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後，我便被龍 安排在乾聖宮，開始了香燻療法。21世紀時，做香燻是時尚的保養運動，現在在夜蘭，做香燻卻是為了救命。命運竟然如此巧合，不禁讓我感慨半天。
薰著龍涎香，我有點昏昏欲睡。雖然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吃東西，可是，我的肚子卻不是很餓。所以當太監們在我面前擺上形形色色、大碗小碟的珍饈美味時，我依然沒有食用的欲wang，只是淺淺地喝了點水，便把臉一扭，不再看了。
龍 ，沒有按照慣例去咸壽宮陪侍皇太後用膳，而是留了下來。見我沒有胃口，他有點擔心地詢問一直不離我左右的王崇賢︰「愛卿，皇後這樣的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崇賢道︰「回皇上，娘娘是因為龍涎香的氣味刺激到腸胃，才沒有食欲。」
「可是，皇後已經有兩天沒有吃過任何的東西了，再這樣下去，身體可就要垮下去了。」龍 焦急地盯著王崇賢。
王崇賢想了想說道︰「回皇上，現在正是薰香最關鍵的時候，不能夠停下來。如果想讓娘娘在燻療的同時又有進食的欲wang，微臣想，也只有給娘娘施針才可以了。」
「施針？」龍 愣了一下。
「是針灸嗎？」我好奇地問道。
王崇賢抬起頭，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點點頭。
「那就來吧。」我輕松地說道。
「不怕疼嗎？」龍 在身旁笑問。
我冷笑道︰「皮肉的疼對我來說，可算不了什麼。」真正疼的，是曾被你傷到的心。
龍 被我說得臉色一白，登時冷了表情，把自己的視線移到別處。就在這時，明福端著個托盤走了過來，跪在龍 的面前說道︰「萬歲爺，呈請御遴。」
原來是讓龍 挑選侍寢的嬪妃。
這才意識到，我住在乾聖宮，豈不是影響到龍 寵幸那些嬪妃？突然有點煩躁起來，不知為什麼，看著明福手中的托盤，就會覺得心里滿滿的感覺。
我故意地轉過了頭，眼楮看向了王崇賢。他正在低頭準備治療要用的銀針。沒有預兆的，我，兀自地嘆了口氣。
王崇賢听到了這一聲嘆息，募然抬起了頭，深邃的目光凝望著我。我被他這樣的眼神嚇了一跳，連忙瞟向別處，但是心跳卻明顯快了很多。
「還不趕快滾出去！」那邊廂，龍 有些不滿地斥責明福︰「越來越不會辦事了，沒看到皇後在這里嗎？朕怎麼會有這樣的心情？」
「奴才該死……「明福忙說道，余光似是輕掃了我一眼，急急地退了下去。
不是自己多心，我總感覺，明福作為皇帝身邊多年的老人，不應該是這樣不懂得察言觀色的。
「這個明福，還真是該死！」龍 恨恨地說道，見我沒有任何反應，他似乎有點訕訕地說道︰「越老越糊涂了。」
我回頭看看他，虛笑道︰「皇上也別怪明公公，本身就是臣妾妨礙了皇上啊。」古代沒有通電，否則我一定要說自己是個超級大的電燈泡。
「夕霧！」龍 低叫著我的名字，表情有點奇怪︰「不許胡說？」眼楮看了下一旁的王崇賢。
也是，畢竟是有外臣在場，我不應該和龍 斗氣。
「娘娘，臣要施針了，請娘娘忍著些。」王崇賢適時地插進話來。
我對他微微一笑，安慰道︰「沒事，王太醫不用顧忌，我不怕疼。」
王崇賢大概沒想到，我會對他笑，那張溫文爾雅的俊臉瞬間就呆住了，直直地看著我發愣。而我不經意地抬頭一看，龍 正眯著眼楮，看著王崇賢。
