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東鳴 【004】月夜訴情

作者 ︰ 雲非狐塵

夜晚,本該舒舒服服躺在房里休息,可整個山寨的人卻因我的一句話驚得全部收拾起東西來。林清寒倒也守信,得到消息後不僅如約放了我和無雙,還準備食物讓我們飽餐了一頓,並且安排了住所,說是讓我們好好休息,明天走時會帶上我們一起。可是……

「把這個櫃子堵在大門那里,我們是從後門走的!」

「大姐頭,這個鐵鍋要帶上嗎?」

「廢話!不然怎麼炒菜!」

于是,「 當」「噗通」!

……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拉起被子蒙住了頭。可唧唧喳喳的人聲還在,各種各樣的雜音還在!簡直媲美菜市場了!

「啊!還讓不讓人睡覺啊!」我終于猛地坐起,忍無可忍地朝門外吼了起來。一雙因失眠而微紅的眼楮憤怒地透過窗戶瞪著那些晃來晃去的火把。我多想用眼神滅了它們啊!只著白色中衣的我抓狂地揉了揉散下的頭發,一把掀起被子跳下了床,鞋都沒穿,就「砰」地踢開了門。

「你們能不能安靜點兒!我們是逃命又不是搬家,至于從下午忙到現在嗎?搞得這麼聲勢浩大,亮如白晝是想干什麼啊!希望赤丹人大半夜就發現我們,然後攻過來嗎?!」我沉著臉吼道,右手緊緊抓著門邊。

門外的人因為我的出現,統統停止了動作,听完我的話後,有些無措地面面相覷。別看我似乎氣勢很強大的樣子,其實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因為我忘記了封瑤就在人群里,以她的性格,怎麼可能容忍我的「惡劣行徑」。若是真打起來,現在的我可完全不是她的對手啊!

封瑤垂眸,久久沒有開口。這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嗎?我咽了咽口水,緊張地看著她。可事實上是我多慮了。她抬起頭,平靜地說︰「我知道了,我們會注意的。」然後轉頭對身後的人吩咐道︰「動作都小點兒,有什麼事到我跟前來匯報!」「是!」眾人應道。

哈?就這麼完了?我眨了眨眼。臨走前,封瑤回頭與我對視了一眼。那是個怎樣的眼神呢?感激?佩服?質疑?她發現什麼了嗎?

不管怎麼說,我是沒想到這個自負易怒的魔女會為了山寨的兄弟們而放下她的驕傲,接受我的意見。她倒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一時間,我對封瑤的好感直線飆升。我笑著搖了搖頭。,扶門準備進屋。

「喂,那個叫梨紗的!」已走出幾步的封瑤突然轉身喊住了我,我疑惑地回頭。只見她眯眼斜笑著說︰「以後晚上你可千萬別出來了,否則你這副模樣不把人嚇死也嚇出病來了!那你豈不是要對他們負責,養其一輩子啊,女鬼~」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就做了個鬼臉,頭一甩,高傲地離開了。

我歪著腦袋愣在原地。什麼情況?她在罵我是鬼嗎?我苦下了臉,就知道她不會這麼輕易放過我的。剛剛說她重情義什麼的統統駁回!

我郁悶地關上門走至床邊,剛彎下腰準備爬上床,那把金鎖便從我衣襟里滑落出來,吊在我脖子上蕩來蕩去。突然間睡意全無。像是突然想到什麼,我抬頭向窗外看去,窗戶是打開的,比昨夜稍大些的明月靜靜地掛在那里,月光照著窗邊的那盆不知名的小花,花上的幾滴夜露像珍珠一樣閃閃發光。這樣亮的月亮用來照明應該不成問題吧。我略一思索,便拿起枕邊林清玄給準備的衣服麻利地穿了起來,順手用頭繩將長發綰起。然後便輕輕地從窗口爬出,向山頂跑去。

山頂離山寨並不遠,借著月光,不出半個時辰,我就到達了那里。撥開擋住視線的樹枝,而後出現的風景讓我眼前一亮。梨花,到處都是飄落的梨花,一排梨樹前是一片空曠的草地,花瓣給它鋪上了一層柔柔的白毯子,在那兒看月,月亮似乎就近在咫尺。我輕撫著梨樹粗糙的樹干,開心地笑了起來。這座山比起後山要高出許多,每年春天,這里的梨花都開得極好,老遠就看見白花花的一片,就像一朵雲停在了山頂一般。

「娘,你喜不喜歡梨花啊!」

「當然喜歡了,梨花就像我們梨兒一樣純潔可愛啊!」

「娘親既然喜歡我,就一定會永遠陪著梨兒的對不對?」

「當然了,你是娘最愛的寶貝,娘舍不得離開你的。」

「說話算話,我們拉勾勾!反悔的是小狗!」

……

昔日稚女敕的聲音還在耳邊回蕩,我的眼神不覺柔軟起來。娘,你沒有遵守約定,你離開我了。「梨兒……梨兒……」我驚訝地睜大了眼楮,四處尋找。是娘親的聲音,娘親在喊我!我慌忙轉過身,看見如層輕紗的娘親微笑著站在草地的盡頭。

「娘,是你嗎?」我驚喜地問著,淚水直在眼眶里打轉。「娘,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好多問題想問你!」我將金鎖從衣服里拿出,緊緊地握在手里。

