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作死 臣要作死 第85章

作者 ︰ 晴天包子

「我陪你。」蘇默立在前方,長衫淒然,面龐瘦削,筆直的樣子卻仿佛搖搖欲墜。

「好。」施亦彎起眼楮笑,同以往那個活潑又歡喜的人沒有絲毫區別。

沐小木沒有打擾二人,只是苦笑一聲,默默跟在了蘇默後面。

這里前去午門,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一路長風肆意,只聞鐵鏈踫撞的聲響。

很快,午門的行刑場映入了眼簾,濃烈的陽光曬的地面發燙,施亦被踉踉蹌蹌的推上了刑台,他腳下的影子尚有一些長度,因此行刑人之立在兩旁,等待最終時刻的到來。

沐小木同蘇默立在台下,今日萬里無雲,不知道施大人在上面,可還能看清那條湍急的子午河,河水日夜奔騰,仿佛能洗清一切污垢。

施亦腳下的影子一點一點的縮短,離那個時刻也愈來愈近。

沐小木禁不住捂了臉,蘇默卻連眼楮都沒有眨,一直望著跪在中央的施亦。

林賢一直都沒有來,沐小木這幾日也沒有看見他。烈日一點一點的升上了高空,終于停在最中央處,施亦腳下的影子也縮成一團,再也看不出先前形狀。

劊子手滿滿喝了一口酒,又快速的噴在了刀上,他一轉刀面,光線折射下來就刺到了沐小木的眼,她眼楮一痛,眼淚便決堤而出。

魁梧的劊子手走到了施亦身後,一把拔出了插在他脖頸後的木牌。

沐小木目不轉楮的望著,一把抓住了身前的圍欄,往前一躍,而蘇默則驀然發出了狂亂的氣息,他視線往遠處一掠,臉上布滿了破釜沉舟的狠戾,手指一握翻過了欄桿,往台上跑去,四周維持秩序的士兵也已經朝他們聚攏了過來。

刀子帶著懾人的寒光一劈而下。

沐小木蘇默也幾乎要到了台前。

「刀下留人。」遠遠的馬蹄聲急速的跑了過來,馬上那人幾乎是一路吶喊,劊子手一愣,回頭望向行刑官,就在這一會兒時間里,來人已經到了近前。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這是密詔。」他幾乎是滾下馬來,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行刑官面前,同他說了幾句話,又給他看了手中的詔令。

行刑官臉色一變,似是听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消息,嚇得幾乎連案幾都掀翻了,嚷嚷道︰「收押收押,擇日重審。」

一場變故弄的沐小木莫名其妙,而一旁的蘇默卻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身子一斜,就要往下倒去,沐小木趕緊上前扶著他。

「那人是……林大人?」沐小木詫異的看著方才騎馬的人做完了一切,正蹲在場邊吐,似是從未騎過馬,顛婆的有些過了。

施亦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木捅皇勘?? 耍??浠岸濟煥吹眉八怠 br />

「蘇大人……」沐小木忽然靈光一閃,對著身旁蘇默道,「你方才頻繁往場邊望,是在等林大人?」

「不錯。」緩了片刻後,蘇默總算好些了。

「這當中究竟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沐小木一頭霧水。

「很多。」蘇默勉強站直了身子,又一臉擔憂的看向林賢,道,「不過林大人出現在這里,雖然救了施大人,可也說明,事態已經極其嚴峻了。」

「究竟你們暗地里做了什麼?」沐小木扶著他往林賢那里走,又禁不住問道,畢竟被蒙在鼓里的感覺並不好,她方才都想劫法場了,想想真是千鈞一發。

「先同林大人匯合再說。」兩人說著便往林賢那里走去。

此刻林賢幾乎連膽汁都要吐出來了,一身骨頭仿佛被人拆了又拆,他勉強扶著腰站起來,卻沒有劫後余生的喜悅,而是一臉鄭重加凝重的對蘇默道︰「要開始了。」

沐小木明顯感到蘇默的身子一僵,也沉重的點了點頭。

「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們一個個都神神秘秘的,要急死我麼?」沐小木著急道。

林賢怔了怔,望著天空的烈日,聲音慘淡的飄了下來。

「小木啊,你的家不能回了。」

「我的家?你是說,阮糖的宅子?」沐小木大驚失色,急急追問道,「你什麼意思?是不是阮糖他出什麼事了?」

「皇上,駕崩了。」林賢的聲音輕輕淡淡,卻仿佛晴天霹靂一樣,將沐小木劈了個徹底。

「你說……什麼?」沐小木驚愕莫名,而一旁的蘇默卻沒有太過驚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林賢道,「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蘇默點點頭,拉上了驚駭如木頭的沐小木,又扶著幾乎散了架的林賢,往前走去。

三人一路往皇城內走去,直接到了都察院。一路上的皇城禁軍並未有任何異常,跟無數個正午一樣無趣。

林賢使喚著蘇默一直走到最里面,又命他關了門,才窩進長椅里喘息,沐小木拎來了水壺,同蘇默一道,坐字了他面前。

「皇上……駕崩……」沐小木咀嚼著這幾個字,仍舊仿佛夢境一般,茫然的道,「可是宮里絲毫變化都沒有啊,一切很正常不是?」

「自是有人掩飾。」林賢還沒緩過來,皺著一張臉,蘇默幫她解惑。

「誰?」沐小木一驚。

「隨仁。」

「為何?」沐小木剛說完就一副震驚的模樣,仿佛想到了什麼。

「不錯,你應該猜到了。」蘇默停了一下,壓低了聲音,「皇上突然駕崩,與隨仁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這等事情,他怎麼會做?一個不慎,便是萬劫不復,以他如今聲勢,根本沒必要冒這個險。」沐小木十分不解。

