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娘子種田記 第三十一章

作者 ︰ 方塘

()呆子回來了。

依然是兩手空空。

連著好幾天,呆子上山都一無所獲,之前富余下來的肉眼看著也要吃完了。

珊瑚爹覺得奇怪。

年前那寒冬臘月的天兒,大雪封山的,呆子都能獵到不少東西,按理說,到春天了,藏了一冬的那些個野雞啊野兔的,本該是更多了起來的,即使是沒有獵到多少,那也不該是空手而歸,還連著好幾天了!

拿著煙槍就勢在門檻磕了磕,長期被煙槍敲打煙絲燻燙的一石板上有幾個半弧狀的凹槽,顏色燻得發黑。珊瑚爹從門檻上站了起來。

「回來了?」珊瑚爹始終還是忍不住,雙手負背地走到呆子身後。

呆子正拿了葫蘆瓢舀水洗手,見他問,也不多言,「嗯」了一聲。

珊瑚爹正斟酌著該怎麼開口,見呆子還是這樣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話到了嘴邊還是生生吞了下去,開口卻變成「今兒挺早。」

呆子手上倒水動作一頓,看看周圍暮色漸起,依舊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看著呆子洗完了手,放好了箭頭,歸置好出門用的東西,拿起臨時放在桌上的弓便要往回他自己住的草棚走了,珊瑚爹實在憋不住開口道︰「這兩天沒獵到啥東西?」

呆子停住,回頭看了他一眼。

珊瑚爹見他回頭,呵呵笑了兩聲道︰「我瞧著家里的肉也快吃完了……」

「爹!」

珊瑚爹回頭一瞧,珊瑚正站在廚房門口,珊瑚爹又回過頭來,呆子停了停,點頭道了句「知道了」便直接回了自己的草棚。

珊瑚爹臉上一皺,「我還沒說呢他就知道啥了……」說著往廚房走了過去,看珊瑚還站在門口,問︰「咋了?」

「那個……」珊瑚回頭隨意掃了眼,「鹽沒了!我這頭菜燒著呢沒空去,你幫我去地窖拿點成不?」

珊瑚爹「哦」了一句,接過珊瑚遞過來的土瓷碗便往地窖去了。

珊瑚睜大了眼深吸了口氣,差點兒就露餡兒了!

吃過晚飯,珊瑚娘兒倆扔下個亂七八糟的桌子就上雙福家遛食去了,家里就除了珊瑚爹就剩下鐵樹和呆子,珍珠再不情願也得收拾。

初春的天兒,日頭隱入山頭便開始涼了下來,手泡進水里依然是刺刺地疼,珍珠重手重腳,也不知道洗干淨了沒,捧著盛水的木盆直接往門外泄憤似的恨恨地潑了出去。

「啊——」

「啊呀——」

外頭兩聲尖叫前後並踏,珍珠嚇一跳,手里的木盆都沒放下便趕緊沖了出去。

只見小寶站在門口,渾身衣裳濕了一半,落了水的藍色深得接近于黑,一雙虎頭鞋也濕噠噠地泛著水光。孩子可能也嚇到了,「哇」的一聲便大哭了起來,劉寡婦從自家門前一個箭步沖上來,蹲下抱著小寶哄了兩句,一雙眼死死瞪著還站在門口的珍珠。

「你這人咋這麼毒?我知道你跟我不對付,居然對我寶兒下手,你還有沒有點良心?」

珍珠一听也怒了,本還有點的內疚瞬時散盡了,回道︰「你哪只眼楮見著我故意的了?人往門口潑水,你家小寶站在我家門口干啥?自己不看好孩子這會兒還想賴上我了?」

劉寡婦聞言猛地站起來,邊走過來邊指著珍珠的鼻子罵︰「你個小賤蹄子毛都沒長齊就敢這麼跟我說話!還真是稀奇,咋你娘生了你姐那樣兒的還能生出你這樣兒的?人雙福看不上你也是你活該!」

珍珠本不想跟她鬧大,可最後的一句直戳心窩子,珍珠心中警鈴大作,她咋知道這事兒的?

怕她再多說些什麼,珍珠一手甩開劉寡婦已經快指上鼻子的手,伸手想捂住她的嘴。那劉寡婦以為珍珠要打人,掙扎著往後一退步,也不知是絆到了什麼東西,整個人便往後一趔趄,直接摔坐在地上。

劉寡婦這就不干了,扶著自己的腰開始在地上撒潑打鬧,小寶本就哭著,見著自己娘這樣,靠過去哭得更厲害了。

等珊瑚在雙福家听到響動出來時,門口已經圍了不少人,走近了便瞧見劉寡婦坐在地上哭鬧,小寶靠在旁哭得臉都紫了,娘兒倆抱做一堆哭得淒涼,是個人看著都覺得可憐。

有人過去要扶起她來,劉寡婦卻不願意,嘴里邊哭還邊叫鬧著︰「我就是找她問問,她還動手打人!難道我家寶兒被欺負了我還不能給他出頭?我們這沒了當家的就活該給人欺負麼?嗚嗚嗚——連個毛沒長齊的丫頭都能欺負我們娘兒倆,這可怎麼活啊……」

一聲聲地叫得委屈,听得人心口直發酸。劉寡婦的丈夫本就是個老實的莊稼人,娶了媳婦兒沒多久便被鎮上來的人抓壯丁給抓走了,小寶兒出生沒多久,前線便傳來噩耗,劉寡婦為人雖有些刻薄碎嘴愛貪便宜,可孤兒寡母的這麼些年也著實是不容易的。

