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妃宮略,夜帝很美味 君威,逆者我者亡

作者 ︰ 蘇若鳶

段意珍的話如晴天霹靂,將在場所有人都震得不輕。愨鵡曉

後宮里多少女人為了爭寵,為了晉位,為了留住皇帝的心而無所不用其極?

這慕容紫倒好,不識好歹拒了聖寵,更膽大包天知情不報!

時才還假意暈眩的關怡听了這話,立馬清醒過來,嚴聲怒斥,「荒謬!懷有身孕不報已是欺君之罪,她竟還妄想出宮?慕容太傅,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慕容紫這一胎要追究起來,恐怕是南巡時候的事了 。

她出身不同別的家族,本這世家身份已夠微妙玄乎,眼下鬧這一出,莫不是慕容世家當真看不起楚氏皇族,連帝妃都不屑?

「皇上!」慕容淵就地跪下,抱起兩手貌似懇切的對楚蕭離道,「老臣並不知曉此事,還請皇上與老臣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重新定奪!」

「你不知此事?」關怡冷笑,由身旁奴才的攙扶下行到慕容淵面前,垂首對他尖刻道,「既然不知,又當要皇上如何給你機會?哀家問你,聖駕南巡至蘇城時,你可有如傳言那般讓自己的女兒暗中邀寵?你慕容家到底做何打算,還不快如實稟來!鸞」

南巡路上,關濯始終隨行,傳言中的真假,莫非回京後關國舅沒有向她這個做當朝太後的長姐巨細匯報麼?

關怡借題發揮,明擺著存心在慕容家與楚蕭離之間挑事,她關家好坐收漁人之利。

看穿這一點,慕容淵反而鎮定了,「太後身在京城,與蘇城相隔千里,不知這些無稽傳言從何听來?」

「空穴怎會來風?」關怡振振有詞的反駁,「哀家身在京城,卻是心系皇上,你們這些人伴的是什麼駕?!」

今日她原本只想借段意珍試探慕容紫,誰知給她試出個欺上瞞下暗中有孕!

皇上子嗣單薄,慕容家勢力甚大,想到來年初春選秀之後紅翎才能入宮,那時這胎都穩住了,進了宮來還有何用?

她琢磨著人在冰湖里滾了一遭,此時又在流血,依著自己拖延片刻,拖死了省事!

而慕容淵呢?

他哪里會想到自己的女兒會膽大包天的將珠胎藏掩,對出宮的執念深成這樣!

斜目向昏迷不醒的女兒瞟去,只見得她毫無生氣的癱躺在宮女懷里,面無血色,微弱的呼吸甚至可以不記!

霎時,心里有個念頭一閃而過,他灰暗隱晦的眸子里幾乎快要藏不住那絲迫切的期望……

就這樣死了也好罷,慕容淵想。

關怡咬定那些虛無縹緲的傳言,拿不出實質證據,楚蕭離一言不發,態度不明,保不齊會順水推舟,治他個什麼罪名。

這不是正是楚蕭離一直想做的麼?

再說就算女兒真的懷了龍種,保不保得住還是後話,加之她那個不好控制的脾性,索性死了干脆!

想罷,慕容淵卯足勁與關怡逞口舌之能,「老臣兩朝為官,對大楚鞠躬盡瘁,斷不會做出讓自己女兒暗中邀寵如此敗壞家風有辱國體的事,還請太後息怒,容老臣一個證明清白的機會!」

說完再轉向楚蕭離,見他面上無喜無怒,實在難以揣測他的心思。

心一橫,悲痛欲絕哀嚎起來,「皇上,老臣的女兒性命危在旦夕,太後卻將莫須有的傳言當作罪名,老臣冤枉啊!!」

慕容淵咬定不知不明,糊涂裝到底,他們能奈他何?!

