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唐 第26章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作者 ︰ 市井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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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馬雲以後,王勃的日子依然像往常一樣。

早上起床帶著月奴和牛大去沒日崖打太極,九點鐘回家吃個朝食;吃完飯後在幾個弟弟面前賣弄一下自己的小聰明,接受他們崇拜的目光。

又或者跟母親說說話,呆呆地看著她刺繡。實在憋得不行了,又招呼驢子牽著馬虎一起上街,去冰糖葫蘆店看看,到賈家酒坊瞧瞧,然後打道回府。

自從那日武後欽點王勃為神童的消息傳來後,整個龍門幾乎沒幾個人不認識王勃的,見到他,坊里、街上、市里的人管他認不認識都跟他打招呼。

為了不給龍門人民留下「裝大牌」的印象,他還不得不一一回禮,結果他上一次街就搞得跟打仗似的,回到家雙臂都累得抬不起來了。

不過與送馬雲乘船離去那天之前相比,也有不同的地方,最值得一提的是現在街頭巷尾都流傳著當日他所作的那首《琵琶行》,人們相見,三五成群,或雅座,或席地,或站立,每每談及其中那些膾炙人口的詩句,都要品評一番,然後贊揚王勃不愧神童之名。

家里逢從外地來的親戚朋友,也要在面前炫耀一把,說這里如何人杰地靈,出了個神童,武後都贊嘆不已,《琵琶行》知道吧?不知道?孤陋寡聞,這是神童不久前的大作雲雲。

也有人嫉妒馬娘子走了狗屎運,神童專門為她作詩,詩中的女主角就是馬娘子。

听蒙館的秀才先生說,此詩必然流芳百世,而王勃與馬娘子在雪夜舟中相遇,听聞她的遭遇感概良多為其作詩也將成為一代佳話。

如此說來,馬娘子也算出名了,就算死後千年,後世念起這首詩的時候,都會將她憶起。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在人們的歡慶聲中,「歲除」來了,唐代的歲除也就是後世的除夕。

天上大雪紛飛,地上白雪皚皚,這一天,整個龍門好似穿上了厚厚的白色狐裘,到處一片銀裝素裹。

這一天人們大都守在家里,全家團聚,坊市關閉。城里沒有活動,但在鄉間卻要舉行一場盛大的驅儺儀式。

「儺」是從遠古傳下來的一種驅除瘟疫的迷信儀式。在驅儺儀式時,需要選出五百一十三個男孩子。

這些男孩子中,領頭的叫「方相子」,另十二人叫「執事」,剩下的五百人叫「偏子」。男孩子們都把被選中成為其中的一員,當作榮耀;如果被選上,他們的父母臉上也會有光彩。

應驢子邀請,王勃去參加了這種儀式。那些鄉民得知此事後,就讓他做了方相子,而與他同去的牛大和王勃的四個弟弟則被選為執事,月奴女扮男裝也混了個執事。

當這五百一十三個男孩子都被選出來後,驅儺儀式就開始了。

這五百一十三個男孩子臉上都戴上了形象猙獰的面具。

作為方相子,王勃頭戴青面獠牙、雙目金黃的面具,手持戈盾,站在洶洶燃燒的篝火面前,執戈揚盾,口作攤攤之聲。

其實以他的心理年紀來說,對這種幾乎傻帽的扮相和舉動,他非常得排斥,但鄉民們實在太熱情了,他擋不住,只好上了。他甚至懷疑驢子就是這些鄉民們的狗腿子,請君入甕就是他們的意思。

在王勃的右邊,十二個作為執事的男孩子揮動麻鞭,與他揮戈揚盾的動作配合,口中大呼神名,只听嘰里呱啦的,也不知什麼鳥神。

在他們身後,五百作為偏子的男孩子身穿朱褶素糯,擊打面前的皮鼓,與方相子和執事呼應,驅逐邪魅。

當驅儺儀式結束後,鄉民們互相歡慶,舉起大碗的屠蘇酒,為驅儺功成、來年無病無災恭賀新禧。

然後鄉民們開始圍繞著中央的火把跳舞。

正玩的高興的時候,有鄉民提議,讓他們龍門的驕傲「神童」賦詩一首為大家賜福。

王勃再三謙讓,結果被幾個弟弟推了出去,沒有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將王安石的一首《元日》舀來填坑。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王勃略一沉吟,然後賦道。

這種雅俗共賞的七言絕句,就算鄉民們許多認不得幾個字,但也听得十分明白,頓時歡呼一片。

原來這些鄉民只是從城里听說了他被皇後欽點神童的事跡,對他的人和本事都不了解,只是覺得名氣大並且相貌招人喜歡而已,或許徒有虛名也說不定,畢竟這才多大一個孩子,除了名氣和相貌以及家世,跟他們家的孩子也沒啥區別;但現在听了他作的詩後,對他的本事再不懷疑了,從心底里接受他神童之實。