似乎，氣氛有點微妙。
我覺得，無論王崇賢和夕霧以前有過什麼樣的糾集，但在現在的場合，他的失態足以讓自己受到皇帝的猜疑，甚至為自己惹來殺身之禍。沒必要，為了我這個假夕霧，讓英俊的太醫倒霉。于是，我輕咳了一聲，恰到好處地讓王崇賢回過神來。我慢慢說道︰「也怪了，王太醫還沒有施針呢，我就有點覺得餓了。」其實，一點都沒有饑餓的感覺，只不過找個話題，引開龍飆的注意力。
龍 被我這一句提醒，連忙向外面喊道︰「來人，傳諭御膳房立即重新做晚膳，送到這里來！」
我看著外面那一桌沒怎麼動的飯菜，忍不住叫道︰「先等一下！」瞪了龍 一眼︰「皇上，暴殄天物也要有個限度！」
龍 莫名其妙地看著我，俊美的臉上一副無辜的表情。
我正色說道︰「皇上，外面的飯菜，你不過吃了幾口，這就又要讓御膳房重新去做。太浪費了。」一百多樣的珍饈佳肴，說不要就不要了，用現代人的話說，這是在犯罪啊。
「麻煩你，幫我隨便端兩個菜過來好了。」我對侍立一旁的小太監說道。
小太監愣在了原地，十分錯愕。而龍 和王崇賢，也都是一副不能置信的樣子，好像，我說這樣的話，很不能讓他們接受似的。
「王愛卿，你先退下。」龍 對王崇賢說了一句。王崇賢無言地跪安離去。
龍 坐到我的身邊，頗不以為然地說道︰「夕霧，你怎麼可以對個太監說‘麻煩你’？不要忘了，朕已經恢復了你皇後的身份！」
「別人為自己服務，說句麻煩或是道個謝，這是一種禮貌，皇上！」我同樣不以為然。
「禮貌？」龍 驚異地看著我，「皇後要對一個太監禮貌？」
我很坦然地點頭︰「人與人交往，禮貌很重要。我不認為，太監不是人。」我知道，古代人有這種等級制度，所謂奴才就是奴才，主子就是主子，天經地義。可是，我不能夠接受這種觀念，也從來沒有過這樣做過。我知道自己的這句話，放在古代的宮廷里來說，是有點不合時宜。但是，我真的沒料到，龍 會因為這句話大發雷霆。
「夕霧，你不要太過分了！」龍 鐵青著臉，聲音提高了幾分︰「不要以為朕這樣遷就你，你就可以越來越不把自己的言行當回事。身為皇後，怎麼能和這些下賤的奴才說‘交往’、論‘禮貌’？不僅失了自己的身份，還會讓外人笑話你！」他惱怒地站了起來，沖我冷笑︰「朕還記得，當時皇後還斥責過皇貴妃︰六宮的德行表率，一言一行，代表的是夜蘭的國體。怎麼今天，皇後自己就忘記了？怪不得，當時如歌說你不分尊卑，朕還不信」
不分尊卑
我如此真心地待如歌，原來她卻一直認為我是不分尊卑。我苦笑一聲︰「別人看低自己還不可悲，可悲的，是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你說什麼？」龍飆驚問。
我抬起頭，對他笑︰「我想我知道了，你我之間究竟隔著些什麼。」對別人的尊重，龍飆，你身上一點都沒有。所以，你才會不顧夕霧的感覺，隨意地將她當成是自己手中的棋子，任自己來擺布，為的，只是滿足自己的需要。這是身份等級的差異，更是我們所處不同時代造成的難以逾越的鴻溝。
「那麼皇後認為，朕與你之間，隔著誰？」龍 漠然地看著我，逼人心魄的冷俊。
我仍舊對他虛笑，語氣已是極淡︰「沒有誰。我們之間隔著的，不是人，不是物，而是最起碼的信任和尊重。」
龍 ，像是第一次才認識我一樣，細細地端詳著我的臉，許久，都不肯移開自己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