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爐香,妃朝伊夕 001 楔子

作者 ︰ 余淺

時值冬月,夜晚的天氣分外冷了。

夜風狂亂地肆虐,吹過一道道僻靜的小巷,帶起一片片蕭瑟的塵土。微弱的月光時隱時現,愈發顯得這這一片夜色荒涼無邊。

這是一輪殘月,寂寥地懸掛于夜空,穿梭于雲層,帶出一道詭異的血色殘紅。

樞藍國西北境的一座小鎮,喚作無名鎮,一個百姓少的根本算不上小鎮的小鎮。

全鎮不過幾百口人,房屋稀稀落落地散落于鎮子四周。又因著位于連接陌桑國的官道,鎮里客棧驛館倒也齊全,平凡為其添了幾分生氣。

就在這麼一個幾乎被大多數樞藍國人所遺忘的小鎮,入夜,在一扇厚重的古銅門前,一女子全身包裹在厚厚的大氅中,只露出嬌小略顯蒼白的臉蛋。

她在門前來回踱著,全身散發著濃濃的焦急與不耐。時而狂風吹過,她定了定,伸手裹緊了身上的大氅,抬頭望向那扇緊閉的大門。半響,直到周圍的溫度如這厚重的銅門一般,無法忍受得壓抑,便只得垂下頭,繼續茫然徘徊。

不知多少次的駐足,多少次失望過後,門內終于傳來了動靜。

一聲沉悶的聲響,門緩緩地打開,就像開啟了一道未知的關口,門的那頭是黑暗。

門前昏黃的燈籠隨風搖晃,夜色中,一個全身包裹在黑暗中的男子身影慢慢顯出了輪廓。

听到聲響,女子眼里亮了一下,馬上又黯淡了。她看著面前這個黑衣男子,眼神由失望又添了幾分怒氣。

黑衣男子行了幾步,在女子面前行了一禮,微微低頭,恭敬的站定。他左手持劍,從頭到腳包裹得嚴嚴實實,看不出臉上表情,但露在外面那雙深黑色的眼眸里,卻透著深刻入骨的殺氣。

他的身影很像那個男人,第一眼她還以為出來的是他。可是,他曾對她說過,他永遠會以最真的面容出現在她面前,不會蒙面,不會說謊。

可是現在看來,他兩樣都沒做到。

「你家公子呢?」女子語氣冷冷地質問道,她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怒意,期盼著對面這個男子能給她一個解釋。

黑衣男子抬眼看了一眼女子,欲言又止,沉默片刻之後,只听得空曠的夜色中慢慢響起沙啞的嗓音︰「公子……臨時……有事……去辦。」

男子的聲音出乎意料的暗啞,斷斷續續毫不連貫,女子卻並不覺意外。

這就是解釋?草草的幾個字,只一句「臨時有事」,真是冷情得可笑。什麼時候,他對她也是如此這樣了,連隨便編一個理由都懶得。

女子搖搖頭,輕哼︰「臨時有事?重要到把我們的約定都忘了,那必定是生死攸關的大事吧!既然如此重要,他怎麼不帶上你,你不是一直是他的影子麼?他怎麼舍得讓他的影子留下來幫他看著這座空蕩蕩的破房子?」

黑衣男子沉默,低頭︰「屬下……不知。」

「好,很好……」女子突然笑了,她看著眼前這個無論身高體型都與那個男人有八分相像的男子,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冷意。

