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與書濃 第一章

作者 ︰ xjy114285lj

這一片苞米地里的苞米快被冬至掰完了,剩下幾個留著青胡須的苞米棒子到現在還沒成熟。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實話說,她心里盤算著這不是自家的苞米地,才敢如此下手的。

今晚,冬至打算把這地里的苞米全部收倉了,以結束半個月來陸陸續續,提心吊膽得做賊生涯。她自認為是一個擺月兌了低級趣味的青年,做出偷盜的事來實在是不妥。哎,這也是沒辦法,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卻每天饑腸轆轆的度過。早上喝的是苞米面糊糊,稀湯湯的可以照出人影。從顏色上能辨認是苞米糊,從質量上講就是沸水里加了一把苞米面兒。白天能湊合著過,到了晚上肚子總是咕嚕嚕地睡不著覺。反正是離不開餓,這日子過得比咱國家十年災難那會兒還要饑荒。

二十歲上下的年紀,哪能讓餓折磨的失去青華?冬至早就盯上了這塊苞米地了,因為只有這塊莊稼地施的肥多,苞米個大,成熟的早。想必這地的主人家境不錯,肯花錢買肥料。冬至也不敢問母親這是誰家的地,一問就露陷了。反正她在心里想了︰要偷也要撿富人家的偷,這才叫劫富濟貧嘛。

去之前,冬至站在門前活動了一下手腕和腳腕。做賊,當然要手腳麻利些,月兌險時也好身手敏捷嘛。母親在門里看見了問︰「又要出門了?」冬至眼楮環視四周,意識到自己是站在門坎之外方,頭也不回地堅決回答︰「我已經出門了。」

母親這幾天覺察了她出門的規律,撇著嘴道︰「還早呢!」

冬至把嘴嘟成個菜包樣兒,不敢接住話茬。就算母親發覺了自己要去作賊,這會兒當面鑼背後鼓的把話挑明了豈不尷尬?一個沒出嫁的大姑娘竟然跑去別人家地里偷莊稼,逮住了還了得。倘若她母親默許了她這種行為不去阻攔,也實在是品德不怎麼高尚。

冬至邁著大步走向那塊莊稼地時,天已經擦黑了,身後留下一片墨綠色的小丘陵。苞米地里的苞米桿子青幽幽的,微風吹過來搖搖曳曳。飽滿但未成熟的幾顆苞米靜靜的呆著,等待冬至的光臨。風掠過吹起她齊眉的劉海,露出短而濃的眉毛。在出發之前,她還在屋里看《論語》,現在卻要去做違背倫理綱常的事兒來。為此,冬至心里有很深的內疚感和矛盾感,步履走起來沉重而猶豫。她覺得自己背負了罪惡之名,兩只手不自覺的攥成拳頭,咬牙切齒,要想把那「罪」撕咬碎。

中午只吃了一個苞米餅,咬牙的時候她覺得前胸貼後背的餓意襲來,恨不能再自己腸子消化掉一截兒才好。饑餓讓冬至減少了心中的罪惡感,她想︰人連游走世間的軀體都不能存活,還有什麼道德之說,還有什麼有辱聖明之說。讓鮮活的生命枯竭死掉才是罪惡而不能原諒的。

這樣想,她又恢復了剛來之初的堅定。象出入自家莊稼地一樣,穿梭進苞米地里尋找糧食。那三顆苞米棒子見到冬至,早就欣喜若狂了。不為別的,因為真正的主人快一個月都沒來地里瞅一眼了,打它們長成小棒子開始,就常見冬至來關照它們,都把冬至當成自己的主人了。它們隨著苞米桿在風中向冬至招手,胡須飄飄,冬至也就毫不客氣的把它們掰下,沒有一點憐惜之感。

說起來也怪,來時路口的地里苞米已長成了大個頭兒,冬至卻沒有就近去掰兩個,非要把這塊地搜個精光。是因為這塊地環境居于中間,不易讓人查覺?還是冬至死腦筋,不具備做賊的經驗,只對這塊地情有獨鐘?

