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作死 臣要作死 第83章

作者 ︰ 晴天包子

「到底怎麼回事?」林賢捧著碗冰鎮鴨梨,卻失去了胃口。

三人正坐在都察院的內廳,剛剛拖進來的巨大冰塊在地上不住的冒寒氣,沐小木用勺子一下一下的戳著碗里的浮冰,衣衫干爽了,心情卻跌落了谷底。

「就是上回那樁事。」蘇默滿目蕭瑟,聲音亦深沉的令人心生不忍。

「燒掉道袍那事兒?」沐小木借口道,「皇上知道了?」

「我當時記下了衣服的樣子,叫人連夜趕制,可惜還是稍有不同,叫皇上察覺,施大人便承認是他燒了道服。」蘇默握緊了手指。

「不止這樣?」沐小木看他表情有異,心頭狂跳,不詳的預兆浮上心頭。

「他還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蘇默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話音剛落,就听林賢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死十次都不夠他死的。」林賢將瓷碗重重的擱在了桌子上。

沐小木手中的瓷碗一抖,便摔到了地上,里頭的浮冰和小塊的梨肉,咕嚕嚕的滾了一地。

「那施大人……」

「找機會,去見他最後一面吧。」林賢站了起來,沉著臉走了出去。

……

沐小木沒想到,不過幾日光景,身邊卻遭逢了這樣的劇變,她實在想不起原先歡快的日子是什麼時候了。她一回頭,仿佛施亦還會笑眯眯的搭上來,還會叫她「阿木,阿木」,而湛然雖然一副高冷的模樣,卻總喜歡將她攬在懷里,對著她肆無忌憚的笑。

怎麼一恍神,什麼都變了呢?

沐小木覺得陽光有些刺眼,下意識的用手擋住了眼楮,潮濕又冰涼的液體浸潤了她的掌心,她悄無聲息的抖動著肩膀。

忽而肩膀一沉,有人搭上了她的肩,聲音盡在咫尺。

「小木,怎麼一個人在大街上哭,誰欺負你了?」

沐小木急忙擦了一把眼淚,紅著眼楮道︰「阮糖,你看錯了。」

「那就是我看錯了。」阮糖無奈的道,「走吧,回去吧。」

沐小木點點頭,便跟著他往家走,走著走著忍不住還是問道︰「施大人他……」

「斬立決。」阮糖停了腳步,暗啞的道。

「什麼?」沐小木眼前一黑,便什麼也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待沐小木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沉沉一片了,她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又好像片刻就起來了。阮糖不在,她也沒法問,腦袋一陣一陣的刺痛,身子也一陣一陣的虛浮。她裹緊衣服,便往門口走去。

明明是悶熱的季節,她卻覺得身子冷的厲害,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就這般漫無目的的跑出去,到了大街上,卻忽然又茫然無措起來。

「小木,你怎麼跑出來了?」阮糖從街那頭跑過來,急急上前扶她。

「阮糖,我睡了多久?」沐小木卻只顧著問。

「只睡了片刻。」阮糖覺著她有些不對勁,急忙伸手模上她的額頭,這才發現燙的厲害,只道,「怎麼都這樣了還跑出來。」

「我不礙事。」沐小木虛浮的笑了笑,道,「施大人他……」

「還有三天。」阮糖知道她要問什麼,一咬牙干脆的道。

「我要去看他。」沐小木一把推開他。

「誰也見不到。」阮糖被她一推,目露哀傷的道。

「為什麼?」

「這次施大人觸到皇帝的逆鱗了,修道一事便是他的命,是他的皇位與權力,這般赤、luoluo的開口直諫,只會令他怒不可遏,如今施大人對他而言,就是謀逆,就是造反,誰去看施大人,在一個失去理智的皇帝眼中,便是……同謀。」

「看也看不得了麼?」

「先回去吧。」

「陪我去喝酒吧。」沐小木略一沉默,忽而道。

阮糖看她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很想拒絕,卻在話到嘴邊的時候,應了一聲好。

白日里悶熱的厲害,到了傍晚,天氣就暗沉起來。厚厚的雲一層一層的壓下來,發出轟隆隆的聲響。

沐小木臉色蒼白,一副病容,卻同阮糖坐在未央居的窗邊喝酒。

不多一會兒,窗外便是一片稀稀落落之聲,片刻之後,無數白芒覆蓋了整片天空。來不及躲雨的行人匆忙的跑過,腳步踩在水窪里,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響。

