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曉拂雲 第四十一章 那些我不知道的事

作者 ︰ 左左軒

()天逐漸暗了起來,夜總會就要迎來一天里最忙綠的時刻了,在我走後沒多久,身後傳來一陣「塔塔塔」的高跟鞋的聲音,我認得這個聲音,這個地方,也只有張姐能夠這麼毫無顧忌的用力蹬高跟鞋。這個聲音在我身後遲疑了一下,然後繼續往前。經過我身邊時,又是那種濃郁的香水的味道,剛才在她辦公室,被香蕉水全都覆蓋住了,這時候香水的味道才出來。

在里面的時候不敢緊盯著她看,昏暗的燈光下她的魚尾紋若隱若現,無論擦多麼厚的粉都掩蓋不掉,這是歲月的沉澱。她的眼角還是那麼風情,那種讓男人拒絕不了的風情。有時候想,張君濤離開這里,或許也是件好事,可以讓她去重新尋找自己的幸福。可惜,她是個倔強的女人,認定的事,就不再回頭了。

其實自己何嘗不是,所不同的事,我沒有她那般的勇氣。

因為天色已晚,因此去喜兒姐姐那邊的事就挪到第二天。回到家,不知不覺中,已經把這個地方當成自己的家了,心中啞然。圓圓已經都在了,阿姨給我開了門。

「曉曉,晚飯吃了嗎?」

「沒呢阿姨,你們是不是在等我啊?不需要的,這弄得我多不好意思。」

「沒有特意等你,反正現在也不晚麼,來來,別站著說話了,坐下來一起吃飯。」

「對啊,與曉曉一起吃才開學麼,來,曉曉。」圓圓也跟著幫腔,氣氛頓時活躍多了。

晚餐後,彼此聊了很久,今天圓圓看著高興多了,又變得像以前一樣了,只有我知道,有些事,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回到房間,里面放了好幾件衣服,圓圓給我拿出了里面的兩件,「曉曉,這是我媽媽送給你的,你別推卻,她的一片心意,希望你收下。」

「這樣不可以的,圓圓,這我不能收下。」

「不不不,曉曉,你收下吧。你替我做了這麼多事,還替我瞞著我父母,我心里很過意不去,你就讓我好過一點,好嗎?」她略帶懇求的語氣,讓我不忍拒絕。只好收下。

「曉曉,明天你出去嗎?出去的話,把我帶上吧,我與你一起出去。」

「你這身體吃的消嗎?為什麼不留在家陪著叔叔阿姨,他們一定很想跟你聊聊天啊?」

「就是這樣,我才更加要出去,不想讓媽媽看到現在的這幅樣子,與她們在一起越久,越是過意不去,曉曉,我知道自己做錯了,你能真正的原諒我嗎?」

「瞎說什麼呢,你我之間哪有什麼原諒不原諒,要麼你明天與我一同出去好了,我打算去幾個地方轉轉。」

「好啊。」她頓時顯得很高興。

許是今天大家都累了,洗完澡後,很快就睡著了。一晚上做了好多夢,看到好多人,可他們一個個都離開我,然後,在一片驚慌中醒來,才發覺自己是在做夢,枕巾上,一片潮濕,分不清是自己的淚水還是汗水。

今天一天經歷了太多的事,有舅媽家的瑣事,艷子的離家出走,張君濤廠子的事。這麼多事糾結在一起,睡意全無。干脆起來,坐在書桌前,靜靜的思考。那些人,那些事,離開了我,從現在起,更加要珍惜自己身邊的人。看著熟睡的圓圓,心里輕輕對她說,一定一定不要離開我。

那個夜晚,許下這個美好的願望,也僅僅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餐就與圓圓一同出去了。我慢慢的走著,一路上,圓圓像是知道我的心事似的,沒有同我講一句話,而是默不作聲的跟著我的腳步。離那個地方越近,心里就越緊張。到了目的地,看到的是一片狼藉。那幢小屋,靜靜的站著,外牆上滿是斑駁的痕跡。

圓圓大概此時也知道這個地方,她看著我,緊緊跟著我。場地上長滿了草,是夏季的緣故,都長到半人高了。我還是放棄了進去的想法,就在外面站著,抬頭看。

那個場地,曾經有過難得的快樂的記憶,夏天,母親會在這邊給我們打水,然後我會同妹妹玩打水仗,然後將西瓜黃瓜等浸在井水里,過半個小時,已經是冰涼冰涼了,特別好吃。

晚上,母親會睡得很晚,常常很晚了,燈還亮著,做些縫縫補補的活,補貼點家用。有時外婆會偷偷塞些錢過來,或者給我,或者給我妹妹,讓我們倆吃些自己想要的零食。

那時候年紀小,不知道這些錢留著給家里補貼,每次拿到錢都領著妹妹吃零食,母親在一旁看著我們,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原來那些事的記憶還在,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記起來了,可偏偏這樣,越是想忘記,就越是忘不了。

