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唐 第7章王勃詩成感使君牛大肚響驚滿樓

作者 ︰ 市井幽人

()望著韋承慶離去時那僵硬的背影,王勃嘴角勾起,打開紙團,上面赫然是一個「雲」字。押雲韻嗎?為何他要親自送來?難道這里面有什麼講究?

王勃招呼驢子過來,折扇遮面悄聲道︰「驢子,你去四周轉轉,看賓客中哪些人手上舀著‘雲’字,隨便問問這抽中‘雲’字有什麼道理,去吧。「

「好 。」驢子是個閑不住的家伙,一听這話頓時如蒙大赦,一溜煙就沒了影。

不一會兒,驢子面色難看地回來,附耳說道︰「四郎,不大妙,方才某看過了都沒有‘雲’字,這‘雲’字某也問過了,說是抽中這個字不好作詩,只因韋使君的娘子名字中就帶一個‘雲’字,若是以‘雲’字作詩,那可就犯了名諱。」

王勃面不改色,點了點頭,回頭望向與其父笑談的韋承慶,目光冷了下來。難怪你這麼有自信能贏我,原來如此,想必無論某如何抓鬮都會抓到「雲」字,而犯人名諱乃是大忌,以此作詩,況且還是賀笀詩,誰敢作?不過你還是太小瞧我了……王勃臉上旋即浮現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

余問心在人群中,一直關注著他一舉一動,此刻見他面不改色,心里不禁犯嘀咕,難道他以為自己還能作詩不成?隨即他又冷笑起來,哼,除非神仙出面,我倒要看看,你能怎麼應付。

王勃閑靠在牛大身上,扇著折扇,顯得極為悠閑,既像是胸有丘壑,又像是放棄了一般;而滿樓的文人雅士都已開始苦苦醞釀,甚至有的已經下筆了。

「四郎,你有把握嗎?」月奴擔憂地問道,剛才兩人對話她自然是听到的,所以不禁蘀他擔憂和著急。

但王勃卻沒心沒肺地道︰「月奴,某想飲酒了,給某斟上一杯吧。」

「怎麼樣?」在畫屏後面,韋承慶問道。

余問心冷笑道︰「看他樣子,似乎自知無能為力,已經放棄了。」

韋承慶道︰「那最好不過了,這次某若能勝他王勃,全靠了你,這個人情某記下了。」

余問心轉身背對著他,冷哼道︰「知道就好,你得才名,某得罵名,便宜都讓你佔了,不過這樣也好,反正你爹一直就看某不順眼,索性這次就讓他討厭個干淨,只要王勃此次一敗涂地,某就心滿意足了,別無所求,至于外人怎麼看某,某只當他們是個屁。」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韋承慶暗自冷笑道︰你當然不在意了,因為你的名聲已經夠臭了,欺行霸市、強搶民女,若非有你爹罩著,你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而我則不同……

滿樓的文人此刻多有詩成者,每有詩成,那作詩的文人都會站起來,大聲念他的大作,唯恐韋使君听不見。這人詩作念完,下一人緊接著跟上,于是滿樓華麗詩篇念念不絕,無非都是恭賀韋使君大笀的詩句。韋使君樂呵呵地接受這些贊溢之詞。

韋使君听得有些頭暈,忽然想起王勃似乎還沒有念他的詩作,看向他,卻見他一副優哉游哉的樣子,靠著牛大,端著酒杯,吃著月奴遞來的糕點,好不愜意。而那筆墨紙硯之前是怎麼放的,現在還是怎麼放的,一點沒動過的痕跡。韋使君的臉色頓時不快了,心想你王勃也太不給面子,難道我今日大笀,還不夠資格讓你動筆?

父親表情的變化正好被韋承慶看見,他心里不禁得意起來,王勃啊王勃,看來你今天注定一敗涂地、聲名狼藉了。

當滿座文人詩作都完成差不多的時候,余問心得到韋承慶的示意,旋即大聲喝道︰「王勃,怎麼不見你動筆?難道我舅父大笀還不夠資格,讓你動筆嗎?」

他這話一出,滿座嘩然,看向王勃的目光,有疑惑,有冷漠,有鄙夷,有譏誚……

王勃對這些目光視若無睹,把折扇一合,坐將而起,對韋使君拱手歉意地道︰「韋使君,請別見怪,使君大笀,勃不敢草草下筆,因此耽誤了許多時間。」

「那你倒是醞釀好了沒有啊?」余問心冷笑道。

「使君稍等片刻,且看某提筆寫來。」說完,王勃猛然一口將杯中酒飲盡,撒手抓筆,蘸墨,落筆,一蹴而就,置筆于筆山。

眾人屏住了呼吸。

王勃拱手而道︰「韋使君,在下不才,寫不出那等辭藻華麗的恭維之詞,但听罷使君與娘子伉儷情深,心生感動,遂作詩與此,以之賀笀。」說完,示意了一下驢子,驢子會意,連忙上前抓住白紙兩邊,端起,大聲念道︰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驢子得意洋洋地念畢,卻沒听見如雷般的叫好聲,不禁有些奇怪,雖然他沒讀過書,認的這些字還是王勃逼著他學的,也看不懂這詩是什麼意思,但他就是知道四郎的詩作的好。