回到家,看見母親一個人坐在庭院里發呆,王勃頓時感到愧疚。父親和他的幾個從未謀面的哥哥因在外為官,雖說朝廷每年春節都會準許官員放假七天,但七天對于他們來說是趕不回來的,所以這個年,王家只有王母、王勃和他的四個弟弟過。

而今他卻因為貪玩,去了鄉間,並且還帶上四個弟弟,讓母親一個人在家枯坐,越想心里越覺得不是滋味。

「阿娘。」王勃帶著他的弟弟們跑了過去。

王母回過神來,著簇擁著她,嘰嘰喳喳地給她講今天所見所聞的老五他們,等把他們都哄安靜後,王母對王勃說道︰「四郎,你哥哥和三個兄長都來信了。」

「哦?爹和兄長們來信了?說了什麼?」王勃驚訝地道。

「說他們這次都回不來了,因為距離太遠,只能在外面過,雖然如此,但也希望我們過一個好年。」王母傷感地道。

聞言,王勃心里也有些失望,人都不回來,一家人不能團聚,這年怎麼好過?老五幾個小家伙听到父兄都不回來,也變得無精打采起來。

「不過,他們說,由于你的關系,他們都官升一級,這倒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王母忽然又道。

「因為我?」王勃不禁疑惑地道。

「你爹在信上說,武後被立詔為皇後那天,普天同慶,出現了兩大祥瑞,其一就是龍門酒,另一個便是你了,你作的詩‘飲罷龍門酒,魚里便化龍;會當臨帝闕,折桂向蟾宮。’被傳入武後耳中,武後以為吉兆,于是聖人下令你父兄三人官升一級。」

王勃聞言,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居然被當成祥瑞了,這武媚想祥瑞想瘋了吧,看來不管是在後世還是在大唐,炒作永遠是存在的。

王母忽然將老五幾個小家伙打發走了以後,神秘兮兮地低聲告訴王勃︰「你爹還說,你被武後欽點神童這件事還需要感謝一個人,那就是絳州長史韋思謙,不,現在應改叫絳州刺史了,因為你,他官升了四級,他導演了一出好戲,先讓在宮中任職的家族子弟裝作不小心打翻酒壇,憑借龍門酒濃烈的酒香和暗中一些人的推動,驚動武後,然後引出武後問話,再由韋刺史在朝為官的父親吏部侍郎進言,將你的事說出來,引起武後的興趣,所以……」

本來對于一個小孩子,大人是不應該把這樣的事情告訴他的,但在王母心中,王勃不一樣,他是天才,更是仙人子弟,一切都不能以常理奪之,因此告訴他也沒有什麼關系。

王勃恍然,他就奇怪就算龍門酒非比一般的酒,酒香溢出後驚動了武媚,但武媚要從詢問龍門酒的出處而知道他的事情,除非回答的人別有用心,不然誰會這麼傻,讓一個不相干的人獲得好處?

韋思謙?這個人王勃知道,上輩子他被老道逼著通讀唐代歷史的時候,就記住了他這個人。

韋思謙也是個神童般的人物,從小就很聰明,年輕時便中了進士,歷任侍御史、右司郎中、尚書左丞、御史大夫等職,最高時在武則天時期做到宰相的位置。

可是唐代歷史上卻沒有韋思謙做過絳州長史乃至刺史的記錄,是歷史有誤,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王勃不得而知,但現在他被這麼一個人物重視,心里卻並沒有感到高興,因為他明白一個道理,有收獲,必然有付出,不管這收獲是被動的,還是主動的。

他只是一個孩子,他不知道韋思謙要從他這里獲得什麼,或者要他付出什麼,但是……反正這種感覺總不好,對于超出他掌握的事情他一直不喜歡。所以他有必要在將來見到此人的時候搞清楚他的目的。

晚上家家戶戶點燃爆竹,全家老小聚在一起,喝著花椒酒,嘮嗑著對來年的憧憬。

王家雖然因為王福疇等人不能回來,一家人不能團聚,但這歲除還是要過的。王母帶著王勃和月奴幾個孩子圍著屋子里的火盆坐著,劉翁和他的義子劉承嗣也在。歲除最重要的一個節目是「守歲」,就是通宵不睡覺,一直到翌日天明。

開始的時候老五幾個小家伙還有活力,又是點爆竹又是瘋耍,到了後半夜,趴在榻上就睡著了,被王母叫下人送回了床上。

最終只有王母、王勃、月奴、劉翁和劉承嗣堅持到了翌日天明。

歲除過後,第二天就是元正,也就是後世的元旦。這一天,家家戶戶換桃符,大門打開,人們個個頂著黑眼圈挨家挨戶拜訪,恭賀新喜,說一些吉利話。孩子們也換上了新衣,個個喜氣洋洋,歡天喜地地四處點爆竹。

就這樣新的一年來臨了,自從來到大唐,鬼混了近乎半年的王勃,終于要去上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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