珍珠自知解釋不清,剛才劉寡婦在外頭叫鬧,她實在沒臉跟她鬧著,便干脆進了屋里去,于是這會子村里人圍著門口,也要珍珠出來給個說法,一見著珊瑚娘兒倆走過來,關系好點兒趕緊上前拉著珊瑚娘的手,讓趕緊去勸勸,可別再這麼鬧騰下去了。

珊瑚娘听著劉寡婦的叫喊聲也明白了大半,走過去想跟劉寡婦說幾句,那劉寡婦見勢哭得更凶了起來,珊瑚娘手忙腳亂,讓珊瑚趕緊進屋去把珍珠叫出來。

珊瑚眉頭皺了皺,轉身進了自家門。

一進屋,珍珠正坐在炕邊悶頭不語,一雙手捂著耳朵煩極了的模樣。珊瑚瞥了她一眼,自顧自地走到門後頭,將手里剝了半簸箕的花生放在地上,沉聲道︰「自己捅出來的簍子自己去堵上,沒本事堵上就少捅婁子,沒人能老幫你擦的。」

說完頭也不回,拿起放著剝好花生仁的土瓷盆便往外頭走了。

珍珠扁了扁嘴,有些委屈,又坐了一會兒,始終還是出了門。

珊瑚在廚房,看著珍珠抹著淚珠子慢吞吞地往外走去,眉頭緊了緊,珍珠怎麼看也不是有大主意的人,沒有人在後頭撐腰指點,決計干不出販賣親姐的事來……那麼,另有其人了?

外頭傳來雙福娘大著嗓子勸說的聲音,珊瑚心中清明,呼了口濁氣,瞧見鐵樹從外頭跑回來,從院里的籬笆穿過去,叫上雙財倆人看熱鬧去了。

楊沙村依山傍海,但討海的人卻多于靠山的,興許是靠海更近的緣故,楊沙村里打出來的水井也多半是咸水,除了少有的打到淡水井的幾家外,能用淡水的也就是村里榕樹下的那口大井和村北坡後的那條溪流了。村里人喝的水大多是從井里打上來的,坡後的小溪水大多是拿來洗洗刷刷的。

珊瑚家也沒有淡水井,一切吃喝用度的水都是一桶一桶挑回來的。呆子沒來之前,挑水的有珊瑚爹娘和珊瑚,自從呆子來了,一手一桶輕松得,讓人覺得不讓他挑都不合理了。

從開春以來,天兒長了些,每天吃過晚飯呆子就自覺地拿起兩個桶往坡後去打水了。今兒珍珠那事兒在外頭吵吵嚷嚷的也阻不了他,自顧自地拎起兩個桶,穿過人群便走了出去。珊瑚在屋里呆著,听著外頭吵吵鬧鬧也受不了,也拎了個桶,把家里人的換洗下來的衣裳往里一放,干脆洗衣裳去。出門時看了眼珊瑚娘,見她娘點點頭,便也跟在呆子後頭往坡後走了去。

春來萬物生,溪邊的沙石圓卵間竄出一層細細密密的三寸草,柔韌,光澤,充滿著一切新生事物該有的一切。

冬日里換洗衣裳少,多是好幾日積攢在一起湊到中午洗的,現下天也暖了起來,中午要下田沒時間,大嫂子小媳婦兒就大多是晚上才過來洗衣裳了。許是還早,溪邊並無人,珊瑚尋了塊被人踏洗得面上光滑的大石塊,在一旁蹲下便就著清澈的溪水洗起衣裳來。呆子在一旁站著,時而往前後踱兩步。

「你不擔水在這兒傻站著干啥?」珊瑚老覺得後頭杵著個人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呆子。

「唔……」呆子眉頭一挑,「天黑了。」

「……」

沒開口,珊瑚轉回頭,手上的棒子一下一下地敲著衣裳,隔著薄薄的衣裳,和底下墊著的大石塊發出梆梆的聲響,和著歡騰著跑的溪流聲,顯得很是和諧。

「別傻站著,過來給我幫忙。」珊瑚招呼了一聲,呆子頓了頓,走了過去。

「這衣裳太重了,我擰不干。」珊瑚剛才將裹了一冬的襖子都拿了出來,那襖子平日里穿著不覺得,現在一泡了水竟跟石頭似的死沉,將手里的衣裳在水里上下著又漂了下水,站著拽起來時差點拉不動。

呆子一手伸過去,撈起還泡在水里的那截衣裳,眉頭稍皺,還確實是重。本想接過來擰干,哪知道珊瑚不撒手,讓呆子抓住一頭,自己拽著另一頭便攪麻花兒似的擰了起來,那水嘩啦啦地,瀑幕似的掛成一片水簾,水珠四濺地,珊瑚臉上發上都掛著晶瑩瑩的珠子,長長的睫毛上水霧似的,欲滴。

月色撒了銀霜似的落在四處,落在臉上,像是蒙了層過了水的薄紗,清晰得有些朦朧……

好容易將手里的襖子擰得不太滴水,珊瑚已經手酸地有些月兌力,一抬眼前頭一堵肉牆靠得有些……太近?

珊瑚似乎感受到頭頂上熱乎乎的氣息,下意識抬起頭來,呆子一張臉幾近貼上她的臉,粗重的氣息沒有絲毫芥蒂地撲在她的左頰上,珊瑚聞到一種清清冽冽的味道,像初冬的幼雪,沒有狂風的掠奪,卻點潤心尖,慢慢融化,覆蓋,流淌。

手里擰得半干的襖子因兩人的靠近貼在身上,初春不算薄的衣裳都能感覺到傳來的涼意。

臉刷地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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