「娘,這把金鎖為什麼那麼重要?你為什麼沒告訴過我你會法術?既然你會法術為什麼還要與他們同歸于盡?最後的爆炸又是怎麼回事啊?娘……你到底是誰?我,又是誰呢?你回答我啊……」我呢喃著,一步步走向娘親,可她只是站在那里看著我,什麼也不說。

恍惚間,一只有力的手緊緊抓住了我,將我用力往後一拽。他抓得很緊,疼痛讓我立刻清醒過來。回頭的瞬間,撞進一雙深邃的眼里。

「是你?」我驚呼。是下午那個厲害的少年,他換上了一襲白衣,原本梳著雙 的頭發直直地散在肩頭,多了一份俊美,多了一份飄逸。「你怎麼在這里?」我掙開他的手問。

他「呵」一了一聲說︰「山寨里太吵了,這里清淨。再說了我若是不在這兒,你現在早就摔成肉泥了。」說完,他瞥瞥我身後,示意我轉身看看。我連忙回頭,看清狀況後,心里猛然疙瘩了一下。面前是深不見底的懸崖,若我再前進幾步,一個不小心就會摔下去,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這麼高跳下去,不死無全尸啊!

我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結巴道︰「謝…謝謝你,若不是你,我我我,我早掛掉啦!」他的嘴角勾了勾說︰「這你就怕啦?下午看你嘲笑的山賊的時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很勇敢呢。」我挑眉,「勇敢也要分場合的啊!大自然創造了人類,既能創造,亦能毀滅,雖然有人能逆天,但絕不是我。」

他轉身向梨樹下走去,邊走邊說︰「你的想法倒不錯,有自知之明。」我「切」了一聲,快步跟上去。我們走到一棵梨樹下。我看花,他賞月。我抱著膝蓋坐著,他干脆以手為枕躺下了。好久,我們都沒有說話。

「你方才是想你娘了?」他突然問道。我條件反射地轉頭看他,他閉著眼,仿佛剛才的話不是他說的。「嗯。」我點點頭。

「她去世了?」

「是的。」我的眼里數不盡的落寞。

「沒什麼好傷心的,至少比我好,我從小就沒見過我娘。」他撐地坐了起來,隨意地靠在樹上。「我爹對我很嚴厲,逼我習武,逼我念書,因為我要繼承家業,五歲後我就沒有玩過。我問過他,我娘去哪了,他告訴我,娘因為生我難產而死了。我很羨慕你啊,至少娘親陪過你,不是嗎?」

我低下頭,看著胸前的金鎖。見我沒回答,他繼續說道︰「知道我為什麼逃出來嗎?因為我實在受不了了,那個家就像個籠子把我關了起來,我需要自由,于是,在我爹帶我出來游玩時,我偷偷換上丫鬟的衣服逃了出來,為了避開他們的追捕,我才會心甘情願地被這些山賊抓了起來。你呢,為什麼會在山中呢?」

我撫模著金鎖,說︰「我家在邊界的鳳凰村里,赤丹人攻進山村,我娘為了拿這把鎖,來不及逃走,被殺害了。我和無雙無路可走,才來到這兒的。」提到娘親,我的眼前浮現了當天的場景。我痛苦地閉上眼,緊緊捏住了金鎖。

娘親,梨兒想你了。想你的微笑,想你的懷抱,想你做的飯菜,想你身上的清香……

突然,臉上一片濕潤,我睜開眼,眼前朦朦朧朧,伸手模了模臉頰,發現我竟是滿臉淚水。我為什麼會哭呢?無雙逼我,我都未哭,現在是怎麼了?是因為夜的關系嗎?還是因為他在身邊,我格外放松了呢?他給我的感覺好熟悉,總覺得我們很早就認識了。

他坐在一旁,拍拍肩膀打趣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把我寬厚的肩膀借給你哦!」

「噗嗤!」我破涕為笑,「我才不要呢!」我用袖子抹干了眼淚,扯起嘴角笑道,「我叫梨紗,你叫什麼名字啊?」

他望著月亮想了想,轉頭對我說︰「叫我辰吧。」我點點頭,喚道︰「辰。」他笑了起來,如同初晨的陽光照進心間,溫暖而安靜。我怔怔地盯著他,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我尷尬地收回目光,「該回去了吧,在這里睡覺,可是會染風寒的。」

「好。」他一躍而起,撢掉身上的花瓣。然後背著光向我伸出手,我猶豫了一會兒,便將小手搭在他如玉的手掌上。他一用力,便把我拉了起來。

我友好地朝他笑笑,邁開步子準備下山,結果他又一把將我扯了回去。

「走回去太慢了。」他淡淡地說。

「那怎麼回去?」我疑惑地問。

他眨眨眼,神秘地說︰「飛回去。」沒等我反應過來,他便一把摟住我的腰,雙腳一點地,我們就騰空了。風在我的耳邊呼嘯,我驚訝地瞪大了眼楮,周圍的風景在迅速後退,我激動地大喊︰「辰,你太厲害了!總有一天,我也要像你一樣厲害,甚至超過你!」我大聲地宣誓,然後閉上眼,任由風吹散我的頭發。

多少年後,我仍記得那晚梨花樹下的我們,就像兩個真正的孩子在互相傾訴。也依舊記得,那時的辰,那時的我。

------題外話------

丫丫的,好不容易打完了,結果一停電,全沒了!嗚嗚,害我重打!好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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