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監獄十大潛規則 第六章︰百態

作者 ︰ 雪山上的帶頭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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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號里,劉總與楊老頭以及號里所有人都圍上來問我︰「浩哥、浩哥,是先休息一下、還是先去洗洗?」

「︰先坐一會。」大家就圍著、聊起剛才打架的事。

剛聊一會兒,何干警帶著楊鐵彪來了。楊鐵彪讓王進將自己在號里的東西整理好、遞出來。在王進整理楊鐵彪的行李時,這個說,這件衣服是我的,是被楊鐵彪勒索去的,要拿回來;那個說,這雙鞋是我剛進監時、被楊鐵彪強要走的……

我一手扶著楊老頭的肩吼道︰「龜兒子、王八蛋,他在這里時,你們將他楊鐵彪當爹,現在他轉號了,你們在這里放屁。王進、凡是楊鐵彪的東西統統給他清好!誰他媽將送了的東西要回來、誰就是婊子養的,放下、放下」。听了我的吼聲,幾個想要收回自己東西的人趕快放下了。

看著那幾個小丑將東西放下了,我從自己口袋與行旅袋里模出兩包煙,走到鐵門前對走廊上的楊鐵彪說︰「我真的很討厭你的為人,但還是佩服你有些骨氣;比有的雜種王八蛋強多了。」說完這句話,將兩包煙放到王進替楊鐵彪收拾的被子里。

楊鐵彪剛走,劉醫生就來了。他給了我兩瓶跌打凡與一瓶紅花油、幾張虎骨膏後告訴我,以後有什麼事,不要沖動、先告訴他,讓他來處理、以免吃苦。

劉醫生一走,楊老頭拿起紅花油要替我擦。我對剛才在教育室他與劉總軟骨表現很反感,不讓他給我擦。

楊文才老頭就吹噓自己闖蕩江湖幾十年了、懂一些推拿,號里其他人也附和著,實在拉不下臉來,就讓他給我捏、揉、擦藥。

楊老頭一邊給我涂藥、一邊講述一些自己在社會上的事。我反感地一搭沒搭的,從他的口中,我知道了楊老頭是一個頭腦靈活的山村農民。十幾歲時、就開始爬火車偷盜從自家門不遠處經過的貨運火車上的物質。

年輕不懂事、好交朋友,經常將自己偷來的大米、布料等農民需要的物質送給村民。因此頗受村民歡迎,干了幾年居然成了村里的首富,上門提親說媒的絡繹不絕,二十一歲就結了婚。第二年就生下了一個女兒,小日子過得十分舒服。

人就是這樣的、樂極生悲。整天游手好閑的楊文才大手大腳的開銷,引起了村里一些靠擾政府、有紅眼病的人舉報了鎮派出所。鎮派出所就出動人馬抓他,好在那天他出門打牌不在家。

但這次讓楊文才有了警覺,從此、他晝伏夜出。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這樣夜貓子的生活過了近一年,他也撈了不少錢。就在楊文才放松警覺、認為沒有什麼事了時,楊文才被抓了。經過派出所一頓又一頓的詐、哄、打,受不了的楊文才招供了自己偷盜國家物質的盜竊罪。

好在楊文才行竊多年、手中積有一些錢,左托人、右送禮的,在二十三歲時、判了八年刑。到監獄後(那時稱勞改隊),他老婆又送禮、又請客地為他疏通、找關系,在監獄經過五年多的改造後,楊文才減刑、提早出來了。

出獄後的楊文才,經過監獄的洗禮與一些道上朋友的切磋,行竊之技增強了、人也成熟了不少,但他沒有改邪歸正,而是繼續盜竊。他帶著老婆、孩子遠離家鄉、流竄作案。他比以往更心細、更膽大,幾年的盜竊生涯、讓他手中結余了一定的錢財。就在第三個孩子(兒子)降生時,他回到了家鄉,修了一棟全村最漂亮的房子。

在家鄉的楊文才整天喝著小酒、打著小牌、哼著小曲,過著十分痛快的日子。但這種日子沒有過多久,一個道上的朋友找上來邀請楊文才干一趟大買賣。這趟買賣是他經過一個多月踩點後,才來邀朋友的、輕而易舉的事情。朋友的大吹特吹讓有些想金盆洗手的楊文才動心了、出山了。但這次卻栽了。楊文才因不是主犯、錢也沒有到手,只判了六年。六年刑,楊文才通過活動,干了四年半、提早一年半出來了。

出監後的楊文才不想再干盜竊了,但要生存、而他又不能像其他人那樣能吃苦耐勞,楊文才經過幾次劇烈的思想斗爭,認為自己學握了一些反偵破技能的楊文才、再次出山。

屢屢得手,楊文才得意忘形了,並且越做越猖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次因為三個月前偷一家煙酒批發轉運站、而栽了。栽進來後,楊文才相信自己的老婆會用錢將他撈出去。因此他顯得比其他人安靜了許多,每天不急、不燥地過日子、聊天、下自己做的棋。

