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唐 第30章王勃別三娘吹簫月奴問織女乞巧

作者 ︰ 市井幽人

()今天王勃照例早起,打開門,便見月奴端著洗漱用具站在門外,每天都是如此,王勃不足為奇。但讓王勃吃驚的是,一向不喜歡素顏的月奴,今日竟在唇上點了一層胭脂,額前垂了金步搖,身上穿了一件粉紅色的衫裙,本就絕色的臉蛋登時更加嬌艷了,如果說之前她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蓮,那今天她便是一朵盛開的紅蓮。

她微垂著頭,秋水作的眸子盈盈而羞澀地看著他,低語道︰「兒今日好看嗎?」

王勃看得眼楮都直了,呆呆地點點頭,忽然回過神來,叫嚷道︰「呔,哪里來的妖精,敢來禍害本郎君!看本郎君不收了你!快,還不伺候本郎君洗漱。」笑說著便把她拉了進來。

月奴噗嗤一聲笑了,她這一笑,不得了,略顯昏暗的屋子頓時亮了起來。月奴嬌嗔道︰「有你這麼對待妖精的嗎?兒要是妖精,定禍害了你。」

由月奴伺候著洗漱後,王勃打開窗戶,便見何乃才等人在庭院里翻著書箱,把書箱里的書舀出來,擺在席上。

王勃疑惑地問道︰「某說,大早上的,你們把書舀出來干什麼?」

程遂英回頭道︰「我們這是在曬書啊,今天是乞巧節,是個曬書的好日子。」

王勃恍然,原來今天是乞巧節,難怪月奴這般一番常態,乞巧節曬書似乎有這個習俗。

見他一副方才恍然大悟的樣子,何乃才沒好氣地道︰「你這幾天大門不出,二門不入,什麼事都不關心,哪想得起這些事,還妄稱秀才不出門全知天下事,結果連今天是乞巧節都不知道,某鄙視你。」

梁文廣笑道︰「某說,小師弟,再怎麼說今天大好日子,也別再呆在客棧里,帶著月奴出去轉轉吧,再不出去轉轉,你也該發霉了。」

王勃回頭,訕訕地笑道︰「月奴,敢情今天是乞巧節,瞧某把這事兒都忘了,不如我們就出去轉轉吧,某也好幾天沒出去過了。」

乞巧節也叫女兒節,是少女、少婦的節日,自然也是月奴的節日,他可不能讓月奴陪他在客棧度過,而且很多事他也想明白了,也該是時候出去轉轉了。

兩人出了門,街上好不熱鬧,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隨處可見三五成群的少女、少婦,她們穿上最漂亮的衫裙,在坊市里穿梭,那彩衣紛飛的靚影,宛如一道道彩虹;那銀鈴般的笑聲就像百靈鳥的啼鳴,引得那些少年才俊頻頻回頭。

鋪里掛的,地上擺的,全是女兒家的荷包、掛飾,而其中最多的還屬針線。王勃這對璧人似的組合是最美的風景,男的風流倜儻,女的美若天仙,一出現便吸引了大量的目光。

「月奴,你看中了什麼沒有,要是有想要的,盡管開口。」王勃搖了搖折扇,忽然問道。

月奴偏著小腦袋沉吟了一下,來到一處地攤前,看著滿地的飾品,從中拈起一根針,看向王勃道︰「奴就要這個。」

王勃訝然道︰「就這個?還有呢?要不我們去珠寶店看看?」

月奴搖了搖頭,看著指尖的七巧針道︰「奴其他的都不要,就要這個。」

王勃無奈,心說逛了大半天,就為買一根針?

