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月歌 第五章 銀翎箭

作者 ︰ 楓葉舟mlc

()正午,峨眉山下小鎮,蜀秀酒樓。

柳鳴將行禮和長劍放在木桌上,剛坐定,便有店小二上來招呼,柳鳴不知該點些什麼,只隨便道︰「給我上一碗面,一碟牛肉。」

那小二應了,告與後廚,便去酒樓門口迎客,只听酒樓外一陣人馬喧嘩,**人大步走進門來。

柳鳴看到進門幾人中領頭那人的相貌後,不禁一愣,原來那是在滄州城里見過一面的吳袖,余下八人想來是他的手下了。

柳鳴坐在酒樓角落,吳袖一時卻沒看見柳鳴,只對店小二道︰「店家,拼兩張桌子,給我擺滿了酒肉。」

那店小二忙不迭地架好桌椅,端上酒來,吳袖一行坐了,喝酒等菜,一名手下人對吳袖道︰「掌門人,你老人家這次親自出手,對付那小姑娘定會手到擒來。」

這話一出,酒樓里不少人都對吳袖肅然起敬,心想這人模樣俊美,頗有幾分女氣,看著不像會武藝的,沒想到竟是一派掌門。

另一名手下也道︰「咱們身為天下第一劍派,如今九大高手齊出,去對付那黃毛丫頭,可謂是太過抬舉她了。」

酒樓中人聞言更是驚佩,尋思︰江湖上以劍為主的門派里,首推武當,峨眉,衡山;這人既是天下第一劍派的掌門,莫非竟是虛月道長?

柳鳴見狀暗笑,此時吳袖身邊的軍師孫炯展開折扇,搖頭晃腦道︰「咱們祁連劍派這次下山出手,必會使得江湖震動,武林變色。」

這回酒樓中不少走江湖的人都愣住,一個粗髯漢子忍不住問道︰「那邊桌上的朋友,敢問貴派名諱?」

孫炯得意洋洋道︰「那叫作祁連劍派。」

粗髯漢子以為自己听錯了,又問一遍︰「什麼劍派?」

孫炯正色道︰"祁連劍派呀。」

那漢子愣住,半晌才搖頭道︰「恕在下耳拙。」

孫炯大怒,便要出手教訓那漢子,吳袖卻擺手阻攔道︰「兄弟,不必動怒,江湖中多有無知之輩,我們計較得過來麼,喝酒,喝酒。」

那漢子也是大怒,可是眼見吳袖那邊人多勢眾,只好窩著火喝悶酒,喝幾口便陰陽怪氣地冷笑一聲。

這會兒飯菜上來,吳袖等人大吃大喝起來,孫炯最先吃飽,抹著油嘴道︰「待會見到那唐慕瑤,我第一個出手會會她。」

柳鳴聞言一凜,唐慕瑤,那不就是龍瑤龍姑娘麼,卻不知他們為何要對付她?

一名祁連劍派手下也道︰「那姑娘模樣挺俏的,孫振衣沒說不許我們踫她,到時候……嘿嘿……」

孫炯喝斥道︰「你懂個屁,那姑娘樣貌是美的,可一臉冷倔神色,看著便倒胃口……」

又一手下人道︰「就算是能踫,那也是給我們老大做壓寨夫人,啊,是掌門夫人……」

吳袖淡淡道︰「那丫頭不足懼,不過她師父可不好惹,這次我們擒她,須得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酒樓諸人都暗自好笑︰你這都在酒樓里當眾宣講出來了,還談什麼神不知鬼不覺。