一大群男人呆在看守所,整天無事可干,海聊、海吹、相互取笑、挖苦,大家扯得最多的是關于女人的問題。每次扯到這個問題時,大家都會搭上犯罪的陳六麻子,侃侃一陣子、譏諷他一下。

陳六麻子、三十上下、瘦猴似的樣子,臉上長有幾粒白色的麻子,因此大家都叫他陳六麻子或犯。喊犯時,他一般是不會答應的。我心里特看不上他,無論他怎麼討好我,我都用一種鄙視的眼光看他。有時還故意撞他一下,踢他一腳的。

有天中午、午睡時,我突然尿急要上廁所了,就到放風坪上廁所,見陳六麻子一個人坐在過道里。我就笑罵道︰「王八羔子,怎麼不睡覺、又想女人啦?這里沒有女人,想也沒有地方。雜種,滾、滾進去睡覺。」

陳六麻子站起來,弓著身子輕輕地走過來,笑嘻嘻地蹲在一旁可憐兮兮地說︰「浩哥,我不是犯,我是冤枉的,我是與那婊子通奸。你經常看那個法律書,我給您實實在在講一下,你就明白了。」

「︰滾、滾遠一點,同別人去講、不要同老子講,老子沒有興趣。滾、滾遠點!」罵完後,我揮了揮手手,示意陳六麻子離開。

陳六麻子哀求道︰「浩哥,給你嘴上的半截煙給我抽幾口,我還是昨天下午抽了一個煙的。」說完眼露哀光地望著我叼在嘴上的半截煙。我瞧他那般德性,就將小半支煙給了他。

陳六麻子接過半支煙,像餓狼似地猛吸兩口,喉管動了兩下後、對天空慢慢吐了兩個煙圈,咽下唾沫後說︰「舒服、舒服極了,謝浩哥、謝浩哥。」

他猛吸幾口之後、蹲下來,同我講起了他的故事。

陳六麻子的老婆兩年前死了,他一個人帶著十一歲的兒子生活。因為兒子上學、需要照顧,自己不能外出打工,就經常幫村里的一些忙不過來的人家干點農活、掙點辛苦勞力錢。因干活能吃苦,村里的人就特別喜歡找他做事。

去年六月,他去給一家老公常年在外打工叫月桂的女人干活。兩個男女在山上邊干活、邊聊天,突然女人說了聲小便,當時就拉下了褲子,淬不及防的陳六麻子、呆呆地看著女人白白的。女人拉完小便後,就對陳六麻子講,剛才自己小便時,陳六麻子白白看了自己的、不合算,讓陳六麻子也拉下褲子來,讓自己看一下、瞧一瞧。陳六麻子此時,下面正發猛、發脹,不好意思拉下來。女人不依不饒,就上前對陳六麻子動起手來,扯陳六麻子的褲子,兩人拉扯之間,女人一下撈著了陳六麻子的命脈,就這樣兩人就順理成章地在山上干了起來。

男女之間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何況一個老婆已死;一個老公常年在外。女人就經常以找陳六麻子幫工為借口,將陳六麻子往自己家里帶。

男女偷情本屬正常,只要雙方樂意,別人無權干涉。可事情就是巧,偏偏他們倆人的事,有人要干涉。想干涉陳六麻子好事的不是別人,就是月桂這個女人的那個游手好閑,瞎了一只眼楮的鄰居。

他的那個鄰居,因為又懶又窮,一直沒有娶過老婆、也沒有情人。他曾經多次死纏過月桂,可月桂看不上他。如今見月桂與陳六麻子好上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心中打起了歪主意。

有一天中午,陳六麻子與女人在家干得正火熱,忘情了、沒有留意。被一直留心他倆的鄰居逮個正著,那個畜生居然要挾要與月桂干上一次。月桂當然不樂意,兩人鬧了起來。這個鄰居就懷恨在心,將月掛與陳六麻子偷情的事到處渲染。

今年六月,月桂老公從工廠回家休假,鄰居就將月桂與陳六麻子偷情的事情告訴月桂的老公。男人一听自己女人偷野男人就對女人一頓拷問,女人死活不承認。過了一段時間,月桂老公又要出門打工了。

月桂從自己老公回家後,一直沒有與陳六麻子約會過,心里挺想陳六麻子的。今天,月桂將自己老公送上車後,就直奔陳六麻子家約陳六麻子晚上到自己家里過夜。

當天晚上,當兩人在月桂家中床上干得正歡時,房門被踢開了,月桂與陳六麻子被月桂老公與鄰居逮了正中在床。兩人被暴打一頓後,陳六麻子、鼻青臉腫地回家中。

認為自己以被打了一頓後的陳六麻子,認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沒有想到陳六麻子剛上床躺一會兒,月桂老公找來了,要陳六麻子出五千元私了,否則就要報案、說陳六麻子自己老婆。可憐陳六麻子怎麼也拿不出五千元錢來。