太陽的熱度漸漸上升,沒一會兒,便已經滿是汗水,不想讓圓圓跟我一樣,就離開了。

再見了,我想這是最後一次回到這個地方了。再見,我快樂短暫的童年,再見,這里的一切一切。

不知道要過了多久,自己才能徹底遺忘這個地方,但我現在,好像不再那麼糾結于此了,有些事,忘不了,那就放下,有些記憶,忘不了,那就珍惜。也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再也不會有這樣的心緒了。

離開這里時,心里輕松許多,一直以為這個地方成了心中的一道刺,不去觸踫還好,一踫到便是隱隱作痛。可不是不去踫就好了,它一直在那邊,告誡你,警示你,永遠永遠背著一個包袱。好在,今天,終于將這根刺給拔了出來,我想,現在終于可以輕松面對了。

根據張姐給的那張字條,很快就找到了喜兒姐姐的飲食店,不大的門面,但是位置好,因此,這個飯點人蠻多的。

遠遠的我就看到喜兒姐姐忙進忙出,她忙著招呼客人,根本沒有注意到我正在遠處靜靜的看著她。忽然,她朝我這邊看了看,我以為她認出了我,可是沒有,她只是很快就將頭放下,然後轉身。然後,然後她突然轉過身來,定定的看著我,「曉曉,是你嗎?」她的語氣中充滿著不確定,聲音都有些顫抖。

「喜兒姐姐,是我啊,我是曉曉。」說完,我朝她跑了過去,然後是緊緊的抱在一起,「喜兒姐姐,我好想你。」

「你個死丫頭,這兩年怎麼都沒來看我,一走就是兩年多,連個聯系方式都沒有,你個死丫頭,可把我想死了。」她還是老樣子,喜愛一個人表達的方式仍舊是惡狠狠的罵她。其實心里清楚,她那樣是因為太過想念的緣故。

正是忙綠的時候,一個男人朝她喊了聲,「喜兒,不做生意啦,趕緊上菜啊。」

「哎,就來,就來。」她對我說那是你姐夫。

我「哦」了一聲,他的樣子有些不同了,第一次見他時還很靦腆,現在,卻越來越有男人的風範了,喜兒姐姐嫁了個好人。

「喜兒姐姐,這是我好朋友圓圓,正好是忙的時候,這樣我幫你端菜吧。」

她看了看我身後的圓圓,露出為難的表情,「這怎麼好。」

「不要緊的,反正我們也沒事,好麼,好麼。」我開始耍賴,就像當初在夜總會那樣,她呦不過我,還是答應了。

就這樣,與圓圓一起,幫那些客人們盛飯盛燙,拿啤酒飲料,忙的不亦樂乎。臨近下午一點,客人才少了起來,有時間坐下慢慢叨敘。

這時候,我才看到嬰兒車里的小孩,是個小姑娘,長得很漂亮。粉女敕粉女敕的手和小臉蛋,圓圓一看就喜歡上了,于是在一旁逗她玩,我則與喜兒姐姐聊聊。

喜兒告訴我很多事,我離開之後發生的事。她很快就結婚了,也很快有了孩子,她是孤兒,家里沒人照顧,她的婆婆過來照顧,因為只得這一個兒子,因此格外疼愛。出生時,是個小女孩,她一開始還擔心婆家人會嫌棄,想不到婆婆只說了一句,「真好,這輩子沒生過女兒,卻有了個孫女。」現在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生活下去。

因為生養孩子,她把夜總會的工作給辭了,張姐給了她一筆錢,遠遠超過她應得的,她千恩萬謝的離開。與丈夫商量,開了這卦小飯店。公婆都來幫忙,省了人工成本,現在一家五口靠這卦店生活搓搓有余,家里收入也很穩定。

她還說,以前這個店是月租,現在老板打算把這個位置讓出來,大概是缺錢吧,只跟他們講了一個很低的數字,就可以得到產權。一開始他們不信,後來才確認是真的,于是咬咬牙,狠心買了下來。

听到這里我才想到,這哪是老板缺錢,根本就是有人在背後推了一把,這人是誰不用說也知道,張君濤的外甥,她不會不管的。

謝謝你,張姐,我替喜兒姐姐謝謝你。

她拉著我說了好久,忽然想到,「曉曉,你們,還沒吃飯吧。瞧我,一顧著說話就忘了正事,亮子,給我們弄幾個菜來。」她對著姐夫喊了一聲,他也不惱,而是趕緊就動手。

「你姐夫這人沒念過什麼書,因為沒什麼文化,也好,我反正也不聰明,正合適,哈哈。」「但他人實在,什麼事都很做,什麼事都肯嘗試,跟著他,雖沒過上多好的日子,但從未讓我吃過苦,這輩子,值了。」

我看著她,說這些話時,她臉上是安詳的,是感恩的。這樣就好,喜兒姐姐,你得到幸福,我也會感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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