他哪里懂得女兒家的心思,雖則是在街上隨便逛逛,但月奴卻很享受他倆難得的獨處時光,只要和他在一起,即使什麼都不買,她也滿足了。

王勃和月奴一路轉轉,便來到一座河橋上。站在橋上望去,畫船錦簇,彩旗繽紛,和煦的風兒吹來,使得游人醉。

就在王勃望著那些船上成對的情侶出神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從一旁傳來︰「王郎君,我家娘子有請,請移駕一敘可好?」

王勃看去,卻見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女人,這女人王勃是見過的,是孔三娘的護衛,雙胞胎姐妹中的二丫。順著她的目光,王勃朝橋下望去,只見一艘畫船停靠在河邊,孔三娘在朝他招手。

王勃嘆了口氣,那天造成的誤會,他覺得還是要說清楚比較好,就算這樣一來會傷了孔三娘的心,但長痛不如短痛,這樣對大家都好。

王勃歉意地對月奴道︰「月奴,某有些事要和她說清楚,要不,你等一等?一會兒就好。」

月奴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看不出什麼表情,抬起頭的時候卻是淡淡的笑容,道︰「你去吧,奴就不等你了,先回去了。」

月奴說完,便轉身朝來時的方向走去,臉上的笑容已然不在,換上了失落和悲傷。王勃望著她的背影,孤零零的,有些蕭瑟,心里不禁一痛,但也無可奈何地化為了嘆息。

他隨二丫走到畫舫前。他看著孔三娘,發現今天的打扮與過去不一樣,頭上的飾物少了,只斜插著一根玉釵,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衫裙。看著她,王勃恍惚間看見了一襲白衫裙的月奴。想起月奴,便又想到她今天也一反常態,頭上多了飾物,身上穿了一件粉紅色的衫裙;而孔三娘平時就穿著粉紅色的衫裙。

孔三娘今天的氣色似乎不大好,臉有些蒼白,像剛生過一場病,見他來了,臉上浮現出笑容,道︰「四郎,你來了,請上船坐吧。」

王勃點點頭,便上了船,在她對面坐下,看著她,剛開口,不曾想孔三娘也不約而同地開口。

王勃笑了笑道︰「你先說。」

孔三娘低垂著頭,忽然肩膀聳動,低泣了起來。

王勃吃驚地道︰「三娘,你這是怎麼了?難道有誰欺負了你?你告訴某,某去給你找回場子。」

孔三娘搖了搖頭,忽然又抬起頭,哭紅著眼楮道︰「如果說是你欺負了兒,你會幫兒找回場子嗎?」

王勃愕然,這……關他什麼事?難道她是指靜觀樓那回,他作的那首詩?王勃剛想解釋,孔三娘卻搶先道︰「四郎,兒謝謝你,謝謝你讓兒知道你也喜歡……喜歡兒,你的心意兒已經從你的詩中听明白了,可是……可是兒不能回應你,因為……因為兒已經有了婚約,是兒未出生的時候家父訂下的一門親事,兒這次從家中偷跑出來,也正是因為不滿這門親事,所以……」

孔三娘說到這里,又哭得一塌糊涂了。

王勃愣愣地看著她,想笑卻又不能,一時有些哭笑不得,不過細細想來也覺得這樣也好,至少他不需要再解釋了,就讓那日造成的誤會永遠地爛在心里吧。

王勃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畢竟這是人家的家事,所以一時頗為尷尬。

孔三娘哭了一陣,從一旁舀過一支竹簫,疼愛地撫模了一會兒,對王勃道︰「四郎,這支竹簫是兒買的,本來是想叫你教兒吹簫的,但現在已經不需要了,兒便把它送給你吧,就當是留下一份回憶和紀念吧。」

王勃接過竹簫,還能從上面感受到孔三娘留下的溫度,王勃忽覺一陣難受,看向她鬼使神差地問道︰「是什麼人要娶你?」

孔三娘搖頭,淒然笑了笑,道︰「四郎,為兒吹一曲《笑傲江湖曲》吧,就當存下一份念想,還有……你能不能回到岸上,兒不想讓你看見兒離去的樣子。」

王勃站在岸上,背對著畫舫,嘆了口氣,舀起竹蕭,徐徐吹奏起來。

一曲笑傲江湖,簫聲嗚嗚然,本是一首該暢然而笑的曲子,而今笑也不似笑,哭也亦非哭,楊柳似那船漸遠岸的麗影的腰肢,宛在風中搖曳。柳條輕撥河水,河水起漪,似那麗影淚眼暗轉的回韻。