兩個人各懷鬼胎,竟都想到了一起。

便是都等著楚蕭離發話時,忽聞他輕聲的笑了,「慕容愛卿,你既曉得你的女兒要死了,是就著那些虛實難辨的傳言同母後爭個勝負,還是你女兒的命緊要些?」

他就像是無意中途經此地,撞見這一幕的路人,輕描淡寫的點了關鍵,那臉容上的表情實在太輕松,姿態更甚旁觀者。

誰也琢磨不透。

得他一語,關怡也不好繼續發難,畢竟人命關天。

她往太醫院方向望了望,佯裝關心的問身邊人,「何以還沒見太醫?」

剛問罷,隔著偌大的風雪,一行背著藥箱的人向這里跑來。

人到之後,得楚蕭離免了禮,這才各行其事。

來時就已經得知段昭容和慕容太傅的女兒落了湖,孰輕孰重,他們心中有數。

此刻親眼一見,段昭容只是抱著皇上的腿不放手,除了形容凌亂受了驚嚇,應當不得大礙,相較慕容紫就要嚴重許多。

太醫們不由分說,紛紛圍了上去,哪怕只是做個樣子,也不能將太傅大人得罪了。

慕容淵暗暗望著女兒,心下疑惑再起。

莫非先前楚蕭離在暗示自己救人?

若是如此,至少慕容家在這一局上不至于輸得太慘。

可是當慕容淵再去探究楚蕭離的神色,又發現他連視線都沒有在女兒的身上多停留半分。

且是太醫們在診治時,他旁若無人的將瑟瑟發抖的段意珍凝視住,長指愛憐的輕撫她的臉頰,說,「冷麼?愛妃真是受罪了。」

解上昂貴的黑色裘皮大氅與她披上,他順勢將人扶起,滿懷的關心都給了應當給的人。

說那舉動是真情流露,無人相信。

可要計較他對慕容紫的死活是否在意,就連關怡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段意珍像是被凍得傻了,小鳥依人的縮在楚蕭離的懷中,呆滯的目光肆無忌憚的游移在他們的臉容之間,最後定在躺在地上,被小火爐還有太醫圍住慕容紫那處。

不時能听到誰在嘆氣,或驚動,或詫異,當中有人還顫巍巍的回首來,好似在看哪個的臉色。

仿佛他們正觸及一個可怕的真相,沒人夠膽先說出來。

故而,太醫們心照不宣的拖延著為慕容紫止血,吩咐太監宮女與她保暖,施針……都用上了,別的一概不提。

緩了一會兒,段意珍忽然抬首顫顫的問,「皇上,她會死嗎?」

她?

楚蕭離笑意擴大,冷峻的臉容上只有事不關己,「一個奴才罷了,你沒事就好。」

說完了,他好似才恍悟自己口中的‘奴才’是太傅大人的女兒,遂即又起揚眉,並不那麼誠懇的對慕容淵訕道,「是朕失言,慕容愛卿切莫往心里去,你們……救人要緊。」

慕容淵未語,沉默的把頭恭順的低了低。女兒在宮里確實只是個奴才,對皇上吊兒郎當不重視的態度沒法兒多說。

他是默了,關怡卻不依不饒。

「皇上,太傅大人的女兒有了你的骨肉,你怎能如此忽視?」

太後的一語又將眾人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反倒是御醫們齊齊松了口氣,原來這胎是皇上的啊……

「朕的骨肉?」楚蕭離滿面不解,像個做了壞事還懵然不知的孩童,左右四下的將人望遍了,大笑,「母後,人命關天,莫要再說笑了,太傅大人會不高興的。」

抬起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雪片在風里翻滾,寒風徹骨,他笑意不減,尋思道,「此處太冷,把人先搬到暖閣去醫治罷。」

算上他先前的出言不慎,這恩典就當作安撫慕容淵,不未過。

宮人們沒來得及動作,關怡上前了兩步,雙目死死釘在段意珍身上,「把你方才說的話再說一遍!」

時才那麼多雙眼楮看著,那麼多雙耳朵听著,難不成真讓楚蕭離打著馬虎眼把他們都愚弄了,就此忽略過去不成?!

段意珍縮在楚蕭離的懷中抖了抖,怕得連避開太後的目光都不會了。

她哪里還敢說什麼?