︰「還沒長熟就把它掰了,可惜呀!——」在冬至正在對一顆苞米下手時,有一個男子在她身後月兌長了聲音說。

︰「人都快餓死了,那還管它熟不熟啊。」冬至只管急著撥開苞米衣查看果實的顆粒長得是否飽滿,下意識地回復了那聲音的來源,自然得就象路人和地主人拉家常一樣。

︰「這是你家的地啊?」那人又問了一聲,一束電筒光照射過來。

冬至這才意識到危險,嚇得將手中的苞米掉了一個在地上。轉頭來慌慌張張地回答︰「不……不是……啊,是的,是的。」驚慌之中見來人是一個頭高挑的年青人,眉眼長得器宇軒昂,與莊稼戶不是一路人。這樣一位書生氣質的人,冬至在村子里從未見過。或許是路過,或許他也窮困潦倒的要行竊?瞧他年歲和自己差不多,若真是賊,這塊地已沒什麼可偷的了,他來就是為了捉住自己嗎?冬至胡亂猜測。

︰「那你這是要干什麼呀?正是苞米的成熟期,這會兒提前都給掰光了,今年還有什麼收成呢?」他問道。說他是賊,他卻很鎮定,笑容始終掛在嘴邊。難道他得了孔乙己的真傳,作賊都是斯斯文文的,面孔還長成正人君子的模樣?

冬至有些惱火,借著還未褪去的晚霞,拿眼掃了掃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家伙。心想︰我餓得命都快沒了,脖子細的快斷了,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如果不是你家的地,干脆閉起一只眼楮走開算了,我也不是打算長期靠偷苞米過活的人。

這似乎不能怪這個女孩子臆測他人,身體為了適應饑餓狀態生長,產生了脆弱的心理。帶著敵意和憤怒,甚至有驅趕意味的眼神,她問了一句︰「這是你家的地嗎?」

年青人笑笑代以否定。他不生氣,反而給出建議︰「如果你要把苞米帶回去煮著吃的話,風險有些大,村頭站著一幫子人在閑聊,捉住了不好。」這話里已經明顯的肯定了冬至做賊的行為。不待冬至上前辯解,他又開口了︰「從理論上講,生物在自然狀態下會更有營養,外界的干擾,如烹煮加熱呀,反而會讓維生素流失。」

「狀況分析的這樣清楚,還是個有學問的賊。」冬至心里想道,嘴上卻毫不客氣說︰「人類早過了飲毛茹血的時代,我還是吃熟食為妙。你看這青翠的苞米葉子是不是更有營養呢?要不你吃兩片看看。你按照科學的方式來生存,是不是就和豬牛羊這些家畜一樣歡實?」

他顯然一愣,沒想到對方這麼靈牙利齒的。既而神情緩和過來,知道僅憑幾分鐘的交流怎能和她建立起良好的友誼。況且一個「賊」對外界都是樹立敵意的,談話真的沒有必要深入下去。他依然不氣惱,正色勸道︰「我是一番好意。按我說的做,萬事大吉哦。」

說完,轉身準備離開。冬至懷抱三顆苞米站在那里看他轉身的背影,被墨色霞光照得高大完美,彷如披了一件鎧甲似的閃閃發亮。她還從未這樣欣賞過一個男子的背影,瞧著他走動的腳步流動出的旋律,心緒陶醉了。思索了幾秒,她突然間覺得自己完全是不知好歹,即將要失去一個對自己死心塌地的同道好友。她後悔了,張嘴「哎」了兩聲想喚住他,聲音卻微弱沒有召喚力度。當她閉上嘴的時候,上下牙齒已經咬在青苞米上,汁漿灌滿口腔,甜甜的漿液順著喉管流淌到胃里。

以為他就這樣離開了,奇怪的是他走了一截路,猛地回頭雙手攏在嘴邊喊︰「我想起來了,這塊地是譚四方家的。」這讓冬至听了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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