「他自然也不想冒這個險,但若是有人推波助瀾呢?」林賢緩過來了,喝了一口書,臉上也有了血色。

「推波助瀾?有這個本事興這麼大風浪的……」沐小木恍然大悟,道,「湛大人?」

林賢點點頭,繼續道︰「從最先說起,當初隨仁利用你,將了湛大人一軍,結果被他殺成了平局,可是湛大人重新獲取信任,而隨仁卻漸漸失了聖寵,勝利的天平已然在傾斜了,政、治斗爭,從來沒有全身而退。」

沐小木沉默的點了點頭。

林賢繼續道︰「在那期間隨仁留了一個後手,他送了一個道士進宮,重新獲得了皇上的信任。而這一點兒,卻被施大人攪了。」

「那日施大人在皇上面前言辭激烈,質問了道士好幾題,道士啞口無言,施大人又說皇上吃的藥丸對身體不利,還說要請御醫來看,當然指責皇上不誤朝政這種話也沒少說。弄得皇上大發雷霆,而道士卻也被他問的慌了神。」

「當日皇上雖然對施大人大發雷霆,事後卻也對道士產生了懷疑,道士是隨仁舉薦的,因此也懷疑到了隨仁頭上。」林賢道。

「因此隨仁便起了殺心?」沐小木猜測道。

「不錯。」林賢道,「不過這個原因讓隨仁去弒君,他也是不敢的,正是因為湛大人從旁逼了他一下,逼的他若是不這麼做,便會更慘,于是他才破釜沉舟,走到了這一步,皇上身體本就一日不如一日,駕崩也沒幾人會懷疑,即便懷疑,也沒有證據。」

「所以你方才是對行刑官說了這事兒?」沐小木這才憶起剛才,道,「他便下令重審?」

「自然,這事兒肯定要押後。」

「那隨仁為什麼要掩飾?」沐小木忽然一愣,想起了最關鍵的,「而他在掩飾,你又如何得知?」

「隨仁掩飾,是因為他還沒有準備好,皇上駕崩了,卻沒有留下即位者,畢竟事發突然,若不是這一次施大人太過沖動,隨仁也不會這麼倉促的做這件事,他定然會給齊王鋪好路,畢竟齊王對他的信任可比當今聖上牢靠多了。」林賢又道,「至于我如何得知,是阮糖告訴我的。」

「阮糖?」沐小木愣了,她想到阮糖先前同隨仁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並且他恨湛然,那麼同隨仁一條戰線,第一時間得知消息,便再正常不過了。

「也就是說,施大人給自己套上枷鎖的同時,也將鑰匙握在了手中?」沐小木愣了,「還順勢推動了皇權的變更?」

「這是何等的天賦啊。」林賢感慨。

「就是蠢。」蘇默恨道。

「還有一件事,為何我的家不能回了?」沐小木忽然想起這茬。

「因為隨仁會第一時間找你麻煩,抓了你去要挾湛大人。」林賢道。

「可他已經同我沒有關系了。」沐小木不解的道。

「對隨仁來說他都一樣,他抓了你,如果沒用就殺掉,如果有用就多了一個籌碼,穩賺不賠的事情。」林賢分析道。

「如今已經是亂世了,小木,保護好自己。」林賢語重心長的道。

「謝大人提點。」沐小木誠懇道。

……

沐小木走在路上,滿腦子都是方才的事情,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好像看起來都有跡可循,認真去琢磨,卻又毫無頭緒。

照林賢蘇默的說法,從上回隨仁想弄死湛然未果之後,弒君便是他的一個長期目標,因為他鋪好了後路,有了齊王這個大傀儡,如果齊王上位,又能弄死湛然,還能得到新君的全部信任,並且新君年幼,處理朝政都要仰仗他,他就是名義上的攝政王,真正皇城的主人。

但這條路充滿險阻與未知,他一定要循序漸進,鋪好所有後路,杜絕所有危險,穩扎穩打的得到最終的勝利,結果路鋪到一半,被施亦給攪了,施亦逼得他將計劃提前了,他當然想在施亦死之後再殺掉皇帝,可惜湛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這一回他仍舊只在關鍵時刻做了一件事,逼得隨仁不得不提前開始了計劃,而施亦也因此逃的一條生路。

沐小木總算理順了來龍去脈,可是有一點兒仍叫他疑惑。

湛然為何要這麼做呢?他這樣雖然逼的隨仁措手不及,但是齊王那里畢竟是準備好的,並且得到了大臣們的信任與擁護,若是齊王登基,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他,他那麼聰明,不應當想不到這一層。

而另立新的儲君就更不可能了,如今唯有一線機會的也就是雲王了,但是雲王的老師是阮糖,而阮糖對湛然則是滿滿的恨意,並且從種種跡象來看,阮糖都投靠了隨仁,那麼,雲王更是沒有絲毫可能。即便雲王逆天的當上了儲君,湛然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怎麼看,這都是一個必死的局,以那人驕傲的性子,定然不會讓自己落到這個地步。他究竟想做什麼?又能怎麼做呢?

沐小木想不明白,干脆不去想。如今朝中勢力混雜,暗中斗爭劇烈,也不是她可以插手的,她只是不知道,這盛世究竟何時會來。

沐小木走著走著,默默的嘆了一口氣,不過走路倒絲毫沒有松懈,她得了林賢的提點,知道自己如今不能行差踏錯,便走的頗猥瑣,但她還是想去阮糖的宅子里看一看,她怕阮糖回來找她。

很快到了宅子前,沐小木卻忽然心驚肉跳起來,往日四下無人的門前不知何時多了些走動的商販,並且各個眼神警惕身手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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