回想前一刻的自己,都不知到底怎麼回事,竟然不管不顧的說出那麼多不要命的話,就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樣!

近來她就覺著奇怪的,時而落落寡歡得想要尋死,時而又暴跳如雷怒火沖天,對身邊的宮人往死里打罵都不解氣。

事後她平復下來再回想都覺著可怕,卻又不知找哪個說。

這會兒她是後悔極了。

早知會這樣,她就該本分些,別去逞那一時之快!

那半死不活的人好歹是自己的表姐,前些天皇上要她做的那件事算不上什麼重視,更看不出那就是對慕容紫有情。

慕容家勢大,全天下皆知。

也許……皇上是想利用慕容紫做什麼也不一定呢?

若是人死在這里,那她豈不是間接壞了皇上的大事?

段意珍本不算太蠢,清醒過後飛速將局勢環顧分析了一番,隨後硬頂著太後威逼的眼神,看向擁著自己的男子。

楚蕭離正也在看著她,風華若妖的眉眼含著說不盡的柔色,對她只有寵溺和疼愛。

其實他真正對她如何,只有段意珍最清楚。

他越是表現得柔情蜜意,她心里越慌張,比關怡給她的恐懼要強烈得多。

「臣妾、臣妾不、不知發生了何事……」只猶豫了半瞬,段意珍顫顫開口,話語聲微小得幾乎要碎在寒風里。

「你不知?!!」關怡暴怒,直想親自撕了她那張嘴!

轉過眼淚交織的臉對向她,段意珍滿月復的委屈,「臣妾送舅母出宮回來在此地遇上慕容表姐,她怨我不讓她見舅母一面,不知怎的我們就爭執起來,而後……而後就掉進湖里。」

說到這,她將頭低下,熱淚奪眶而出,受驚過度的模樣,一看就是被嚇傻了,那麼她胡言亂語也就不未過了吧。

關怡緊追不放,「然後呢?你被救起,皇上來了,之後你說了什麼?」

四下除了呼嘯的風聲,每個人都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喘。

段意珍搖頭復又再搖頭,「不知道,臣妾不知道……」

「你不知道?!」關怡氣得發抖,「那哀家告訴你,你說你有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皇上,你說慕容紫有了皇上的骨肉,這話是你親口說出,才過了多久,你竟說你不知道?」

埋在楚蕭離的胸口,段意珍回首來只望了暴跳如雷的太後一眼,立刻害怕的縮了回去。

「別怕。」

摟她在懷,楚蕭離用手輕輕撫著她的背脊,像是她最堅實的靠山。

看著不甘死心的太後關氏,他神情里都是篤然和自若,「盡管把你知道的說出來,有朕在。」

段意珍听懂了他的暗示,只好極盡所能的為自己找個說法。

絞盡了腦汁,她邊想邊道,「可能、可能是臣妾與慕容表姐爭執時,與她說到了……說到了龍嗣一事!皇上曾經對臣妾說過,表姐故事講得極好,臣妾听了暗自吃味,加之那些不好的傳言,故才……」

宮里的女人沒有哪個不時刻想著奪愛邀寵,若能懷上龍嗣,不管生下來是皇子還是公主,那都是一輩子的保障!

故而,為此瘋魔真算不得稀奇。

她泣不成聲,抽抽噎噎的垂淚看慕容淵,「舅父,珍兒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珍兒……」

慕容淵馳騁朝野幾十年,難道還看不明白眼前演的是哪一出麼?

明擺著關怡想把女兒有孕的事坐實,而自己這外甥女先前瘋言瘋語,得了楚蕭離的臉色後倒是反映得快,裝傻充愣的改了說辭。

事至此,他只好從旁幫腔,對段意珍語重心長,「昭容娘娘無需太過自責,說起來,娘娘入宮一事……老臣難辭其咎!」

話鋒一轉,慕容淵對關怡抱拳道,「便是連太後都難免被謠傳所擾,娘娘無需將此掛懷在心上,老臣只願女兒能夠平安無事,其他別無所求。」

「荒唐!!!」

關怡嘶聲,到頭來竟成了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難道說她讓段意珍入宮是听信了外面那些流言?