阮糖幫沐小木斟滿了酒杯,幫自己也倒了一杯,便默不作聲的陪她望落雨。

「阮糖。」沐小木將酒杯捏在掌心來回晃著,道,「你累麼?」

「有時累,有時不累。」阮糖淺淺啄了一口酒。

「那你什麼時候累,什麼時候不累?」沐小木伸出舌頭,舌忝了一口杯中酒,頓時辣的眉毛皺成一團。

「求而不得則累,得之則不累。」阮糖淡然答道。

「那我如今這麼累,是因為求而不得麼?」沐小木忍著辣,將一杯酒灌進去,灌進去後又輕微咳起來。

阮糖也一仰頭,喝掉了杯中酒,面上卻絲毫表情都沒有,他見她又抓酒壺,便伸長手臂,取過酒壺,徐徐為她滿上,口里道︰「你想得到什麼呢?」

沐小木一愣,雙眼便有些發直,她想得到什麼呢?她茫茫然的想到湛然難得的溫柔模樣,又想到施亦青春活潑的笑臉,苦澀的一笑,果真是求而不得。

她雖然沒有回答,阮糖卻從她的樣子中猜到幾分,這幾日她的積郁他都看在眼里,心疼可是無能為力。

沐小木又擰著眉毛喝下一杯,蒼白的臉頰上已浮現出一片殷紅,倒顯得有了幾分生氣,她迷迷糊糊想去倒酒的時候才發現酒壺空了,遂滿臉不開心的嚷道︰「小二小二。」

小二急急的跑過來,道︰「客官怎麼了?」

「再拿兩壇酒過來。」沐小木揮揮手道。

「真是抱歉,我們家沒酒了。」店小二滿臉歉疚。

「沒酒?」沐小木瞪圓了眼楮,四處一看,不滿的道,「你胡說,近日壓根就沒什麼客人,怎的會沒酒?」

「是這樣的客官,我們的酒方才都被二樓的一位貴客訂走了。」店小二急忙解釋。

「是哪個混賬搶我的酒……」沐小木帶著幾分醉意胡鬧。

「客官您千萬別這麼說……」店小二急的就想上來捂她的嘴,小心的道,「我告訴你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

「說。」沐小木揪起他的衣領,「我倒要看看是誰……」

「湛大人。」店小二利落的打斷了她。

「額……痛痛痛。」沐小木成功的咬到了舌頭。

店小二打了個招呼,人便跑了。

「你說這人怎麼這樣……」沐小木伏在桌面,酒勁上來了,暈乎乎的道,「怎麼能這麼不講道理,他一個人喝的了那麼多麼?分明就是欺負人。」

阮糖不言不語,只是將自己的酒分了她一點兒。

「這點也不夠啊。」沐小木十分不滿意,越說越憤懣,越想越不開心,擰著眉毛,禁不住往二樓瞧去,道,「太過分了。」

阮糖默默的喝完杯中酒,擱下手中的酒杯,道︰「興許不想讓你喝這麼多。」

「怎麼會。」沐小木臉頰紅紅的,也不曉得是醉的還是惱的,亦或是病的,道,「他根本就不屑跟我說話。」說著說著,豁然起身,雙手一拍桌面,咬牙道,「太欺負人了,我去找他。」

阮糖沒有攔她,只是一路看著她搖搖晃晃的往樓上走,直到她消失在拐角處,才轉過頭去看落雨。

沐小木迷迷糊糊的一愣,幾乎忘記自己怎麼上來的,幸好她還沒忘記自己上來做什麼。揉了揉頭發,便晃晃悠悠的開始砸門。

不多會兒,便有人滿臉怒容的打開了木門,想必是因為這個不請自來的家伙打擾了湛大人的雅興,身為下屬的他必須表示出憤慨才好抱湛大人的大腿。

「什麼人在這里胡鬧?」來人拉開木門後表情卻是一僵,十分不自然的扭頭看了一眼湛然,道,「沐大人你怎麼來了?」

「來,自是有事。」沐小木倚在門框上險險穩住身體,盡量捋直了舌頭道。

那人又去看湛然臉色,再度同沐小木道︰「沐大人,湛大人不想見你,請回吧。」

「他說不想見就不見麼?」沐小木腦子不做主,竟胡亂的發起脾氣來。

「沐大人……」那人听她胡言,心驚肉跳的阻止她。

「哦,我倒是忘了,對不起。」沐小木後退一步,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道,「一向都是他說了算。」

「您明白就好,請回吧。」那人擦了一把汗,此時十分後悔前來開門。

「他說不要見我就不要見我,他說要我滾就要我滾,他說不給我酒喝我就沒酒喝,他是誰?天王……」沐小木醉意上來,完全胡言亂語。

「閉嘴。」里頭傳來一聲冷喝。

沐小木一個激靈,似乎有些清醒,將手指擱在唇上,噓了自己半天。

那人還有些為難的攔著她,沐小木卻一把推開了他,往里走去,驀然眼楮一睜,就不動了。

湛然坐在首位,其他幾人都坐在一邊,而湛然的身邊,卻偎著一個女子,身段柔軟,眼神嫵媚,縴縴素手間,則是一只玉質酒杯,正往湛然唇邊送。

沐小木明顯愣在了原地,她不可置信的伸出手指,指向湛然,道︰「原來你買了所有酒,是給她喝的,我不同她搶,大人分我兩壇可好?就兩壇。」沐小木伸出兩根手指,言辭懇切的道。

湛然冷冷的望著她,並沒有開口說話。

「不行麼?」沐小木很遺憾,搖了一搖便往前撲去,直接跪在了湛然面前,將腦袋低下去,道,「一定是我做錯什麼了,我跟大人道歉,大人原諒我,分我兩壇酒好不好?」

湛然依舊沒有出聲,周圍的人卻在看清他臉色的一瞬間,紛紛退去,不多時,房間里便只剩下他同沐小木兩人,沐小木含糊不清的念叨著什麼,而湛然則一言不發,安靜的一絲聲音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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