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發現了那個傷人的妖魔,這半個月以來的白鹿城,不管是在白天還是黑夜,都比往常的時候要安靜很多,尤其是在夜晚,燈火早早的就被掐掉,似乎生怕將那個妖怪引來似的。я思路客я
而在被妖魔殺死的那些人的家中,更是如荒廢老宅般死寂,除了,偶爾傳出的哭聲。
以及……
在城市的某一處,沉重而又堅定的打鐵的聲音。
當!
當!
當!
年已花甲的鐵匠鋪老板正揮汗如雨,看似瘦弱的身子卻仿佛蘊含著巨大的力量,將鐵錘揮動的虎虎生風,狠狠的砸在下方的燒紅的鐵塊上,迸sh 出無數的火花,那些火花濺sh 到在外的身體上,很疼,但卻不及揮錘者心中半絲的疼痛。
他身後的門上掛著一塊白布。
他想鍛造一把最鋒利的大刀,鋒利到可以輕易的斬斷妖獸的腦袋。
在他的腳下,散亂的擺放著很多不同樣式的大刀,都是他不眠不休的打造了很長時間的成果,但那些都不夠鋒利,不夠鋒利的要它何用?
不夠鋒利,如何替死去的兒子報仇?
不夠鋒利,如何將整個白鹿山都劈開?
黑s 的鐵錘被高高揚起,再重重的砸下,一遍又一遍,停不下來,不想停下來,也根本無法停下來。
汗如雨下。
鐵匠鋪老板忽然停下動作,擦了擦眼楮,不知道是有汗水流了進去,還是眼楮里忽然出汗了……
就在這個時候,巨大的聲浪呼嘯而來。
「常白山……」
鐵匠鋪老板的手指猛地顫抖了一下,他不知道常白山是誰,也不知道是誰在呼喊那些話,他唯一能听清的,只是妖怪那兩個字,唯一能記住的,也是妖怪那兩個字!
「妖怪被殺死了?」
他目光炯炯的看向窗外,那里的黑暗不知為何忽然格外的吸引人。
咬了咬牙,他從腳下隨便模出一把大刀,大步走了出去。
……
而在城市的另外一邊。
是某個頭戴白布的女子低聲抽泣的聲音。
她身邊有個一歲左右的嬰兒正沉沉睡著,粉女敕的臉蛋上沒有悲傷,也不知道悲傷為何物。
女子眼楮通紅,一邊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一邊輕輕拍打著嬰兒的身體,看著他慢慢入眠。
夜晚還是一樣的夜晚,房間還是一樣的房間,甚至連每個人的姿勢都未曾改變,唯一也是最大的改變,是少了一個人。
少了一個能抵擋風雨的人。
夜s 漸深,空氣漸涼,女子雙手抱著肩膀,剛剛走到窗戶邊想把窗戶關上,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麼,淚水忽然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止不住的掉落下來。
她已經再也等不到那個讓她甘心等待的人。
也同樣是在這個時候,魚頭的聲音滾滾而來。
「常白山……」
年輕女子听到這個聲音,忽然猛地抬起腦袋,憔悴的臉上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
身後傳來嬰兒的哭聲,女子連忙走過去,溫柔的將嬰兒重新哄睡著之後,她似乎是下定了決心,找了件外衣穿上,又喚來另外一間屋里同樣被驚醒的r 娘,囑咐了兩句,然後推開門走了出去。
……
同樣的事情還發生在白鹿山的山腳。
那個小女孩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她听到山上的狂暴聲音,窩在母親的懷里,有些害怕的問道︰「娘親,怎麼了?」
「不怕,是那個妖怪被殺死了……」
「是那個叔叔殺死的嗎?」
「應該是吧,聲音就是那個叔叔的聲音啊,不知道他有沒有找到你的父親,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要去找爹爹!」
緊接著,是窸窸窣窣起床穿衣服的聲音,即便是窗外還有濃重的黑暗。
……
而在燈火輝煌的城主府,焦桐並不知道常白山改變後的決定,自認為入宗無望的他沮喪無比,也憤怒無比,這樣的情緒郁積在他的心頭,讓他輾轉反側。
一個俏麗的丫鬟成為了他發泄情緒的工具。
在一片靡靡的申吟與喘息聲中,焦桐听到了窗外的震天大喊,他立刻從那個丫鬟的身上爬起來,眉頭緊鎖。
是楚墨的聲音?