第二天,月桂老公與鄰居就帶上月桂到派出所報了陳六麻子一案。就這樣,陳六麻子告別了家鄉、來到了看守所這個地方。

飽吃了一頓皮肉之苦的我,在楊文才好一陣,捏、揉、推拿之後,感覺舒服極了。站起來,飛起一腳將吊扇下王進與小饅頭的被子踢開,喝道︰「從今天起,這里就是我與鐵兒睡的地方。你們兩個王八蛋子、睡楊老頭後面去,最後面就是你們的歸宿地。只要我在這號里一天,你們就少嗦、乖一點,听到沒有。」

小饅頭大氣不出地抱起自己的被子就走,王進慢慢騰騰地過來、抱起被子,看了我一眼說︰「浩哥,我沒有得罪過你。你現在要我睡最後面,有點過份吧。」

我瞪眼、咬牙切齒地說︰「我最看不慣的就是你這種吃軟、怕硬的腿子,有種我倆好好試一下,任何人都不要插手,誰插手、多嘴,老子立馬廢了他。來吧,你贏了、你做老大,我睡最後去」。

王進抱著被子嘟道︰「我不配做老大,也沒有資格做老大,我服你行吧。」說完,抱著被子灰溜溜地到最後面開鋪睡了。

我哈哈大笑兩聲後,揮手叫︰「鐵兒,來、睡這里。」然後身子一躺,舒舒服服地躺下。

也許是太累了,躺下一會兒就不知不覺睡了。不知什麼時候、睡在我旁邊的鐵兒推了推我說︰「哥、來新腿了。」

我睜開眼朝鐵門一看,果然門前站著一個二十六、七歲,虎頭虎腦、一身肌肉的新腿子。新腿子一件魚白色襯衣血跡斑斑,帶著手銬的手、拿著碗與草紙,腳上還有腳鐐。

號子里的人見我睜開了眼就問︰「老大,怎麼辦?」

我沒有吭聲,鐵兒就在被子里捅了我一下,小聲的對我說︰「你要發話,兄弟們才知道怎麼安排。」

楊老頭走過來說︰「浩哥,這人進號還戴著手銬、腳鐐,肯定是殺人犯,馬上開風門了,先讓他洗洗。」

我看了一下楊老頭、劉總,劉總對我點點頭說︰「楊老頭說的沒錯,先讓他洗干淨再看」。

我就對鐵兒與旁邊站的幾個人說︰「你們看著辦,愛咋滴、就咋滴,我只想睡覺。」

風門開了,鐵兒等好幾號人推推嚷嚷地帶著新來的洗過澡後、帶到我面前,將我與劉總、戴老板介紹給了新腿子。

新來的,舉著戴手銬的手、對我一抱拳後說︰「拜見老大與眾兄弟,以後請多關照。」

我還沒有說話,憋不住了的王進、沖上去「啪啪」對著新來的兩個嘴巴後說︰「新來的,就跟老大套近乎,要別人照顧,我們照顧你、誰照顧我們呢,犯賤想挨揍。」

新來的怔了半響,看了王進一眼、眼光挺凶的,我笑了一下對鐵兒說︰「這位兄弟,有刑具在身、應該給與照顧,讓他按老傳統、老規矩拜牢門,就算了吧!」

劉總看著新腿拜完牢門後,嘆息了一聲對我說︰「一條漢子、可惜啊,就是一把刀而已。」

「︰刀、也是一把好刀;是一把有骨氣的刀。」說完,我瞪眼看著劉總、冷笑。

劉總開了我一支煙,自己叼上一支後說︰「我理解你,因為我也有過你這個年齡段;欣賞你,膽量大、有道義、敢作敢當;但你是一個有文化的人,不是江湖草莽,你還年輕、作為一個年長你的人,有些事情、我必須告訴你。」

接著劉總給我講了《刀與手》的故事。大意就是︰一把再鋒利、再好的刀,它如果沒有一個會使刀的手使用它;舞動它,它也只是一塊閑置的廢鐵而已。並且刀容易壞,壞了可以再鍛造、再買一把。

人呢,不能做刀,做刀的人只是人利用的工具而已,遲早一天要廢掉的。人要做手,會舞刀、會用刀的手,是利用刀去消滅敵人的手;手是自己的,千萬不能廢了。

劉總講完這個故事,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我沉思了一下,內心之中有些顫抖。我一改過去鄙視他的眼神,用滿懷感激的眼光看著他,說︰「很感激您的啟迪,謝謝。」說完我對他深深地點了一下頭。

這個故事、片刻間,讓我成熟了不少;它後來一直影響著我。

從那刻起,我對劉總刮目相看,不再有瞧不起他那份沒有骨氣的模樣;相反從內心之中對他有了感激。後來的時間里我經常向他討教;從那刻起,我從他那里學到了不少,他成了我人生中的良師益友,到現在我還與他經常聯系、問候他……

那晚上,我開始沉思、想了許許多多,人真的需要成長與經歷,才能領悟人生之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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