指著圍住慕容紫的太醫們,她怒不可遏,「他們不說實話,那你們說!太傅的女兒可有身孕?」

所有的視線一下子都落在那女子身上。

主子們還沒定奪完,奴才們只好從暖閣那邊把取暖的爐子和被褥都搬了來。

大大小小十幾只琉璃火爐將平躺的慕容紫周身圍得完全,太醫憋手蹩腳的在旁邊忙活,那人兒身下的血乍一看貌似是止住了,再定眼細細的望,仿佛又還沒有。

她臉色比先前還要蒼白,覆下眼簾,雙唇淺抿,一動不會動,瞧著像是早沒了氣兒。

冷不防,段意珍直覺被楚蕭離扶住的手臂刺疼!

她亦是在湖里滾了一遭,好在摔下去的時候慕容紫墊在下面,宮人們很快就把她救起來。

此時雖裹著大氅,全身早就凍得發麻了,可想楚蕭離使了多大的勁她才會有痛感?

不解的向他的俊龐看去,絕代的臉上除了時時都不達心底的淡笑,竟然風平浪靜得可怕!

段意珍暗暗自驚,便是听他雲淡風輕的啟唇對太醫們道,「既然是太後問話,你們如實答來。」

稍頓,他的笑容似乎又沉凝了些,復又道,「朕,赦你們無罪。」

眾御醫面面相覷,誰都不敢妄言。

段昭容的說話他們都听在耳里,這無非是皇上和太後的較量,等同于讓他們選陣營,選錯了就是個死!

大家勾著腦袋私下里拿眼色交換意見,最後還是一位長相頗為年輕的跪行了出來,有條不紊的回道,「啟稟皇上、太後娘娘,慕容司設並未有孕,只掉落湖中時撞到腰部,不甚受傷,故才血流不止。」

得他開口,其他人紛紛附合。

反正孩子是保不住了,太傅大人的女兒性命危在旦夕,外面天寒地凍,若不立刻換個地方,怕是連她也要送命!

不管是哪個,他們都開罪不起。

于是都七嘴八舌的稟告起來,說的無非都是性命攸關的話,連同慕容紫之所以會受那麼重的傷都找了合情合理的解釋。

許是被湖底的石頭刺的,許是被冰扎的,橫豎是太傅大人的女兒,太後再堅持也好,總不能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月兌衣驗吧?

「母後,您可听見了?」楚蕭離含著一縷笑問。

關怡被寒風吹得發白的唇半開半合,良久說不出一個字!

「好……好!!」

她伸手顫顫指著段意珍,又指向那群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起來的御醫,「這麼說是哀家老糊涂了?只有哀家一個人听到了?還是哀家听錯了?」

大局已定,無人回應她,獨獨慕容淵裝出一副慈父的模樣,跪在她跟前苦求,「還請太後娘娘開恩,救人要緊,老臣的女兒,老臣的女兒……」

楚蕭離冷眼相望,漠然的對她好心提醒,「太傅大人愛女心切,母後何以要殘忍如斯,為一番無憑無據的說話拖延一條人命?太傅大人的女兒有沒有懷上朕的骨肉,難道朕自己不清楚麼?北狄的大公主才將出宮不久,若是今日她的女兒魂斷于此,他日朕當如何給北狄交代呢?」

是啊,他們都差點忘記了慕容家還有一層這樣的厲害關系。

大楚內亂五載,不止北狄蠢蠢欲動,其他鄰邊小國虎視眈眈,斷不能因此給了人一個開戰的借口!

「皇帝休要以此嚇唬哀家!」

關怡才不吃這一套!

形勢本對她有利,誰知這些個人顛倒是非,混淆言辭,慕容淵那奸猾的老匹夫演得感天動地,到頭來反成了她的不是。

「若皇帝覺著錯在哀家,將來就是北狄的大公主親自問責,皇帝把哀家推出去任由北狄處置便好,但今日,哀家非要弄清是非黑白不可!」

此話一出,眾人色變!