他竟然殺死了山上的妖怪?
這怎麼可能?
焦桐臉s 復雜,眼楮里的恨意更甚。
這個時候,城主府里也是一片喧嘩。
焦桐听到他父親焦贊不滿的大喝聲︰「衛兵,怎麼回事?」
「大人,山上傳來聲音說妖怪被殺死,有人急需救援……有一些暴民已經跑到了城門處鬧著要出城。」
「該死!真是反了他們了!告訴守城的士兵!給我守好城門,鬧事者全都抓起來,等我過去……」
「是!大人!」城主府的衛兵們腳步匆匆的離開了。
楚墨受傷了嗎?
焦桐眼神閃爍,听到這里,忽然胡亂穿好衣服,打開房門跑了出去。
一打開門喧嘩更甚,外面燈火閃爍,焦桐看到他的父親正要提鞭上馬,連忙沖過去,勸阻道︰「父親大人,這樣的小事情就不需要您親自出馬,我去看看就行了,夜s 甚涼,您多注意身體。」
「也好,既然去不了天魔宗,那你就安心留在城里繼承我的事業吧。」焦贊點頭說道。
這些話明顯戳到了焦桐的痛處,焦桐臉s 青黑,沒有回應,招呼了一聲周圍的士兵,快步向城門處奔去,強烈的負面情緒正在他的心中放肆的燃燒著。
「楚墨,你不是挺有能耐的嗎……可今天晚上,有我在,沒有人能走出白鹿城!」
「只要你死了,我就能進入天魔宗!」
……
一直擔憂著楚墨的納蘭雨同樣沒有睡著,她在听到聲音之後,心中一驚,什麼都沒有想,就向常白山所在的那個屋子跑去。
「常……常師兄?」
等到她氣喘吁吁的看到了常白山的影子,身後已經跟了不少的人,都是被驚醒的書院弟子。
先生也從另外一邊顫巍巍的跑了過來。
「常兄弟,剛才那是?」
「我听得很清楚,那不是楚墨的聲音。」常白山一直看著白鹿山的黑暗影子,皺眉說道,「但是山上的妖氣已經開始逐漸消散,這代表那個妖怪真的已經被殺死了。」
「可我听到就是楚墨的聲音啊!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危險?」納蘭雨拍了拍小小的胸脯,將略微有些劇烈的喘息壓下,一臉擔憂的問道。
「如果不是楚墨,為什麼會叫你的名字?你快去看看吧……」先生也急切的說道。
「嗯,我這就去!」
常白山點了點頭,正要動身,遠遠的街道上忽然傳來一陣又一陣混亂的吼聲。
「開門!」
「開門!我們要出去!」
「給老子打開城門!否則老子砍了你們!」
場面似乎已經趨于崩潰的邊緣!
是在西城門處!
常白山微微一愣,連忙抬腳向城門的方向走去。
和常白山一樣,越來越多的人涌向西城門,原本因妖魔而驚懼異常的城市,忽然之間,變作了另外的模樣。
城門處尤是。
火焰在那里放肆的燃燒著,將整個西城門都渲染的如同白晝。很多人舉著火把,提著燈籠,擠在一起,正怒氣沖沖的瞪著看守城門的士兵。
那幾個士兵強硬的橫著手中的長槍,y n沉臉說道︰「各位,這城門是真的不能開,我也是為你們的安全著想,誰知道那個妖怪有沒有死,你們這麼冒昧的沖上去,不明智……」
鐵匠鋪的老板拿著大刀,站在人群之前,用刀尖指著幾個士兵的鼻子,惡狠狠的說道,「老子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老子只知道報仇雪恨,你們幾個小兔崽子到底讓不讓開?啊!」
「老家伙,竟敢拿武器逼迫守城衛兵,這可是滔天大罪,你想找死不成?」被指著鼻子的士兵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兩步,但語氣仍然強硬。
他一揮手,幾個士兵立刻上前,向鐵匠鋪老板逼去。
「給老子滾開!」身後人多勢眾,鐵匠鋪老板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與恨意,揮舞著大刀就要砍殺過去。
「都干什麼呢!給我住手!」一個刻意被壓抑的聲音忽然響在身後,眾人回頭,看到白鹿城城主的兒子,以強勢和紈褲聞名全城的焦桐,正y n沉著臉大步而來。
在他的身後,跟著一大群士兵。
「來人!把鬧事的人都給我抓起來!」焦桐冷聲喝道。
鐵匠鋪老板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幾個比他年輕了好幾旬的士兵摁倒在地上,不管如何掙扎都無法爬起來。
「都給我滾回家去!」焦桐的目光冷冷掃過,大聲呵斥道。
沒有人離開。
「不走是嗎?來人!把他們都給我抓起來!留待明r 交給父親大人發落!」焦桐再次擺手。
「我們要出城!」頭戴白布的女子毫不畏懼,上前一步。
「滾開!」
「剛才的聲音想必你也听到了,妖怪已經被殺死了,但是那個殺死妖怪的人卻無法下山,想必也受傷不輕,我們可以不出城,只是希望能派幾個士兵上山,將那個殺死妖怪的人救下來。」女子直視著焦桐y n狠的眼楮,很懇切的說道。
「是啊大人!」
「請大人開門吧!」
「住嘴!今天有我在!誰也出不了城!都給我滾!」
焦桐y n沉著臉,示意周圍的士兵開始驅趕!
