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拂面,良久,曲直才開口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他那一臉沉重的表情實在讓人看不透。
「……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
靈犀困惑,她該不會是什麼遺落民間多年的公主郡主吧?
不,不對!
靈犀神情驟變,手悄悄撫上腰間,冷然看著曲直轉過身朝她緩緩走來。莫非他跟那些人一樣也是為了得到她才接近她的?雖不知為何那麼多人都對她趨之若鶩,但她知道,肯定是因為她不知道的那個所謂的身份。
「你是否听過極陰體質之人?」
極陰體質之人?
第一次听到這個名詞是在赤日谷的時候,可是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曲直摘下金面,幽幽講述著一個萬年前的神族族女的故事,目光始終緊鎖著她。♀越往下听,她感覺自己身體越來越冷,到最後竟然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他說萬年前的神族族女轉世投胎,他說召喚亡靈……
為什麼要跟她講這些?
為什麼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
為什麼听到這個與自己毫無干系的故事她會覺得心肺有著一股莫名的像被抽干了的疼痛?
那一夜,她在襁褓中听著他們說著「交出那孩子」,然後她听到了爹爹的怒罵和慘叫,模到了娘親刺入胸口的冰涼的匕首和滾燙的血液。
那一天,她在赤日谷听著他們說著「交出極陰體質之人」,然後她看到了師父們同歸于盡的真氣爆炸的肉片、被火球烤焦的身體……
一幕幕血腥的場面又排山倒海向她襲來,擊得她雙腿一軟,曲直沒有去扶她,她無力地跪坐在地。
終于,她咽了咽口水,潤了潤干涸的喉,幾乎輕不可聞地道︰「……是我麼……那所謂的極陰體質之人……就是我麼?」
曲直的沉默便是一種默認。♀
他蹲,試圖讓她靠上他的肩。
靈犀卻一把推開他,踉蹌地向崖邊跑去,在曲直正要飛身攔住她之時又陡然止步,雙腿筆直地跪下去,跪出兩個深深的凹痕。
接著,她仰頭,對著空曠的山谷和遠方的天際放肆嘶吼。
「啊——」
「啊——」
吼著吼著,她突然瘋狂地大笑起來。
是她!真的是她啊!
害死爹娘的,害死師父師叔的,真的就是她啊!
當曾經的猜測變成現實,當她口口聲聲說要報仇的最根本對象是她自己時,她要如何續堅持下去?
一雙溫暖的手緩緩握上她的肩,她已無力掙扎,順著那手的力道倒入身後的懷中。
「想哭便哭,哭出來再想想報仇的事
曲直的聲音在她頭頂飄渺地傳過來。
靈犀笑著笑著就不笑了。
他果然是知道的,不但知道她的身份,還知道她要報仇的事……他果然是知道赤日谷被圍攻之事的……
「蒼耀皇朝有你的仇人,我一直都知道……」
「那又有什麼關系呢?我最大的仇人,是我自己
靈犀苦笑。
「只有殺了那些仇人,你才有能力有資格殺自己
一句話,像一只遮天的巨掌將靈犀飄飛的靈魂瞬間拽了回來!
渾身被抽干的氣力也因這一句話從四面八方涌了回來。
是啊!
她是自己最後的仇人,只有殺了別人後再殺自己她才有臉去黃泉下與他們相見!
靈犀狠狠抹了一把呼之欲出的淚,站起身,向曲直伸出手︰「殿下,我們合作吧
曲直怔怔地看著那只手,有點恍惚。
「你也想得到我吧。而且,你與狗……蒼耀皇的關系並不好,他甚至想殺你。你幫我找出皇朝里殺我師父們的主使,我答應為你召喚萬靈
「……」
曲直還是沒有動作。
「怎麼?不相信我還是不願意?」
「可以順便將蒼耀給易主了嗎?」
正當靈犀要放棄這個計劃的時候,曲直問道。
靈犀怔住。
「你想篡位?」
將痴心做夢的狗皇帝踢下台是她本來最基本的目的,她只是礙于曲直是人家的兒子沒好意思提出來罷了。沒想到他居然真如那傳言所說早有了異心。
果真,父子相殘、手足相殺,自古都是皇朝貴冑最理所當然的節奏……
曲直攬過她的肩,俯瞰著遼闊天地,長聲道︰「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坐擁山河,豈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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