關怡發了狠,猛然探手拉過就近的小太監,「先前你離哀家最近,既然哀家都能听見,你沒有理由听不見,去告訴皇上和太傅大人,段昭容說了什麼話!」

罷了她把人往楚蕭離所站之處推過去。

那小太監被嚇得腿軟,往前趔趄著跪爬到地上,迎上他的是一雙不同尋常的金絲黑靴。

抬頭,順著龍紋攀附的金袍,帝王威嚴赫然與他眼前。

楚蕭離的耐心所剩無幾,就是他有心與關怡周|旋下去,慕容紫也等不急!

來到被推出的小太監跟前,他一掃之前的和顏悅色,周身都是冷然肅殺,「把你听到的說出來。」

這次,再沒有赦免哪個無罪的說法。

那小太監是仁壽殿的奴才,太後身邊的人,他深知自己和別個不同,不能附合先前那些人的說法,若依著太後的心思,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匆匆思緒之後,他跪在地上,兩手直渺渺的支著半身,垂頭道,「回、回稟皇上……奴才听見段昭容說,慕容司設有了皇、有了皇上的骨……」

小太監的話還沒說完,關怡臉上緊迫的神情也未曾隨之松釋,就在這時,始終低著眉眼的楚蕭離忽然清淡的喚聲,「溟影。」

一道原本靠後的黑影倏的閃身,極快的掠向前來,身形一定的同時手起刀落——

眾人幾乎都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出現,又是如何動的手。

只見他身姿微有晃動,鋒利的寶劍斬破風雪劃出個利落的弧度,繼而寶劍歸于劍鞘之中,那跪在楚蕭離面前正在說話的小太監嘎然噤聲!

再接著,眾目之下,他的腦袋毫無征兆的滾落在地,身體還維持著跪地的形容,被斬得整整齊齊的頸項噴出灼熱的鮮血,硬是將迷亂了人眼的白色風雪染得緋紅而可怖。

倒抽涼氣的聲音在肆虐的寒風里交疊起伏,無一不被嚇得臉色慘白!

不知哪個宮婢驚叫了半聲,溟影移目望去,她忙用雙手死死的把嘴捂住,睜得偌大的眼充滿了驚恐和懼怕,眼淚大顆大顆的滴落,還有的直接嚇得暈了過去。

血腥的一幕震撼了所有人,就連慕容淵都沒有想到!

楚蕭離一步一步的走近面目僵滯的太後關氏,「母後身邊的奴才不說實話,這讓朕委實感到難過,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還請母後見諒。」

他的神情輕松不已,他的語調更一如既往,甚至他眼底又溢出了愉悅的笑意。

大局皆在他手中掌握。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關怡倒退了半步,額心的鳳頭釵搖晃出驚惶的弧度,壓抑對他的恐懼,她努力鎮定道,「皇上是在逼哀家就範麼?」

楚蕭離沒有回答她,而是直接向她身邊所有仁壽殿的奴才看去,如沐春風的笑問,「你們還有誰听見了?盡管說來。」

無論是宮婢還是太監,統統跪倒一片,異口同聲的用祈求的語氣說自己什麼也沒有看到,什麼也沒有听到,求皇上開恩。

「很好。」楚蕭離很滿意,這才轉首與關怡相視,「母後,是您听錯了。」

關怡惱火得不執一語。

楚蕭離倒不需要她的回應,既然臉皮都撕破了……

忽的定眸,他眼色變得深厲,「傳朕旨意︰仁壽殿眾宮人言行不正,擾亂視听,蠱惑太後,其罪當誅——都拉出去杖斃!」

聖旨一出,御林軍涌上來架了人便往刑房拖。

求饒和哭喊聲此起彼伏,明明都以為被放過了,誰想皇上還是要大開殺戒,難逃一死。

「楚蕭離!」連攙扶自己的宮人都被帶走,關怡一手扯住欲要轉身的人,壓低聲音道,「哀家乃先皇親封,當今嫡親太後,你竟然……你竟然顛倒是非黑白,如此猖狂!!」

她仁壽殿上下一百多個奴才,說殺就殺,折煞的不僅是她的臉面,更是天家的威嚴!