柳鳴正在猶豫要不要去和吳袖等人招呼,畢竟他們也算是孫叔叔的朋友;這時,酒樓門外響起銅鈴聲,柳鳴聞聲一震。

隨即,一名白衣少女走入酒樓,冷笑道︰「吳掌門,听說你們在找我?」

先前七嘴八舌胡吹大氣的祁連劍派中人頓時哽住,相互對視,誰也不說話了。

唐慕瑤環顧酒樓內,對柳鳴道︰「柳兄,你也在這里。」

柳鳴一怔,心想︰她叫我柳兄,以前她可從來沒這麼喊過我,那麼我該怎麼稱呼她才是呢……

唐慕瑤見柳鳴神情呆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便不再理他,對吳袖道︰「祁連劍派好大的威風,這便請出手賜教吧。」

吳袖道︰「這個……唐姑娘,你是如何知道我們在找你的?」

唐慕瑤冷笑道︰「你們這一路上在酒樓客棧里不停宣揚,我便想不知道,恐怕也不容易。」

吳袖正色道︰「原來如此,不過我們祁連劍派最享盛名的武學乃是劍陣,須得多人同時施展才見威力,這酒樓太小,怕是無法讓姑娘指教了。」

唐慕瑤道︰「那我們出去打。」

吳袖干咳一聲,卻轉頭對柳鳴道︰「這位不是在滄州城里跟著孫振衣的那個小兄弟麼,好久不見。」

柳鳴道︰「見過吳掌門,不知我孫叔叔現下在何處?」

吳袖搖頭道︰「他行蹤飄忽,我也不知他在哪里,不過他曾說過,七雨樓或許會對令尊不利,所以我勸小兄弟早點回家看看為好。」

柳鳴心里一沉,對唐慕瑤道︰「唐姑娘,是這樣麼?」

唐慕瑤沉默不語。柳鳴心下更急,連聲追問︰「唐姑娘,七雨樓的人到底想要怎麼樣?」

過得片刻,唐慕瑤才緩緩道︰「你不要听這姓吳的胡說,據我所知,七雨樓並未派人去濟南。」

柳鳴聞言後心里一松;唐慕瑤心頭卻掠過一陣內疚︰柳鳴,你就算現下能瞬息千里趕到濟南城,只怕也已晚了至少一夜了。」

*******************************************************************************************************濟南城,柳宅前夜。

「你們七雨樓再厲害,遇到我八晴幫,也只好雨過天晴,煙消雲散了。」

那紅衣人聞言將雙掌凝于身前,眼中射出怒色,老者神色卻很快便恢復如常,冷哼道︰「就你們兩個,只怕加起來也未必是老朽的對手。」

杜星言道︰「任姑娘,你來對付那穿紅衣的,這老頭交給我。」他剛才看出任冰然暗器手法是極好的,可身無兵刃,總不如自己好對付那老者。

任冰然連連搖頭︰「不,那可不行,這兩人都是你來對付,我可不喜歡舞刀弄槍,打打殺殺。」

說著身子向後一射,飄退一丈,轉身就向著門口奔去,那老者和紅衣人一言不發,飛身追去,杜星言哭笑不得,只得出劍攔下那老者。

紅衣人身法甚快,轉眼已到任冰然身後,任冰然伸手似要去拉門,紅衣人一掌劈到,卻見少女身影一閃,竟不知怎麼閃到了自己身後,紅衣人大驚失色,趕忙護住背心要害,轉過身來,卻見少女竟又奔向院中,紅衣人提起心神,追了過去。

院中杜星言斗那老者,似是甚為吃力,老者的「寒煙指」練得頗為精湛,招招指風縱橫、嗤嗤作響,杜星言左閃右避,半天才能回得一劍,只是他身法古怪,老者一時也傷不到他。這時任冰然奔到杜星言身邊,恰逢紅衣人一掌擊來,任冰然又是一閃,將那一掌引到了杜星言身上,杜星言無奈之極,百忙中回劍化解了這一掌,而後那紅衣人連連攻向任冰然,都被少女以靈妙身法引到杜星言身上,等于是杜星言以一敵二,直打得苦不堪言。

