生只要按照這個三個標準,任選其一標準學習,並且在規定的年限內學完,就能畢業,然後參加鄉試。

其中除《孝經》、《論語》必修課外,其余的都是選修課。

至于學習年限,《孝經》《論語》共學一年;《公羊傳》《谷梁傳》各為一年半;《易》《詩》《周禮》《儀禮》各為二年;《禮記》《左傳》各為三年。所以很多人在國子監呆了十年乃至十五六年也畢業不了,當然,如果你學習能力和記憶力夠強,三五年畢業也有可能,只是這樣的天才實在難得一見。

而除了學習,每十天有一次考試,名叫旬考,旬考考查學生十日之內所學習的課程,包括誦經一千字,講經兩千字,問大義一條,筆試貼經一道。獲得三分為通曉,二分為及格,不及格的有罰。

每一年有一次期末考試,名叫歲考,歲考考的是一年以內所學習的課程,口問經義十條,通八條為上等、六條為中等、五條為下等,下等為不及格,須重習(即留級)。重習後歲試仍然為下等則罰補習九年,仍不及格,則令退學。

最後便是畢業考試。畢業考試由博士出題,國子祭酒監考。考試及格即取得應科舉省試(也就是鄉試)的資格,如欲繼續求學,四門學的畢業生則補入太學,太學畢業生則補入國子學。這就好比現在的本科升碩士,碩士升博士一樣。

至于放假這個學生們永遠最關心的問題,每十天一次的旬考後就會放假一天。接著便是暑假,不過暑假在大唐叫「田假」,因為這個時候正是農忙之時,不過只放假一個月。然後便輪到寒假,也就是「授衣假」,不過不是過年的時候放,而是在九月換冬裝的時候放,假期也是一個月。當然,過年肯定是要放假的。

但是要切記,違反假期規定不返校的,都令其退學。不過這對于有權有勢的學生來說幾乎沒有約束力。

李敬業很敬業地講著,王勃認真地听著,起初還不覺有什麼,可是到後來李敬業的語速越來越快,腦袋漸漸像抖擺子一樣抖了起來,雙眼翻白,嘴里冒出泡沫,耳畔回響著急速攀升的肅殺的琴聲,王勃就知道出問題了。

他霍然掃眼看向畫屏,隱約可見燈籠朦朧的光澤下,一女子縴手急速拂琴的態。王勃張扣暴喝一聲︰「住手!」

他的聲音融入了內勁,一圈音波頓時震蕩而出,將琴聲擋了回去,連同畫屏撕碎。畫屏碎裂,一身穿齊胸紅裙,臉上的戴著面紗的女子便顯露出婀娜的身影來。

她那一雙美目此刻正詫異地望著王勃,似乎對他能破掉自己的琴聲感到有些意外。李敬業昏倒在案上。

「你是什麼人?為何要殺李敬業?」王勃盯著她,沉聲喝道。以琴聲傷人乃至殺人的功夫名叫音波功,別小看了這音波功,練到了高深處,能于無形中要人性命。雖然這女子尚未修煉到這種境界,但是她能避開旁人,針對一人音殺,這本事也是了不得的。

「多管閑事!」紅裙女子冷喝一聲,縴手錚然拂琴,一圈圈肅殺的音波頓時卷掃而去,周圍的器物剎那都被切割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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