楚蕭離低眸看了看她抓住自己的手,再看看她那張怒極失態的臉,笑得越發肆意了,「母後說的是什麼話?朕就算不敬你,也要敬著關家手中那五十萬大軍的兵權,不是嗎?」

顧不得身份尊貴,關怡惡狠狠威脅,「你知道就好!」

「不過……」靠近她耳邊,楚蕭離用只有彼此才听得到的聲音,「母後卻是也別忘了,二皇兄還在朕的手中,南巡時候您故意捏造皇兄在宮里的假消息與慕容太傅,若朕將真相告訴他,你說會是如何的光景?」

關怡不可置信的瞠目望他,他卻是無比的好奇,「想來,應當會十分有趣!」

求饒的奴才們都被拉遠了,寒風簌簌,刺骨錐心。

那慕容淵極會看形勢,不管不顧就上前去,揚言要將女兒帶出皇宮保命。

御醫們紛紛勸言,幫著把人往暖閣搬移,無需楚蕭離再有任何表示,都曉得該如何做了。

關怡無話可說,只得听楚蕭離遺憾道,「鬧成這樣,朕也不想的。只若是慕容太傅的女兒有個三長兩短,假若北狄真的要計較仔細,以此發難,朕為了息事寧人,是依照母後所言,將母後交由北狄處置?還是讓關家的兵馬出征呢?」

這可真是個值得深思的大事啊……

話盡然,他轉身攬過被他晾在一邊的段意珍,對她溫言了幾句之余,干脆一把將她抱起,旁若無人的向東華殿行去。

徒留身後雪白的蒼茫,還有兩灘刺目的血跡。

天越發沉黑昏暗,驚惶過後,宮人們有條不紊的開始做打掃,在宮里的日子呆得久了,怎樣的腥風血雨沒見過?

只要死的不是自己,那便萬事大吉。

靠近湖邊那處,懂得水性的侍衛還在交替下湖撈人。

霍雪臣站在旁邊怔怔然出神,連雪落在他的肩頭積下一層他都渾然不覺,腦中的畫面還停留楚蕭離對他暗示的那幕。

是的,就在最開始太後和慕容太傅只為拖延而爭執時,他看出端倪,緊張又氣得腦子發熱,差一點便上前來了。

是楚蕭離暗中以一抹厲色,將他狠狠的逼得把邁出的半步硬收回去。

那是個怎樣的眼色,他無法用任何言語詳述,但決然深刻難忘!

冷靜之後再來回想,若他真的站了出去,又以怎樣的立場為四娘說話?

更甚,太後會不會將矛頭調轉向自己,把四娘有孕一事和他聯系起來,夸大其詞將人置于死地?

若真如此,後果不堪奢想。

他雖然沒有參與到其中,由始至終都站在遠處靜觀,然而在他心底的起伏卻比任何人都要強烈。

旁側一陣松口氣的聲響,霍雪臣回神。

側目去看,暖閣的副管事拍著身上的雪沫走上來,「統領大人,人都撈起來了,死得透透的,您看是小的直接讓人送到斂房,還是……」

他打了個手勢,意思就是趁天還沒黑,抬出去扔了了事。

霍雪臣側首看去,三具被凍得僵硬的尸身一字排開放在岸邊上,皮膚都成了灰白色,就那麼瞧著年紀都不大,至多十五六七,眨眼功夫就斷送在湖里,真是……

想了一想,他道,「皇上有命在先,這幾個人護主有功,當以厚葬,先送到斂房吧,明日我會派人出宮通知他們家人。」

副管事點頭,臉上堆著笑,說了幾句恭維的好話,霍雪臣也沒有听進去。

大抵先前的驚心動魄讓人覺著心有余悸,管事往暖閣方向看去一眼,又沉沉的嘆了口氣,「得!近來咱們閣子里可有得忙了!」

這要是太傅大人的女兒死在里頭,指不定拿他們這干奴才來問罪交代吶!

