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經 第六章

作者 ︰

樊媧越听越糊涂,不禁打斷問道︰「你到底是要罵醫院還是夸醫院?用詞也模稜兩可,倒讓我無法判斷了。」

吾花報笑,言道︰「我只是從多個角度分析問題,主要說明一個道理——就是人們總喜歡生活在自己制造的‘幸福感’里」,所以一般都覺得安定最好,會因有所變化而不安,公務員之被稱‘金飯碗’就從這里來。前幾天一個女孩因為沒有成為公務員,就自殺了。看——付出了鮮血,毀滅了人性。黃金雖重,卻抵不上公務員這個名頭的半分斤兩。拿婚戀觀來說——有媒人來,女子多會問上一句‘是公務員嗎?’,答說‘不是,但是個億萬富豪’,女子還能投笑,說聲‘哦,也還可以’,但已經有明顯失落。看——公務員成了婚姻的養老院。在中國,人們對公務員的痴迷程度幾乎達到瘋狂,這也是最具危害性的問題。不信就請听我舉例分析——一個見另一個捧著雜志,或舉一張報紙,好奇問上一句‘頭條是什麼?’我立刻斷言‘別問了,準是婚外戀引發的血案’。那邊必會將書一抖說‘準、準、準’。隨即又判斷一句‘男的肯定是公務員吧?’那邊更加驚贊,再喊‘準、準、準!’這個是意料之中的,已經沒有新鮮感了,倘若一個車夫,基本上會白頭偕老的,有外遇的百分之九十八都是白領,在中國,佔最大比例的就是公務員。本來就是名利場,談不到感情處。我們這一代要做世界的主人翁,堅持職業自由化,不做公務員,挺起人類的脊梁。其實一切都是軟綿綿的,並沒有什麼一成不變的,以前人們力要土地,後來追求國營工廠,現在又變成公務員,這就是人性的弱點。但無論什麼社會意識下,對俠道的熱愛卻是永遠如一的,俠是人心最堅實的保障。」

一席話,樊媧听得,極恰心意,便拊掌頌來︰「說得好,說得好。你的高度,風停止了腳步。」

吾花卻道︰「心里話而已。D的可以裝腔作勢,拿著紙,念出來,管它是不是違心的話,做個復讀機就可以。我們則須發心聲。不念稿子,語言就在唇齒間復活了。」

樊媧自笑,揄說︰「愛情話,最真實的往往舍不得出口,輕易許諾的,便要讓人懷疑是不是真愛。那個冷晴,明明愛你要死,卻正兒八經地言談,不敢稍有表達。」

吾花詫異,嗔道︰「可別胡說。」

樊媧則堅持己見︰「實情——眉眼之間,已經看得很清楚了,似乎總有一句話在他嘴邊縈繞——‘你是我的神,我愛你,但我只能如塵埃般無言’。信我,還不至于不諧世事。」

吾花听了,錯愕不已,轉而沉吟,稍後言道︰「年紀輕輕,大好光陰,我是不會談戀愛的。二十五歲之前談戀愛,都是早戀,俠道不承認早戀為實際的愛情。」

樊媧稱允︰「說得對,我很同意這觀點。」

然後她換了話題,卻頗生感嘆︰「我們談俠、講俠,這一拳頭打下去,卻還得補俠、造俠。俠義精神,千古流芳,可是事實上卻受了很多社會的限制,莫非一己之勇真要不得嗎?」

「非也。」吾花認真答道,「因為有不俠,所以反而產生督促,要益善群倫,形器意志,之後付諸行為,見俠道的偉大。姐姐你是個任俠的人,自然明白其中道理——熱血而起,固然莽撞,但我們又以俠支持,如此就是良性循環,俠俠相扣,最後的結果是互助互愛。而對于不俠者來說,頃刻之間被認清除了不俠不義的部分,也是得了一次俠道。嚴格說來,以天地為行事標準,遠勝以世俗律令為矩則。想宇宙,時空或非時空,有煙消雲散,有不改東流,終歸在于一個‘俠’字里許多變化。我們既要有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魄,更要具備‘乘風歸去水天碧’的灑月兌,更要達到‘解萬物透滄桑’的智慧。現實中,有誤解,有摩擦,有埋怨,有惱恨,所以我創立俠學,提出用俠的方法去解決一切問題,讓世界充滿溫馨。比如‘謙虛容忍’就是‘退一步海闊天空了’。但在原則問題上,要堅持力爭,不與妥協。地痞無賴是為俠者設置的阿堵物,是用來反映罪惡的,故而俠者天生就是地痞無賴的克星。包容和理解,因南迦巴瓦之名,直入雲中天堂,是幸福的高度。挺身而出則為蓬海征帆,無限浩瀚,諧音好漢。這兩者,俠家兒女都要具備,而且不但要懂得理解,還在沒有理解的時候不屈不撓。至于一般人,也就不必強求他們了,畢竟芸芸眾生,有所自顧不暇。只是我覺得好笑——某大只是一個中轉機構,將人意轉為人匪夷。但人們匪夷竟自然了。不過,有規則總比沒規則好,畢竟寫在紙上的FL,誰看都有些道理。管它是不是道理。」

說到這里,靈感襲來,不由自主地賦詩一首道︰

「抬頭日月明如許,聳身得個敢做為。

素箋薛濤方本色,橫刀鑒瑾更娥眉。

雕龍有意行神筆,灑墨何必跑烏賊?

