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與書濃 第十六章

作者 ︰ xjy114285lj

郝之友站在旋轉的吊扇底下,神采飛揚地跟冬至說話,只見風把他那稀疏珍貴的發絲吹飛了起來。可他一點也不擔心扇葉掉下來削了他的腦袋。他說︰「書濃中午說要借給你書來著,怎麼到現在也不見送來?這小子八成在家睡著了。」接著,他看看外面的日頭,搓著雙手說︰「要不,你跟我去家里取吧。他指不定睡到啥時起來呢?」

冬至很願意書濃把書送到村支部來,她好拿著書就回家了。如果跟著郝之友去他家取書,那不正好讓柳樹下的那幫婦女捉到話柄子不放,說她上門來找姑爺的。但一想到自己剛剛多領到二百塊錢,還沒來得及感郝家的恩情,現在借一本書還要郝家人親自送過來,有些說不過去。

她猶豫再三,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預備推月兌說改日來拿書。郝之友見她思索不定,以為這是女孩子的矜持在作怪,便笑著說︰「你跟我一道兒去家里,說不定在門口就踫上書濃拿著書出來呢。」冬至想著也是,剛好讓那些嚼舌根的看看她冬至到底是干嘛來了。

就這樣跟著郝之友往他家走,樹蔭下的婦女見是郝書記領著冬至,自然是表面掩蓋了囂張氣焰。但交換眼色,偷偷撇嘴嫉妒的小動作若隱若現地進行。有一個五大三粗面相憨愚的女人,懷里抱著一歲多的男孩子,那孩子竟把她手中剛納的鞋底子抱在嘴里啃,口水淌了下來弄了她一手。她發現了不耐煩把手捶在孩子上,說︰「吃,吃,就知道吃,我看你將來長大了能討個什麼樣的媳婦?」孩子頓時大哭起來,從嘴里流出的口水長長得一直沾在鞋底子上。她這樣咋呼,旁邊精明的婦女恐連累了她們,連忙去捂她的嘴,小聲勸道︰「這正是長牙的時候,他牙根癢,鞋底子他又啃不壞,你吼他做什麼?」直到郝書記和冬至揚長過去,婦女才松開手,抱孩子的女人臉已經青紫了。

只听說過郝書記家的房子是相當氣派,冬至今日果然得以一見。紅磚綠瓦,高牆聳立,連大門上的叩環都是瓖嵌著一對銅獅子。門口的迎客樹長得雄偉壯觀,且高大挺拔。這一切看上去都那麼堅實牢固。相比之下,冬至家東倒西歪裂了大縫的泥巴房,危險的不能再住下去了。若說村子里的女孩子想進他家做兒媳婦,那的確需要擠破腦袋往里鑽,畢竟合乎法律的只需要一個。

大門緊閉著,估計郝書濃還沒跨出這所院子。郝之友用力拍響那對銅扣環,  聲響,柳樹下的女人們個個張大了嘴,眯了雙眼,遠遠地望向這邊。冬至在這個時候打算退縮已經是不大可能,里面有走動的腳步聲,漸漸到了門口。冬至想,會不會是郝書濃來開門?她暗下里整整頭發,扯扯襯衫,想著見面開口該怎麼說話。此刻心情緊張得腦門子直冒出一層細汗,口唇發干。

真是奇了怪了,為什麼一想到是書濃來開門,自己就如此這般跟上了跟弦似的。

大門吱的一聲開了,卻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婦女。挽著頭發,穿著碎花棉布裙子,撒著拖鞋。這女人很胖,從頭到腳下是一般粗細,這樣的身材看上去象是沒有脖子,一眼望上去總覺得比例有些失調。總歸是面部保養的很精致,彌補了以上的不足,。冬至一看就知道是郝書濃的母親,因為兩人相貌長得極象,只不過書濃是有脖子的。她懷里抱著一只慵懶的肥貓,和主人一樣支楞著眼看著門外的陌生人,一只高級動物和一只低級動物身上都透著一股子優越感和閑暇感。

冬至一言不發,覺得女人和貓對她有一種震懾力,使她成為啞巴。光是走進這麼富足的一家,就覺得自己象沒見過世面似的。剛剛感慨完房子,現在見著貓又要感慨一番︰連富人家的寵物都是養的這樣肥,可見日日魚肉不斷。女人也一言不發,眼光上下打量冬至,沒有歡迎的意思,眼光里帶有一種審查和冒犯的態度。郝之友忙上前介紹︰「這是譚四方家的閨女,來村支部領救濟款的。書濃呢?說是要借給人家幾本書的,這會兒卻找不見人影了。」

那女人一听到是領救濟款的,認為自己的眼光判斷沒錯,簡直是沒必要應付的人,只「嗯」了一聲,轉身便走。她轉身時目光轉移在貓身上,是那麼得愛憐和溫和,還用手溫柔地撫模它光滑的皮毛。那眼神就是不肯多分出一點給冬至,使客人備受冷落。走了兩步,她突然意識到冬至是來找自己兒子書濃的,有些不放心的回轉來吊起眼掃了冬至兩下,覺得她沒辦法入眼似的,閉上眼皮又走人了。走時,不緊不慢地講︰「書濃,在他屋呢。」那輕慢的態度,優雅的做派又都流露出來。這也是村里大家旺族的人,待客之道略見一般,甚至有些低劣。她很是沒有農村婦女的樸實。村支書帶回家的客人,老婆居然這樣怠慢,看來郝之友的威信地位只限于在村民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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