就算再怎麼相像,他終究不是他。

他的眼沒有那麼濃的殺氣,他愛對他笑,笑起來的時候,眼楮彎彎的,陽光又迷人。他是溫暖的,不會像這樣冷冷冰冰,他會在危難時救她,教她武功,在她犯錯時輕撫她的發……

可是,如今女子發現,記憶中的那個身影在此刻居然與這冰冷的身影相重疊。

她驚了一跳,猛然向後退了幾步,揮手阻止了黑衣男子想要相扶的舉動,心里腦里已經亂成一團。

突然,身後射來一道凌厲的殺氣,一瞬即逝,卻讓女子心里閃過一個不祥的預感。

她回頭望了望,身後是一道道漆黑的圍牆,方圓一里內不見人家,沒有一道光亮,一眼望去,似乎會被那黑暗整個吞噬。

女子又看向黑衣男子,見他依舊維持著低頭的姿勢,不見任何異樣,這才稍稍放下心來。連他都察覺不到的殺氣,怕是自己多心了吧。

兩人默默的站在寒風中,女子眼楮直直地望著前方,發著呆,連那大氅滑下了幾分,都沒有發現。

良久,她嘆了口氣,眼底多了幾分悲涼與無奈。

「就這樣吧……」她說,「告訴你家公子,我救他一次,他亦還了我一次,我們早已兩訖。這次本就是我有求于他,他既然不願,那也罷了……」

女子定定的盯著黑衣男子略低著頭的身影,仿佛透過他,看向那個陪伴了自己一整年的那個男人︰「我知道求他這事是為難了他,他既不願,何不早早與我告知,如今……」

「既是這樣也好,兩不相欠,斷得徹徹底底,以後也不必想著如何還他這個恩——我怕還不起……」

「告訴他,我不願他,亦不怪他,但是……」她頓了頓,一字一句︰「但願今生永不相見!」

黑衣男子渾身震了震,生平第一次心里產生了寒意。

永不相見!她終究還是怨上了主子。

可是……

黑衣男子欲再說些什麼,抬頭,面前早沒了女子身影。他不禁心里暗自懊惱,方才微微一走神,居然連她離開都沒察覺到。沒想到,時日不長,她的功力進展如此之快。

天空中突然飄起小雪來,落在黑衣男子肩頭,很快又消失無蹤。

今年的初雪,似乎更早了。

他望著方才女子站過的地方,如今已是空空蕩蕩。

下雪了,她沒事吧?

月光早已不知何時被黑雲遮去,夜空中似乎還殘留著血紅的暈色。

黑衣男子轉身,邁著比來時更加沉重的步伐,走進暗黑的門內,「 」的一聲,銅門被重重地關上。

血月,早雪,今夜似乎注定是詭異的一夜。就在大門被關上的剎那,遠處牆頭,倏地冒出幾條黑色身影。黑影在牆頭穿梭,快速越過房頂,朝女子離開的方向追去,很快便化成幾個小黑點。這一夜,無名鎮一條廢棄小巷中,傳來了激烈的兵器交接聲,在這寂靜的夜分外刺耳。沒多久,打斗聲漸漸弱了下去,很快又歸于平靜,一切似乎原本就沒有發生過一般。

良久,黑色中傳來兩個微弱的聲音,音色偏低,分不清男女,若不仔細听,很容易便會被風聲所湮沒。

「公……主子,這女子該如何處置?」

「殺!」聲音帶著陰冷狠毒。

「可是……堡主那邊……」

「廢什麼話!」說話者似乎很是不耐。「別忘了你們是做什麼的!有人花錢買她的命,那就得拿她的命去換,要不就是留下你們的命……」

黑暗中似乎有人身子顫動了下,那聲音繼續道︰「墨家堡從不接完不成的任務,既然接了,不管他是誰,必將成為刀下亡魂。她,也不例外……」

「是!」

「殺了將尸體處理干淨。堡主那兒,管好你們的嘴巴,我自有說法!」

「是!」

話落,巷子中傳來窸窸窣窣搬動東西的聲音。

「慢著!」為首的似乎想起了什麼,喊住道。「听聞她懼寒?把她的手筋腳筋挑了,廢了武功,扔進鎮前那條小河里去。听說那條河連著陌桑國內千年寒潭,反正死都死了,就讓她好好享受享受寒冷的滋味。死後長眠寒潭,結成冰雕,說不定還能保住這媚惑人的美色,千年不衰呢!」

風中似乎又傳來幾聲牙齒「咯咯」的踫撞聲,隨即是幾道整齊化一的應是聲。

又一陣細微的響動過後,巷子恢復了平靜,哪里還有黑影,更不見任何打斗過的痕跡。

這時,不遠處的屋檐,翩翩然落下兩道白色的身影。衣袂飄搖,黑與白的強烈對比,襯得這身影如同鬼魅。

「沒想到在這麼一個小鎮上可以看到一出如此精彩的戲。」

最先開口的男子,有著一張比女子還妖魅的臉。潤澤如玉的膚,淺紅飽滿的唇,秀美挺拔的鼻,還有那一雙勾人的桃花眼,隱隱的,散發著微紅的光,只一眼,便可以將人的心魄攝了去。