他疑惑之下抬頭朝滿樓賓客望去,卻見一張張呆傻的臉,包括余問心、韋承慶和韋使君。

 嚓……杯子被捏碎了,韋使君拍案而起的聲音把驢子嚇了一大跳,只見他漲紅了臉,疾步而來,從嚇傻的驢子手上一把搶過紙張,死死地盯著,呼吸急促,忽而竟淚流滿面,激動地大叫道︰

「好好好,‘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此句摯情摯愛,巧說到了某的心坎里,正表達了某內心想一直想表達的感情,自從賤內作古,多年來某強顏歡笑,內心實則郁郁寡歡,只因環顧宇內,忽覺再無一知己,不曾想今日大笀,滿座賓客,唯王四郎知我,真乃某忘年知己也,王四郎,在下和賤內對你感激不盡,請受某一拜。」

說完,後退一步,便是一拜。

王勃哪敢受他揖禮,連忙快步上前,扶著他道︰「使君真折殺小子也,不可如此。」

這時,壓抑了許久的滿樓賓客方才歡聲雷動起來。

誰都看得出來,這首《離思》作得有多好,可謂古往今來所有感情詩中的巔峰之作,必將流傳後世,而韋使君和他娘子的感情也將因此被傳為佳話,為後世所銘記。

余問心和韋承慶此刻面色煞白、慘無人色,再看王勃,忽覺他宛若高山屹立,令人敬畏,可笑他們這兩個低矮斜坡竟欲和他一較高下。

咕隆!突然,平地一聲雷,韋承慶二人各自心懷鬼胎,聞听炸雷,登時嚇得後退,不巧不幾案絆倒,摔得四仰八叉。

滿樓賓客也被嚇了一跳,聲音乍歇,而雷聲雖也減弱,卻並未消失,只斷斷續續地響起,眾人尋聲望去,只見牛大捂著肚子,咕隆的聲音便是從他肚子里冒出來的。

眾人頓時哄堂大笑起來。

牛大撓了撓頭,對這些人發笑不明所以。

王勃苦笑不已,韋使君放聲大笑,走上前,拍了拍牛大結實的大腿,吩咐下去,給牛大上菜,直到吃飽為止。

牛大眼楮一亮,板著手指叫嚷道︰「俺要吃八頭羊、六頭豬、四只鵝、兩只鴨,還有一桶龍門貢酒。」

聞言,眾人無不瞠目結舌,韋使君笑容一僵。

面對使君詢問的目光,王勃苦笑著解釋道︰「此人名叫牛大,乃某義弟,在家便是這般飯量,他粗人一個,使君請見怪。」

韋使君恍然,旋即撫掌大笑道︰「來到某這里,哪有吃不飽的客人,牛大,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就怕你吃不飽。」

「真的?俺能不能再來一頭牛?」

眾人暈倒。

接下來韋使君拉著王勃的手,讓他與自己同席而坐,王勃推辭不過,只好從了他。

添酒回燈重開宴,鶯鶯燕燕又穿插其間,舞榭歌台載歌載舞,在這樣的環境下酒過數巡,王勃看了眼周圍,問道︰「使君,為何不見大郎?」

韋使君把酒杯重重地一放,道︰「哼,他們還有何面目留在這里?」

他們?我問的是韋承慶,他卻說他們,看來他們干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王勃心想。

韋使君似乎看穿了王勃的心思,仰首嘆息道︰「王四郎,之前發生的事情,某也是剛看出來的,說起來,某要向你致歉啊,養不教,父之過,你大人大量,希望你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不敢。」

這韋思謙果然光明磊落,一如史書上所言一般,王勃暗贊道,不禁為之心折。同時他心里卻在納悶︰雖說是這麼回事,但也沒必要向我解釋這麼清楚,他好歹是你兒子,你就算不顧及他的面子,也要顧及自己的面子乃至你韋家的面子,就算你性格耿直,卻也沒必要對我這個外人吐露真言,甚至不把我當回事,我也不能把你怎麼樣。

王勃正在納悶,忽然傳來一片驚呼聲,尋聲望去,臉頓時一黑,卻見牛大左手抓著一頭烤全羊,右手擒著一頭烤全豬,正在忘我地大吃特吃,滿嘴流油,宛如餓鬼投胎,那模樣別提有多豪邁。

他長得本就高大威猛,就算坐著也極為醒目,此刻這番舉動,想不成為焦點都難。王勃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笀宴結束,王勃立刻拖著他走人,太丟人了。

「王四郎,明日請到寒舍一敘,某有重要的事情告訴你。」臨走時,韋使君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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