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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把握好分寸。分寸你知道嗎？它是女人身上最重要最敏感而男人又最想得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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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冰走出洗手間，身上扎著一條浴巾，手抓一條毛巾蓋住自己一片新開墾的禿頂前後揉搓著，動作顯得干脆而霸氣；「小水，你今天表現得真出色呀！待一會兒，全國人民都要看你們倆在電視上表演雙簧節目呢！」
呂冰此言既去，李冰潔和林小水頓時落入了尷尬的場面，鬧不清呂冰是夸獎她們呢，還是譏諷她們，反正呂冰的臉鐵板一塊，好象還涂著蠟，泛著一層冰冷的光，剌著母女二人的眼楮，仿佛眼里面吹進去了石棉縴維，感覺又癢又澀。
「小水，跟我上廚房煮餃子去！」李冰潔朝女兒拋了個眼色。小水指著沙發床上疊放整齊的一堆衣禮，朝呂冰說了句，「快穿上吧，待會兒我們就要吃年夜飯了。」
李冰潔見女兒跟進廚房，將一屜餃子倒進鋁鍋扣上鍋蓋，一張嘴抵近女兒的臉龐問；「剛才咱倆做得有什麼不得體的地方嗎，被那個煞星看在眼里不高興了？！」
「沒有呀，媽，您不要多心啦！他為了嫉妒而發火，覺得我和夏小宜呆在一起事情很嚴重。其實我和夏小宜呆在一起很簡單，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復雜和嚴重。」
「作為一個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把握好分寸。分寸你知道嗎？它是女人身上最重要最敏感而男人又最想得到的地方。你跟夏小宜在一起，要把握好分寸。跟呂冰在一起，也要把握好分寸。他現在里外一身債，看樣子已經逼急眼了。逼急眼的人，什麼事都干得出來！」李冰潔說。
「媽，有我在呢！呂冰凶是凶了一點，可是心眼兒並不壞呀！」林小水見蒸汽頂起了鍋蓋，餃子圍著開水打轉，連忙接起一瓢水，向沸騰的蒸汽潑了過去。
不一會兒，餃子端了上來，一張八仙桌上擺滿了十幾道菜，雞鴨魚肉是過年必不可少的，此外還有炖藕，紅棗煮蛋，腰果雞丁，孜鹽牛肉，蒜辣豬蹄，臘肉炒西芹，春不老煮年羔，還有林小水一顆一顆削得晶瑩剔透拌上白糖的荸薺。李冰潔見菜上全了，「一家人」還沒有動靜，擱下自己的刀子嘴，對坐在沙發上翻看林小水影集的呂冰說，「呂冰，叫你媽媽過來一起吃年飯羅！」
呂冰听從李冰潔的吩咐，放下影集，掂起自己帶回來的行李包，推開一扇掛有土家民間印染門簾的門，走進一間光線昏暗的臥室，對躺在床上的婦女叫了聲；「媽，快起來吃年飯羅！」
「我剛吃了兩片藥，得一個鐘頭以後才能進食，你們不要等我了，先吃吧。」床上婦女蠕動了一體，依然感覺房顫。呂冰彎腰扎了頭去，將行李包塞進劉秀琴落榻的床鋪下面，輕輕掖了掖劉秀琴身外側的被褥，說了句，「媽，我把包擱您床下了，麻煩您幫我照看點。」
「嗯——」劉秀琴應了一聲，不忘叮囑兒子；「木頭，大年三十兒不許和她們吵架。等過了年，陪我上監獄看你爸去。」
「噯——」呂冰滿口答應。在外人面前，呂冰是個人王，在媽媽面前，呂冰是個孝子。呂冰出得臥室，來到客廳，發現李冰潔、林小水表情凝重，正往桌上擺酒水，置碗筷，看起來要準備「接老客」。
什麼是「老客」？「老客」是指故去的人，是生者對亡者的一種尊稱。
