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剛染黑，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就開始大作，五彩繽紛的禮花硬是把潑墨一樣的天空照亮，驀地一看竟能泛出詭異的幽藍。
電視里按來按去都是各電視台的春節喜慶節目，一波一波的明星像走秀一樣，顧芷心一會批評這個的衣著，一會又討論那個的頭，看樣子心情不錯。
蘇瑾平偷眼看了顧芷心幾眼，才小心翼翼地問︰「芷心，你和那個許什麼的，哦許睿，你們怎麼樣了？」
「沒怎麼樣啊。」顧芷心正專注地看著電視里的娛樂新聞，隨口答道。說完抬眼看著蘇瑾平，「媽，我們倆當朋友還差不多，要說談戀愛結婚，還差那麼一點兒。」
蘇瑾平不說話，低著頭吃菜。顧芷心看看她，無奈地說︰「媽，我心里有數，你別擔心我，啊。」
「芷心，我知道你不愛听，但是你也不能不考慮啊，眼看就三十了，總得為將來打算，女人的青春就那麼幾年，拖不起啊。」
顧芷心想起尹述，又想起康躍，心里五味雜陳。半晌抬起頭，「媽，我不騙你，你真的不用操心我，有合適的人我會考慮的。其實……怎麼說，現在也不是沒有，只不過還不到時候，到時候我會帶給你看的。真的。」
蘇瑾平半信半疑地看著顧芷心，見她不像是隨口說說，又擺明了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也就不再問了。
顧芷心想了一會兒，試探著開口︰「媽……」
「怎麼了？」
「你最近，跟我爸有聯絡嗎？」
「……前段時間通過一個電話，你爸打的，可能是听你說的吧，我最近老是膝蓋疼，打電話問問，也沒聊幾句就掛了。」
「媽，我爸現在一直還是一個人，你們……」
「芷心，媽都這個歲數了，別的也不想考慮，你好就行了，我們怎麼樣有什麼關系，你就別操心媽了啊。」
「可是，媽，你老這樣我很不放心啊，你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有個人在身邊總是好的嘛。」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我現在身體還行，過兩年消停日子也挺好的。」
吃過飯後，桌子也沒收拾，母女倆就窩在沙上看電視。或許是剛才的談話太過沉重，母女兩個都有些心緒煩亂，電視里放的是什麼都沒看進去。
每年的年關大家都要互相打電話拜年問候，也算是習俗的一種。今年老早顧芷心就把親戚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問候個遍，這時候津了。
眼看著十二點的鐘聲就要臨近了，手機在這功夫響了起來，顧芷心接起來，康躍柔和的嗓音混合著不太清晰的鞭炮聲從听筒里傳了過來︰「我如果跟你說過年好，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土？」
「如果非說不可的話，那還是新年快樂吧。」顧芷心裝得正兒八經。
康躍听了就只是低聲地笑。
「對了，你家過年十二點的時候會放鞭炮吧？」
「會啊。」顧芷心不明白他想說什麼。
「會不會許願？」
「還有這一說嗎？我們這里好像沒人這樣。」
「我剛才許過願了，想知道嗎？」
「你想告訴我嗎？」
「我許的願望是，我希望這一刻，我想念的人跟我有同樣的心情。」
顧芷心拿著手機不說話，事實上，她很想說點什麼打破這種沉默的氣氛，可是卻找不到合適的語言。這是顧芷心第一次接收到來自康躍的如此明顯的暗示。在這樣一個熱鬧但卻並不足以讓顧芷心開心的夜晚，這樣的一句話，帶給她的感受是特別的，不可否認，顧芷心覺得，這個時候，這種溫暖，她不想拒絕，甚至，她需要。
電話那端的人或許也意識到了氣氛的細微變化，輕咳一聲說︰「我的意思是……」
「康躍，我突然有點想念你給我買的蛋糕的味道。」顧芷心打斷他的話。
康躍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好，等你回來，我帶你去吃。」
掛斷電話，顧芷心想︰好吧，那就這樣吧。這未必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蘇瑾平看看她，說︰「芷心，我們去頂樓放鞭炮？」
「有點冷，不想出去。」
「可是……」
「媽，我們……」電話鈴聲再一次打斷了母女的談話。顧芷心拿起手機，是白天的那個未接來電的號碼。
顧芷心接起︰「你好。」
電話那邊是長久的沉默，這沉默伴隨著靜謐，仿佛能讓人听到自己的心跳，安靜的氣氛與這邊的喧鬧形成了強烈的反差。電光火石之間，顧芷心猜到了什麼，握著手機的手也不自覺地收緊，指骨間泛出輕微的白色。
兩個人都沒有出聲音，就這樣靜靜地等著。
半晌，尹述的聲音終于從電話線那端傳遞過來︰「芷心，我很想你。」
顧芷心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出聲音。
尹述在電話里低聲笑著︰「我知道你在生氣，原諒我，我不是故意不聯系你的，我現在人在國外，過幾天就回去了。我來這邊已經快半年了，本來想等回去找你好好解釋的，可是你知道，今天這個時候太特殊了，我太想听你的聲音了，跟我說說話好嗎？說什麼都可以，讓我听听你的聲音。」絮絮地說了這麼多，好像生怕電話這端的人一不耐煩掛斷電話一樣。
尹述的聲音有著讓人難以抵擋的低柔，顧芷心的心也像被浸在溫水里，柔軟的一塌糊涂。
想了想，顧芷心開口，「今天是新年，你听到鞭炮的聲音了嗎？外面好熱鬧，每個人都很開心，我也很開心，真的，我真的很開心……」顧芷心的聲音出奇的冷靜，可這冷靜里細听，有著太多讓人難以察覺的情緒。
「別難過，是我不好，芷心，你等我回來。」尹述的聲音似乎透著幾分焦急。
顧芷心不說話，只是握著手機呆立著，過了一會兒，才輕聲地說︰「好了，掛了吧。」
掛斷電話，顧芷心看著燙的手機，耳邊反復盤旋的都是尹述低沉的那句︰我很想你。愣了一會，顧芷心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媽，外面好像暖和了，我們出去放鞭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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