筆墨拋時值仗劍,俠聲擲擲 風雷。」

樊媧大悅,贊之︰「好才華,好氣魄。」

于是也來興致,吟道︰

「此番結義堪抱負,心波浣夏洗辰星。

人來若問何行處,姐妹無言萬古聲。」

吾花如是贊之。

說話之間,小路盡頭,出現一個轉盤,岔道有六,或直、或彎,或窄、或寬。

「走這邊大路,兩旁有風景,風景濃處是我家。」吾花指引道。

樊媧听了,忽然問︰「我去,是哪個名堂——拜望、路過還是走訪?」

吾花卻說︰「探親。」

樊媧便笑。

隨即轉去,眼見景觀更好,路邊灌木形成行數。走不幾步,吾花忽然出手,只是一秒內的工夫,摘下幾片榆錢來。

這本是民間閑練武的尋便利,要的是出手如電。但「沿途襲葉」卻是吾花獨創,自喚名「摘花手」,想她每天上學,這路上幾個來回,玩得飛花遍地,加起來竟可達兩三個小時,真是「功在自然中」。這樣邊走邊摘,亦是武功的藝術,亦是詩的靈感,早晨吟得「斜陽幾朵花」,放學歸來跟一句「日出又萌芽」,瀟灑到家。

樊媧見個新鮮,覺得極好,也學著來,探手收手之間,也還是一秒不到,竟有十幾片樹葉在掌上陳列,讓吾花贊嘆不已,連夸︰「姐姐武林精英,我差的太遠。」

樊媧一嗔︰「休捧我驕傲,恐怕你又要用心招勝我。」

吾花落語道︰「真打,的確不差你。姐姐是要愛護妹妹的,自然不可以出手,我就贏定了。」

樊媧卻怡然相駁︰「這回你卻錯了——天下只有姐姐打妹妹的應該,哪允許妹妹打姐姐?」

吾花便笑,言道︰「說得對,那就不敢惹姐姐了。」

說笑到此,樊媧忽然道︰「知道嗎——我們在毀壞公物?」

吾花卻說︰「每天早晨,工人都要修剪的。開時便開,落時便落,不傷大雅。」

「那就好。」樊媧這才杭柳杭松,但要繼續玩練時,吾花卻忽然停下。

樊媧奇怪,詢問,方知那邊走來一個老熟人。

此刻,一路上偉大的思想,今在舉目間發現驚喜——吾花突然有了新計劃,便大聲喊對方的名字︰「呼道道」,又與樊媧私說著︰「好辦了,好辦了。」

樊媧這才注意到那是個瘦高個的男青年,大概不到四十歲吧,走路的樣子很滑稽。說滑稽,用語言卻形容不出,只是讓人看後會不由自主地發笑。

于是她問︰「誰?」

吾花小聲回答︰「呼道道是個相聲演員,有名的熱心腸,外號‘哪有事兒哪到’。他不是過客路人,正需要的時候,就出現了,便叫‘及時雨’吧。」

說話間,呼道道已經離得近了,迎面喊道︰「吾花,回家嗎?」

吾花答應一聲,到他面前站下,說︰「這回有行俠的事兒求你。」就將冷晴的事情講了,結了道︰「那個段景梁的父親,你不是認識嗎?」

「認識。」呼道道直言,「而且冷晴——我也認識,那小孩不錯。沒說的,我幫他化事兒。其實這事兒挺好辦的,那個姓段的學生家里也是B道混的,一點就透。所以咱們一去,也就了結了。如果他敢哄騙咱們,不用聖女說話,我呼道道就饒不了他們。」

吾花高興,就安排說︰「一會兒我回家拿錢,十點的時候,咱們還在這兒見面,一塊去找段家。」

呼道道慨應,自那邊走了。吾花便和樊媧加快腳步,不多時置身郊外,即見一片小樓區,山水間抱著,頂爽眼的格局,氤氳里各個獨立,間蒼翠蔥蔥、間奼紫嫣紅。

世界倒是很有調和心——一路的破敗,總得給點奢華靚麗,不然太乏人,以為人間枯燥,厭世了。這般有些對比,可以羨慕,可以咒罵,詞句任吐,不必雅措,低回長賞盡是也。

這時樊媧自念叨︰「有本雜志上拍攝了你家的外景,我卻沒看到,只听他們說很大。」

吾花清逸而語︰「無論房子大還是小,世界寬容還是苛刻,我都是我,俠不動于外相。」

樊媧贊之︰「大女子當如此。」

這樣講著,真就到了。

「啊——」樊媧立刻叫出聲來︰「我的天,都說是闊綽,我還沒敢往大了想,原來這麼氣派!」

「也沒搬來多長時間。」吾花淡淡地說︰「豪華也好,簡樸也罷,都不過是個住的地方而已。搬來之前,我是不同意的,說他們太張揚,但家里一向是我媽做主,也沒辦法。」

樊媧卻有另外見解,言道︰「這也沒什麼,人們追求更好的生活也是應該的。再如何低調,你媽那麼大一個明星,未必擠到大雜院里就是和藹。」

吾花致謝︰「理解是最寶貴的俠義。世俗往往如此——皇帝的新衣,人們不覺得是透明,乞丐的棉襖,卻一眼能看出勢力。」

樊媧籌其言︰「哲理與人心,兩深深。」

又道︰「這等輝煌,有些不敢進了。」

吾花自以微笑慫她︰「走吧,走吧,不想你來去兩匆匆。況且是姐妹了,這也是你的家。」

樊媧听得,也就隨她往里走,一路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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