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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香在焦急地等待著，而我在艱難地抉擇著。
柳香從我躲躲閃閃、漂浮不定的目光中看出了我抉擇的艱難，說︰「不好說就別說了吧。做你盼望的新娘，那只是我的一個夢想罷了。記得去年，我的小學同學林曉芳結婚，林曉芳你應該認識，挺漂亮的。她結婚要我給她當伴娘，我陪伴在她的身邊，雙手擎著她的婚紗，看見她跟新郎挽著臂膀，親親熱熱、甜甜蜜蜜的樣子，我就想，什麼時候我能穿著婚紗，在親人的祝福里，帶著最美最甜的笑容，挽著我心愛的人的臂膀，走進婚姻的殿堂呢？可是，我的愛人，他在天邊，是山坳上空那顆遙遠的星星，他不可能來到我身邊的。這樣想著，我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人家正在辦喜事，我怕別人看見我哭了，趕緊用袖頭擦去了。也就是從那天起，我有了問一問你敢不敢娶我的想法。剛才問過，我就後悔了。你只是同情我，最多也就是疼愛我，我就想讓你娶我做你的新娘，說出來是會讓人笑話的。」
我放在柳香肩頭上的手無力地耷拉下來，頭也垂了下去，外面愈加明亮了，而我的心卻愈加灰暗了。我想喊出我的愛，我想告訴柳香我愛她已深至骨髓里，流淌在血液中，可是，如果我明確地告訴柳香我愛她，深深地愛她，憑柳香倔強的性格，她會不顧一切地投入我的懷抱，之後她或者她的母親就會和我的家人攤牌。這樣的先例我們村發生過，哪個結婚的爺們把人家女孩糟蹋了，女孩家或者要求男人家做出賠償，或者娶女孩為妻。對于我，那無疑是陷入另外形式的絕境中。
柳香，隨著她年齡的增長，她已經把愛與婚姻緊緊地聯系在一起。這種境況下，面對各種壓力的我，尚有一點良知的我，就不能吐出半個愛字了。
我把頭轉向一邊，不讓柳香看到我的面容。我感到深深地愧疚，覺得我虧欠柳香已經太多了！假如有來生，我會用一生的情愫，甚至做牛做馬去償還柳香今生對我的愛。
柳香見我陷入艱難的選擇中，說︰「你不必這樣為難，我也沒有讓你做出肯定回答的意思。你是有家的人，我也不忍心拆散你的家庭的。人是應該知足的，這一生，我愛過了，有這份愛已經足夠，結不結婚又能怎樣呢？今天，我只是把我以前的幻想對你說說而已。」
柳香說完這些話，拿起她濕漉漉的上衣，扭去衣服上的水分，背對我把我的夾克衫月兌下來，穿上她的上衣，默默地把筐里的山菜倒進我帶來的提兜里。我說柳香，你還是拿回去自家吃吧。柳香看看我說︰「給你一點山菜，不算過分吧？如果你連我給你的山菜你都不要，我會覺得我卑微到這種地步了，連我采的山菜都沒人敢要了。」
她說著，抻了抻滿是褶皺的衣襟，說我先走了，你等一會再走。說這話時，她的眼淚就在眼圈。她抹了一下淚水，拎起菜筐，拂開洞口的樹枝，毅然地向山下走去。
站在洞口，望著柳香漸漸地遠去的背影，我想追過去，想告訴她我是多麼地愛她。我要和柳香一起看看雨後清新的山野，看看那些點綴在綠樹叢中的山花，在我們飽受苦難之後，享受我倆相愛的幸福。可是，我的雙腳沉沉的，我邁不出這艱難的一步。
凝望柳香因小月復疼痛而時而彎曲的身影，在這個春天的山野中，她呈現的是一種淒涼的美。當她的身影消失在山路的拐彎處時，我淚水盈眶；我回頭看看柳香為我采的山菜，一種人生的苦味浸潤于心頭。
回到單位，看同事們你一綹我一把地分享我帶回去的山菜，我想，他們吃山菜時，能品咂出山菜里苦澀的鄉愁麼？
從那以後，每當雨天，我就不由自主地惦記柳香，惦記她是不是又上山或者下地干活了，讓沒讓雨淋著。這，幾乎成了一種習慣。在這個習慣中，我享受的，是惦記心愛人那種苦澀的幸福。
而現在，柳香再不需要我惦記了，她已來到這個城市，她已經做了別人的「新娘」，把她那朵我珍惜的生命之花，只需甩給她幾張鈔票，就輕易地給了滿嘴臭氣的男人。
回憶完這段往事，我站起來，又一坐在椅子上，長長地嘆口氣，感覺心髒已經碎裂，殷紅的血已流了一地，那融合在我血液中的愛，也隨著血液的流失而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