紅衣人見這少女在杜星言身側輾轉閃躲,自己一時不能劈中她,索性和那老者一起夾攻杜星言,杜星言頓時壓力大增,沒多久就被紅衣人一掌拍在月復上,踉蹌退了兩步,那紅衣人驚道︰「古怪,你這小子怎麼不怕我的……」

杜星言不欲他說完這句話,一劍又刺向紅衣人;在一旁的任冰然見一時沒人打她,便退後數步,繞著杜星言等三人的戰團飛步而走,從懷中掏出一把銀色的弓;那弓比尋常弓箭小了許多,可單手拿握;任冰然左手持銀弓,右手掌心一翻,手里多了一支七寸長的翎箭,那箭也作銀色,在月下泛著寒光,七雨樓老者瞥到箭光,心里一緊,使出渾身解數,加緊了對杜星言的進擊。

這時任冰然越繞越快,那紅衣人也看出不對,只見少女的身影連成了一片光影,仿佛一道流動的光帶環繞了三人,紅衣人當機立斷,便待抽身退出夾攻,先去對付任冰然。

就在這一瞬間,一道銀色的光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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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冰然發出了手中的翎箭。

遠遠看去,像一團銀色的火從她手中迸射出去,拉成一道長長的線——那是燃燒著的線,把如墨的夜也映亮了一瞬!

杜星言只覺得一道疾風從自己身邊掠過,那紅衣人咽喉被洞穿,箭矢撞在柳家大門上如入水中,穿木門而出,落在門外街上的聲音幾不可聞。

杜星言看著銀色的箭消失的方向,心里輕嘆︰「這小姑娘,還真有兩下。」

先前那老者看出不妙後,指上勁風更疾,眼見不出三五招就能點在杜星言的要穴上,而後任冰然發箭,紅衣人瞬間殞命,老者驚惶之余,卻看到杜星言直愣愣看著箭支射出去的方向,竟似出神了,老者下手不容情,聚起十成指力,重重點在杜星言胸口,還未及欣喜,卻感到自己的指力灌進杜星言體內後,後者竟全無反應!就在同一瞬間,趁著老者驚愕不解,杜星言頭都還沒轉回,隨手刷刷兩劍,老者雙膝上射出血箭,跪倒在地。

一時間,老者心里只想著那紅衣人說的話︰「古怪,你這小子怎麼不怕我的……」原來這小子不怕掌風內力,自己的指力再強,也傷不到他,老者這才明白過來,那少年一直躲閃他的指風,全是在作偽,為得便是忽然硬受自己指力後借機反刺。

老者歪倒在地,嘿嘿笑道︰「兩位武功古怪,心思機巧,老夫佩服。」

任冰然笑道︰「你不說我們武功高明,只說我們武功古怪,那便是還不怎麼佩服。」

老者冷哼一聲,沒有接話。柳家的家眷和那書生早已趁亂躲到一邊,柳夫人看得呆住,半晌明白過來︰「原來姑娘你們是來救我們的……」

任冰然一臉得色︰「是呀,不過大恩不言謝,你們也不必謝我了。」

杜星言暗笑,這「大恩不言謝」五個字,說也該由柳家的人說,你倒自己先說了。當即走上前去,扶起柳家的人,歉然道︰「晚輩一時猶豫,沒能救下貴府中那位老哥,實在對不住。」他心里忽然想起了相交不深的柳鳴,心說若換成我的家人遇險,或許柳鳴不會和自己一般猶豫。

柳家人還沒回話,那書生先自跌坐在地,悚然變色道︰「這可駭死我了,快,快扶我一把。」

杜星言一怔,心說剛才看你也算神情鎮定,這會兒打也打完了,才知道害怕麼?當即走到書生跟前,伸手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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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刻,奇變陡生,杜星言只覺手里一空,自己的劍到了那書生手中,隨即雙膝上傳來劇痛,他跌坐在地,心中驚駭自不必言。