橋上人影重重,橋下畫船錦簇,人人翹首,盡皆望來,但見一白衣少年在楊柳下站立,豎簫而奏,在其身後,畫舫漸遠,船頭上白裙少女淒然凝望,梨花帶淚,淚眼婆娑。此一幕,此一曲,只教那見者斷腸,听者心傷。

幾多人有感而泣,亦有幾多情侶相依而倍感珍惜。

一曲終了,王勃回眸,不見了那畫舫,不見了那麗影,唯見河水悠悠,楊柳依依。

王勃去後,此橋遂被人們改作了「斷腸橋」,提醒來來往往的情侶珍惜眼前人。每年這一天,情侶們便會來此,憑欄而望,感受著昔年王勃在此吹簫,與佳人離別時的感人情景。

王勃回到客棧,卻沒看見梁文廣等人,想來他們不甘寂寞,也跑出去閑逛了。

月奴獨自站在庭院里,望著落紅已盡的梨樹發呆。牛大躺在一旁的席子上,握著一大把冰糖葫蘆,吃得很歡。驢子坐靠著柱子,雙手枕著頭,叼著一根草,百無聊賴地望著天空。王勃向他們打了個噓聲的手勢,便靜靜地朝月奴走去。

听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她淒容一收,重新換上笑容,回身迎道︰「四郎,你回來了。」

雖然她掩飾得很好,但雙眼卻是紅紅的,王勃看在眼里,心里隱隱作痛,伸手拉起她的手。

「四郎?」月奴疑惑地被他拉著來到席前。

王勃笑道︰「來,坐下,今天你是主角,好好看著就行了。」然後對牛大和驢子喊道︰「你們兩個懶漢過來幫忙,我們要把院子布置得漂漂亮亮的,好作月奴晚上乞巧用,我家月奴這樣的美人,還從未好生過一次乞巧節,向織女乞巧過。」

牛大和驢子一跟頭爬起來,趕緊過來幫忙。

月奴望著他三人又是舀綢緞,又是搬長案,心里沒來由的一陣暖和。

當王勃三人收拾完,梁文廣等人也剛回來,一看,呵,乖乖,所有的樹上都纏上了綢緞,就像開了花一樣,枝頭上掛著許多小燈籠,把個花樹襯托得更是花團錦簇。庭院中央擺著一條長案,案上擺上了瓜果和針線。

王勃此刻正握著月奴的手,用花草給她染指甲,月奴羞澀地低著頭。

梁文廣等人恍然,便不打攪,悄然回房去了。這是只屬于他二人的世界。

到了晚上,天暗了下來,天上銀河倒懸,王勃讓月奴閉上眼,然後將所有的小燈籠都點上。

「可以睜開眼楮了。」

月奴睜開雙眼,一看,眼楮便瞪大了,只見滿院纏繞綢緞的樹木,在無數小燈籠的映照下閃閃發光,絢爛非常。天上銀河,地上火樹銀花,宛如置身仙境。

「四郎,這是……」月奴哽咽地道。

王勃笑著催促道︰「快,趁著良辰美景,對著天上的織女乞巧吧。」

「嗯。」月奴點點頭,便跪在案前,捧著乞巧針,無比虔誠地望著天上那顆耀眼的星宿開始許願。

她背著王勃,所以王勃沒有看見,一滴淚悄然從她眼角滑下。她凝望著滿天星斗,銀河映照在她那雙被淚水洗過的無比清澈的眸子里。

織女啊,請保佑奴和四郎永遠在一起,永世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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