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星空 純白的世界,過往的反思

作者 ︰ 處晷

()眼見院子外樹上白雪消融又堆砌幾個復始後,春節就逼近了,流星的爸爸在外打工,今年回不了家,只托人帶了些錢給流星母子。母子二人覺得家中孤寂了些,又想到外公外婆也是兩老人孤獨在家,索性鎖了家門,去和外公外婆一起過年。

這邊也有一人亦是如此,這人自然是林淵了,因為年初二的時候,外公外婆家是必會去的,事實上,每次放假回家,林淵都會去拜見外公外婆,不過這次他想早些,好去看望干爹。

大年三十的白天,下著大雪,到了晚上,雪又停了。外婆家三世同堂,加之與外婆一起住的三姨家的三人,一共八人,十分熱鬧,需要指出的是,三姨家的三姨父也沒有回來,三姨有兩個孩子,一個是林淵的姐姐,一個是大一點的哥哥。三個孩子一一跪倒在地,給外公外婆拜年,二位老人樂呵呵的笑著說好,扶著他們起身。

屋外雖是大雪鋪地,屋內卻十分暖和,火爐肚皮都紅了,擱在上面的茶壺噴著白色氣霧。吃過年夜飯,許多人走家串戶尋牌打,表哥也去其他家了,表姐和村中其他姐妹一起看電視晚會。林淵對晚會興趣不大,更不想看他們打牌,只身一人出了門。

每家每戶燈火明亮,喜氣洋洋,林淵往門前的田埂而去,身後燈火漸行漸遠,腳踩在雪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前面雖是黑乎乎一片,地面卻銀白如星河,雪給了林淵莫名的勇氣,他朝著黑夜走去。

田埂旁有一顆櫻桃樹,旁邊圍著一圈稻草人,他靠在稻草人身上,掏出一顆糖含在嘴里。這時看見前面路上,一群孩子提著燈籠,四處放鞭炮,啪啪的聲響伴隨他們無憂無慮的笑。

一個人的時候,靈魂和身體最能惺惺相惜,看著這潔白的雪地,這純淨的白,林淵無法抑制的回憶起自己的曾經,也反思起自己的過往來︰爸媽經常在外工作,自己小時候幾乎是和爺爺女乃女乃、外公外婆一起度過的,念書的時候和爺爺女乃女乃在一起,放了長假就到外婆這來。小學五年級以前,是在農村的小學讀的,那真是一段美麗的年華,林淵從沒有覺得自己在農村讀書條件艱苦。

當時整個學校不到百人,一個年級也就二十個,但這樣簡單單純的學校才真正給了自己一個純真快樂的兒時。他時常心里感謝爸媽的選擇,讓他有一個多麼美好的童年,盡管爸爸為這事自責著。後來才知道,是干爹三番五次勸說,爸爸才同意把自己放在農村成長。

曾經教自己的老師不知道還好不好,他們同時教語文和數學,還教唱歌。春秋季節的時候,他們帶著整個學校的人排著長長的隊伍,唱著歌一起去春游、秋游,在山林里捉迷藏,玩石子,找野花,做游戲。活動課的時候,大家會一起打沙包,一起到旁邊的坡下找橡子,一起靠在牆角抱著一本頁腳印有百科知識的詞典,一人抽問,然後其他人手疾眼快的翻閱,搶著回答。

村里的小伙伴活潑聰明,大家在夏天用自己做的網子捕蟬,那是把竹竿從中劈開,不要劈到底,中間支一根木棍,這就形成一個叉,然後這里那里的尋找蛛網,把蛛網繞在上面,有灰的不要,蛛網有粘性,往蟬身上一靠,他們掙扎到筋疲力盡也飛不走。下雨的時候,會挖濕潤的泥巴做方塊,做小人兒,也把泥巴揉成一個湯圓大小的丸子,插在一根細竹竿上,用力一甩,那泥丸子就飛得好遠好遠。雨後經常會有彩虹,從這邊山連到那邊山,女乃女乃說那是天上的馬兒下來喝水了。

不過,這一切在自己被接到城里讀書後,都沒了。各種復雜的思想,眼花繚亂的物品,各種的攀比,使自己被迫變成了所謂的成熟,曾經在詞典上要翻很久才找到的東西,點點鼠標便唾手可得,卻總沒了那樣飽含著好奇心的興致。

看著這純淨的雪花,似乎種種污濁都要原形畢露,然後逐漸被淨化。林淵反思起自己曾做過的種種錯事,比如在西瓜還沒成熟時偷了三爺家的西瓜被責。四年級的時候,為了使自己一人得滿分,自己做了一件實在惡劣甚至歹毒的事,自己趁其他同學不在,用筆改了成績好的同學的試卷,把他們做得對的改成了錯誤答案,最後是如願以償獨佔鰲頭拿了1oo分,其余幾人因為自己的改動只有九十,這事林淵一直耿耿于懷,像個毒瘤長在腦中,令自己輾轉反側,這性質幾乎比偷竊還嚴重啊,後來一邊流淚,一邊告訴來看望自己的干爹,哪知干爹只是笑笑,模模自己的頭︰「沒什麼,不干幾件這樣的事才沒趣呢!而且,小淵主動承認錯誤,這便是好事呀。」

那一次,明明是自己砍了三叔家剛剛嫁接成活的梨樹,結果三叔誤以為是另一個小伙伴,罵得那個小伙伴嚎啕大哭,更嚴重的是,因為這件事,這兩家的關系變得僵硬,林淵覺得這事太過嚴重,現在,也只一人知道這事的真相,連干爹都沒敢告訴,想起這件事,林淵再一次感到慚愧之至,難以面對自己。

自己從小學到高中,成績一直是全班乃至全校前茅,但這光環下,林淵也一再惶恐不安,有時覺得自己真是虛偽,不能順了自己的心。自己曾一度被看作天才,于是很多自己做錯的事,自己的毛病,只有自己才知道,最多告訴過干爹。自己不想做的事也違心的全做了。

自己明明是一股子小孩子性格,但在外在表現出來,卻總是自然而然顯得成熟穩重,林淵覺得自己好像被劈成了兩半,真正的自己只有自己看得到,曾經單純真誠的自己至今雖然猶在,但上面加了其他虛偽浮躁的東西。自己已經很少或者說不敢去和小一點的孩子玩以前玩過的游戲,但那確實是自己想的。

林淵忍不住在內心狠狠地數落了自己一番,自己虛偽、膽小、怯懦、卑鄙、無恥,罵到後來,他覺得又想要苦笑,又想要哭,眼中有淚珠兒打轉。又想起干爹來,在爺爺女乃女乃,外公外婆家住時,是干爹經常來看望自己,也是干爹耐心听聞自己做的一件件錯事,但沒有告訴其他人,是干爹,不停地開導自己。林淵越想,越想趕緊見到干爹。

有人說孩提時代的錯誤是最應該被原諒的,可林淵在這茫茫雪夜中,好像有一種聲音告訴他——反思為好。無論酸甜苦辣,都是自己獨特的體驗,別人替代不了。

人家院子里,有心急的小朋友在放煙花了,煙火升空、墜落,色彩絢爛。林淵起身拍拍身上的雪,又從口袋掏出一顆糖,本來已經隨手扔掉糖紙了,又回頭撿了起來,向著燈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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