……

後半夜,雪停了,深宮中萬籟俱寂。

東華殿的書房里亮著一盞孤燈,這里太大,太安靜了,那燈光不僅不能照亮全部,更無法填滿懸懸不安的人心。

楚蕭離負手站在書架前,深邃的眸子自左向右移來,像是在找尋著當中的哪一本。

溟影剛從暖閣問了一回消息,此時跪在地上與他復命。

「命是保住了,不過余毒未清,體虛內虧,需要靜養,柳尚宮在那處照料,里外使喚的人都換了有經驗的姑姑,慕容淵半個時辰前出的宮。」

頓了下,溟影抬首來看了那道未有反映的背影一眼,才是繼續道,「臣下單獨問過商靄,他道,會在方子里加幾味藥,確保……確保解毒之余,將她的身子處理干淨,不會落下病根。」

難得他也有語塞的時候。

此事本就叫人措手不及,按理說慕容紫是不會懷孕的,怪就怪有人南巡時擅離職守,疏忽了關鍵。

先那商靄同溟影叫苦之余也納悶來著,誰想咱們萬歲爺神勇成這樣,一次而已,竟然就中了?!

他乃西域鬼醫唯一的傳人,武德皇帝打天下的時候就跟隨左右,太醫院有他在,把慕容紫交到他的手上,自然能讓人放心,只到了這一步……

沒有多余的話,楚蕭離只問,「關氏那邊可有動靜?」

他語氣淡,听不出喜怒情緒。

溟影答,「晚膳後商靄使了人去請平安脈,被趕了出來,仁壽殿只有幾個人伺候,想來暫時掀不起風浪。」

之後,書房再無聲。

又等了半響,楚蕭離沒有說話,溟影心里有數,起身默默向外退去。就在他剛行到外殿轉折時,身後驀地響起器皿碎裂的聲音,脆生生的砸在地上,四濺開來,聲響蕩在冷寂的深殿中,不知道積壓了多久,隱忍了多久,惱羞成怒得都無處發作了。

至少在溟影的記憶里,仿佛這樣是頭一次。

宋桓等人听到聲響,忙不迭跑進去詢問,里面只有楚蕭離平靜無瀾的話語,「沒事,朕不小心摔了杯子。」

只是不小心。

也只能不小心。

這次是他大意了,不會再有下一次。

……

隔天楚蕭離照舊找了個借口不上朝,難得慕容太傅稱病告假,紙包不住火,宮里發生的事早就傳了出去,人心惶惶的。

關濯求見太後被拒,倒是太傅夫人被請進宮去。

緣何?沒人敢多問半句。

慕容紫是這天午時過後醒過來的,剛恢復幾分意識就听到有人像是在嚶嚶的哭泣,煩得她直皺眉頭。

這是在哭個甚?幫她哭喪麼?

「若珍兒早知道會是這樣,就不該听舅母的話,應當把表姐請來與您見一面才是。」

暖閣外房,段意珍與寧珮煙隔桌而坐,她聲淚俱下的說著,拭淚的動作停不下來。

寧珮煙和在蘇城時候一樣,話語聲里拿捏著靜淡,「昨日臣婦是想才將入京,又得太後召見,便不急見紫兒,豈料她倒是從旁人那里听說,鬧成了這樣,此事怨不得娘娘,眼下紫兒死里逃生,保住一命,臣婦別無所求,娘娘更無需自責,沒得傷了自個兒的身子。」

經過一夜,段意珍更加清醒,雖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麼毛病,可是慕容紫有孕一事確實從她口中說出,故而按捺了小半日,听說舅母入了宮,便急匆匆的跑來,明為關懷,暗為試探。

寧珮煙的深明大義在她意料之中,正想再客套幾句好話,提及幾分親情,外面忽響起一聲通報——

「皇上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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