書生自己從容站起,淡淡道︰「剛才你刺馬回那兩劍,便是如此刺的麼,也算是好劍法了。」這一次,書生的語聲異常平靜。

不遠處任冰然呆立當場,心念飛轉,卻也猜不到這書生是誰。

那姓馬的老者掙扎拜下,口中道︰「屬下馬回,見過五當家。」

杜任兩人聞言劇震,都看向那書生,只見他臉上已沒了駭然之色,而是面無表情;他嘴角有兩撇胡須,五官仍顯得普普通通,可在杜星言和任冰然眼中,卻仿佛是地府中來的催命勾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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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活著的那三名殺手在七雨樓中位階較低,之前從未見過這五當家,此刻也是驚在當場;他們這才明白,先前馬回問他們,是不是要留下柳夫人,殺掉其他的,那並非是問自己,而是說給那書生听的;馬回詐作沉思,等了片刻,見那書生不置可否,想是同意了自己所言,才敢讓任冰然殺人報仇。

那書生對諸人的驚色視如不見,邁步走向任冰然,任冰然此時左手在背後,已經扣好了弓箭,正在猶豫要不要發出,可那書生給自己的感覺甚為怪異,看起來周身普普通通,可總讓自己覺得不安,不敢輕易出手。

片刻間,那書生走到左腿被刺的殺手跟前,彎腰取過了他手里的刀,又站直身子,走到了任冰然面前,而任冰然此時仍沒找準出手的時機。

那書生一言不發,揮刀斬出,任冰然飛退中扣發了一箭,卻恰恰擊在書生的刀刃上,那書生先前用劍刺倒杜星言時劍法神妙;這時用刀也是信手拈來,大有宗師風範,只見他順勢一側刀身,便將銀箭帶得滑開,斜斜射入了他身後一名柳家丫鬟的胸口,那丫鬟不及呼喊便即斃命。

任冰然見此,深吸了一口氣,又飄飛丈外,雙目紅如滴血,清喝一聲,連珠扣發了三箭,三道銀色的箭光迅如飛電,那書生信步前行,邁步中刀光揮灑,將三箭一一引偏,可這三箭比先前那箭快上許多,那書生倒也難以將銀箭引去射殺柳家家眷。

任冰然發完三箭,胸口起伏,顯是耗力不少,那書生卻好整以暇,慢慢走到掉落得離他最近的一支箭旁,刀尖一挑一打,那箭直直釘入了柳家另一丫鬟的咽喉。杜星言心里一沉,慕然心頭雪亮︰任姑娘看似大大咧咧、行事狡黠胡鬧,可內心善良質樸,這五當家是想激怒任冰然,好叫她發箭不穩。

果然,任冰然眼見那書生殘害無辜,想及童年往事,腦子里轟然一炸,從衣襟里拈出七枚銀箭,一枚枚連發出去,她雙目流下淚來,一邊發箭,一邊喃喃自語︰「殺了……殺了你這壞人!」

這七箭分襲書生周身要害,在半空里銳鳴而過,方位妙絕,可終究是發箭人心神已亂,速度卻沒先前三箭快了,那書生在箭雨中轉折突進,將七箭都擋了開去,轉眼間已到任冰然身前。

任冰然箭支用盡,無法可想,怔怔站在當場,也不知閃躲。那書生刀背重重磕在任冰然胸月復間,任冰然口噴鮮血,搖搖欲倒。

書生隨手將長刀丟在一邊,手掌一晃,已從任冰然手中取過銀弓,道︰「剛才是‘七星鎖月’麼,可惜你還未練成。」說著撿起地上一支箭,一引一放,一道銀光激發出去,竟比任冰然所發的還要快上許多,這一箭將柳成林那表親的左胸驟然洞穿,箭勁帶著他身子飛退數尺,倒地死去。

任冰然渾身劇震,跌在地上;杜星言憤怒如狂,卻也無法可施。

那五當家彎腰拍了拍任冰然的肩頭,輕聲道︰「我的確是壞人,可惜你還殺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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