「焦桐,稍等!」此時,常白山已經來到了西城門處,看見將刷刷將武器抽出的士兵們,連忙大聲制止道。
看到是常白山,焦桐的臉s 變得有些復雜,他等常白山走了進來,方皺眉說道︰「你有什麼事情嗎?」
「白鹿山上的妖怪確實已經被殺死,他們想去就讓他們去吧,現在過去不會有危險的。」常白山說道。
一听這話,人群頓時沸騰起來,看向常白山的目光也變得格外火熱。
「他就是傳言中來自修道宗門的仙人嗎?怎麼這麼年輕……」
「連他都說妖怪被殺死了,那剛才的聲音應該是真的。」
「肯定是真的啊。」
一直被摁在地上的鐵匠鋪老板听到常白山的話,被攥了很久的拳頭悄然放開,忍不住老淚縱橫。
因為無法加入天魔宗,焦桐卻絲毫不買常白山的面子,面無表情的說道︰「不管怎麼樣,這個城門都不能開,如果那個人真有殺死妖魔的本領,區區的一個白鹿山自然不會將他困住。」
「他可能受傷了。」
「那就是他的問題了,再沒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誰也不許出去!在這里!我說了算!」焦桐咬著牙齒,說的很堅定!
「可我要出去。」
「你?哼,我管不著也管不了!但是他們,都必須給我老實的呆在城里。」焦桐冷聲道。
常白山眉頭一皺,似乎是有些不悅。
他在人世間走了數十年,自然能從焦桐的眼楮里看到很多奇怪的情緒,比如說仇恨,他也明白焦桐為何會這麼做,這讓他對焦桐的品行大為失望。
「焦桐,開門吧,如果你不開門,楚墨有可能死去。」常白山忽然嘆了一口氣,再次說道。
「哼,沒有這個本事還擅自出城,他那是自己找死,我是在保護其他人。」焦桐依然無動于衷,他的臉s y n沉的像是能滴出水來,絲毫不懼和常白山對視。
「……你太讓我失望了。」常白山搖了搖頭,然後轉身看後的眾人。
他看見鐵匠鋪老板臉上的淚水,看到年輕女子眼楮里的閃爍,看到所有人都握緊了雙拳,看到他們殷切的渴望出城的目光,不知怎麼,他一直都很淡定的心跳忽然加快起來。
周圍的空氣像是被什麼東西點燃了似的,讓血液的流淌逐漸變快,直至沸騰。
那是仇恨!
是痛苦!
也是力量!
今夜,從山上傳過來的聲音變成了導火索,讓積壓在眾人心中的痛苦情緒轟然爆發。
所以這個門……
不得不開!
「焦桐,我知道你為何會這麼做,但是你不知道,因為這件事情,你讓我的選擇發生了改變。」常白山忽然一步繞過焦桐的身體,向城門走去。
「什麼意思?」焦贊皺眉看他。
「你知道楚墨為什麼會暈倒嗎?因為他的靈蘊之心忽然破碎消失了,就像這扇城門一樣,就像我對你的評價一樣。」常白山沒有在意焦桐陡然改變的臉s ,忽然抬起手,手指微動,一股浩大的氣息忽然自他的手掌中驟然爆發,激蕩起漫天的塵土,震懾住所有的士兵,向著厚重的城門爆sh 而出!
只听一聲轟然巨響!
城門應聲而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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