男子手持一柄白玉折扇,扇柄垂下一束流蘇,流光溢彩。他就這麼懶懶地倚在牆上,一雙帶電的桃花眼四下打量了一遍,看向身旁正彎腰撿起牆角一物的另一白衣男子邪魅地笑道︰「怎麼看?權?錢?情?照方才那女子的語氣,我看八成是情殺。」

被問話的白衣男子翻弄著手中木牌狀的物什︰「七郎」,看來果真是為情所害。

妖魅男子遲遲得不到答話,卻似乎早已習慣。

初雪只零星地飄了一會,早早地停了。

兩人沒有多做停留,白衣男子便率先如來時一樣,又飄飄然飛上了牆頭。緊跟著妖魅男子手中折扇一收,便也隨了上去。

「我說王爺,您就不去見義勇為,行俠仗義,救下那個小女子?說不定果真是個傾城絕色呢!」

尖細帶著某種攝人心骨魔力的戲謔聲在身後響起,白衣男子不為所動,面無表情地繼續在牆頭移動。

「若我有這個空閑,會對他們口中的墨家堡堡主感些興趣。沒想到,多日不曾留意,竟成長得如此迅速。看來,今後的江湖中將分外有趣。況且……」他頓了頓。「無關人的生死,從來與我何干?我既能舍千萬人,又為何要在乎這一人?」

身後妖魅男子一聲長嘆︰「世間最無情者,瑾王是也!」

白衣男子沒有說話,只是似是用沉默回答了一切。若是仔細看他的相貌,便會發現,比起妖魅男子比女人還美的臉,白衣男子的五官更加精致,更加分明。

俊朗的眉,挺直的鼻,不染而朱的唇,還有那雙幽暗深邃的眼,所有絕美的五官組合成了一張毫無瑕疵的俊美臉龐,讓人一看便永生難忘。

不同于另一人的妖魅,男子身上多了幾分煞氣。白衣勝雪,隨風輕曳,簡單中不失華美,全身圍繞著清冷的氣息。深潭一般的眸平靜無波,又似在暗自醞釀著什麼,冷冷地透出其骨子里與生俱來的高貴。

不平靜的小鎮,兩個絕美的白衣男子,如同這死一般的夜,悄無聲息的來,亦悄無聲息地消失于黑暗。

……

無名鎮外一里處

荒蕪的野草已有半人之高,一眼望去,零零碎碎散落著雜亂的灌木叢,時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細听之下,應著北風呼嘯,似乎還夾雜這野獸的吼叫聲。

冰冷的河水邊,一黑袍女子半跪于地,身後一左一右赫然站著兩只呲牙咧嘴的野獸。

「七郎這幾日異常煩躁,我就猜到你必是出了事。帶著豹兒連夜趕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她愛憐的撫模著昏迷女子毫無血色的臉,刻意壓低的聲音沙啞帶著幾分哭腔。「吟兒,你叫為師如何放心你一個人……」

荒草蕭蕭,一望無際的狂野中,忽然發出一聲尖銳而悠長的狼鳴,仿佛在訴說無盡的悲傷,令人听之心中淒然。文帝36年,十月初

樞藍國北境軍營千萬士兵無故中毒,原因不明,毒性不祥,邊境防線岌岌可危。

二十日後,朝廷派往邊境支援的醫療隊伍路遇山石崩塌,死傷過半,無奈返程,另行安排繞道而行。

十一月初,遍尋醫無效,中毒士兵死傷無數,軍不成軍,一片慘淡。

十二月初,由五皇子瑾王親自率領的御醫團隊終于抵達北境軍營,幾日後成功煉出解藥,結束了兩個多月的毒疫。

此時,北境軍營的十萬大軍,僅剩不到五萬,死亡半數有余。

幾日後,文帝下旨,藉于此次劫難,邊境軍營大傷元氣,特賜良田銀餉,許幸存士兵卸甲返鄉,與親人團聚。又命妥善安排已逝士兵親眷,撫恤五十年銀餉,已示哀悼。

另,命五皇子接手北境邊防之責,招募新兵,訓練軍隊,休養生息。擴邊境十萬軍為二十萬,由五皇子執掌兵權。

來年三月,樞藍國西面一直盤旋于陌桑國邊境的達奚族突然闖入陌桑國境,並正式與陌桑國宣戰。

自此,幾月間,陌桑**與達奚族展開了大大小小幾百場戰役,邊境無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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