什麼是「接老客」？「接老客」是指在特定的時節，特定的場合，通過特定的儀式，將陰間的亡者請回陽間來與生者團聚，以抒發生者對亡者的緬懷與祭奠之情。
「接老客」屬于一種民間習俗，一般在長江以南的湘、贛等地流行。「接老客」一般選擇在民間的「三大鬼節」——清明節、中元節、寒衣節，死者誕辰，端午、中秋、春節等重大節日，以及親人們團聚的日子。「接老客」儀式一般由家中年長者主持，參加人須洗淨手腳，整裝肅靜，以示尊重。「接老客」一般以好酒好肉款待亡者，過後要以香蠟、冥錢與貢品「送老客」。
母女倆取出大碗一只，小小青花瓷碗三只，顯得素雅的菊花紙杯四只，事先疊好的千紙鶴數只。李冰潔給其中的一只紙杯斟上一些白酒，林小水給另外三只紙杯倒進乳白色的花生女乃，將紙杯一只一只地放在三只青花瓷碗的前面，隨後將夏小宜先前送給自己的百合花拆出三支，一支一支地放在三只青花瓷碗的前面，拿起筷子在每個菜碗的邊緣敲打一下，然後對著葬身火海，出現在青花瓷碗中的一張張雛女敕的臉龐輕輕地說︰「強強，喝女乃……」
「蒙蒙，喝女乃……」
「蘇蘇，喝女乃……」
林小水抑制不住內心的悲慟，向身旁男人的肩膀傾斜過去。林小水的身體抽搐起來，淚水象雨腳跨過屋檐順著琉璃往下滴嗒。呂冰沒有時間多慮，也不能將林小水的身體推御出去，別說過來的是一個人，哪怕過來的是一座山，他也得替死去的呂冰扛起來。他用自己一副高大寬厚的肩膀接納了林小水，然後將手搭在林小水的肩膀上安慰著。這一刻，他承認自己有罪的，呂冰是有罪的，而且罪孽深重。
「老伴兒，喝酒……」李冰潔執箸的手在碗的邊緣抖動著，鼻子和喉嚨開始發酵——她的老伴兒林月光是一位老中醫，死于四年多前的那場**，死時年僅49歲，知青們都說他中了羯鼓上的魔咒，神龍女巫的魔咒。死時連遺體都沒有見著，尸骨火化後埋在了北京一個叫做小湯山的地方。但為了眼前的一個年景和一對兒女，李冰潔沒有讓悲傷的淚水走出好遠的距離，只停留在自己額頭上斑馬線以下的眼眶里打轉。
「呂冰，小水，坐下來吃飯……」李冰潔看著一對年輕人慢慢地分開，慢慢地坐下，慢慢地舉起杯子，慢慢地把目光和杯子投向李冰潔代表的孝親與團圓的一面。
「媽媽，我祝您春節快樂，萬事如意！」林小水說。
「阿姨，我祝您健康長壽，頤享天年！」呂冰說。
「呂冰，小水，來——新的一年，我祝你們倆奮發圖強，早點把債還了，早點把房子買了，早點把婚事辦了！」李冰潔說出心中的祈願。
三只紙杯踫在一起，代表不同的祈願，通過舉杯化成了共同的夢想，共同的期待。
「呂冰，阿姨感到好奇，不免要多一句嘴；你前面突然跑回來，送給我一把犛牛角梳，這里面有什麼含義嗎？」李冰潔問道。
「阿姨，就是鴻運當頭的意思嘛！」呂冰模著堅硬的下頜，酷著擺了一下頭；「當然，這里面還有其他的意思，我懶得說了，小水你補充。」
「大過年的，送梳子吉利呀！送您一把梳子，代表‘收’的意思，把您過去一年不愉快的事情收起來，開開心心、順順利利地過好新年的每一天。」林小水說。
「代表發奮圖強的意思。」李冰潔同女兒比起了大腦中儲存的詞匯量。
「收財進寶！」林小水不甘示弱。
「發家致富！」李冰潔決心和女兒一比高下。
「北京奧運，收金奪銀。」林小水期待著中國健兒在運動場上斬金獲銀。
「把碗收起來吧，早點梳洗，大家忙碌了一天，都要睡覺了！」李冰潔看了在一旁木訥著的呂冰的臉，意味深長地瞟了林小水一眼。林小水窘得越發臉紅，任脈顫抖了起來。《素問•；；骨空論》上雲︰任脈者，起于中極之下，以上毛際，循月復里，上關元，至咽喉，上頤循面入目。
任脈主意，任脈動，則意念生，妊養之血貫通經絡，使人感覺渾身暖洋洋的。林小水心里埋下的那顆期待的種子破繭而出，發出了椿樹一般的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