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借尸還魂
顏青，十八，出身M國特勤局，代號青鷹，共進行任務一百二十七起，出色完成一百二十六起，一起失敗。她特工生涯中，這唯一一項失敗的任務，也直接送掉了她的性命。
「阿青，你是個非常讓人著迷的女孩，堅強果敢，從容自信。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有了舍不得殺掉的人呢。」純黑亞曼尼西裝的男子高大英俊，漂亮的琥珀色眼瞳里映出狼狽不堪的她，「再考慮下吧，阿青，只要你肯說出其他特工的消息，我就可以讓你永遠留在我身邊，怎麼樣？」
修長的五指死死鎖住了她的咽喉。
沒有刀，愛槍柯爾特里的最後一發子彈也在剛才打盡，現在的她彈盡糧絕，根本沒有逃月兌的希望。然而，即使是在這樣的惡劣的情況下，她依然倔強的瞪著他，冷聲嘲諷︰「你以為我是你的玩具嗎？留在你身邊，笑話！」
「啊……真讓人苦惱呢。」慢慢收緊手指，看著她越來越緊促的呼吸和微微泛紅的臉頰，滿意點頭，「阿青是特工出身，最不畏懼的便是死亡，對吧？可是，」他忽然俯下臉，認真道，「阿青死了，我會很難過的。」他將另一只手握著的槍對準了顏青的小月復，緩緩扣下扳機。
砰——
因為裝了消音器，所以只發出一聲嘶啞的響動。
面前的女子漸漸倒下，大片大片的血從月復部涌出，染濕了深紅的羊毛地毯，也模糊了男人的視線。他凝目注視幾分鐘，忽然松手，任那只殺她的槍械跌落在血泊中。而後輕輕一嘆。
實在可惜了，這個女孩兒。如果她不是M國特勤局的特工，如果她沒有那麼好的身手，如果她的脾氣不是那麼倔強，如果……哪來那麼多如果，真有這些如果，他也不會為她著迷了。
「外面都處理干淨了，」門被拉開一角，露出一張清雋的臉，「你這里怎麼樣，談遠？」
談遠往左一讓，剛好露出顏青的尸體讓對方看見。
「你還真下得了手？」那人一怔，而後搖頭道，「瞧我說的什麼話，你這樣的人，有什麼下不了手的。」
談遠聳聳肩無辜道︰「哪里，對你我就下不了手啊！」
那人哼了聲，不以為然，遂招呼人來處理尸體。在顏青被人抬出門的一刻，談遠望著她脖子上那塊他送給她的和田暖玉，忽然道了句「好險」。先前那人點頭應道︰「的確，若她再來一次，恐怕你的決定就和今天截然相反了。」
兩人誰也沒有料到，這句話竟會一語成讖。
*
身子很輕，仿佛不受力的羽毛，在喧囂的城市上空飄蕩著。靈魂狀態的顏青半閉著眼，模糊的意識在某種不知名力量的牽引下，她來到了附近醫院的一間病房。
精密的儀器嘀嘟嘀嘟的運轉著，病床上的少女雙眼緊閉，呼吸一下弱于一下。
嘀嘀嘀嘀——
側腦儀突然發出單一的聲調，緊接著顏青看見少女身體上浮現出一層透明的人形，而她自己胸前佩戴的那塊和田暖玉在此刻驟放光彩。
刺目的綠光讓她的腦海一片空白，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人在耳邊哭語。
「顏顏、顏顏你醒醒，別扔下媽媽，顏顏！」
「顏顏，爸在這兒，你別怕，啊……」
爸爸、媽媽？搞什麼，自己連父母的面都沒見過，怎麼會……
「葉蒼陌？你怎麼在這兒，給我出去！」那個自稱是「爸爸」的男人似乎在咆哮。
「我听說妹妹病了，來看她。」又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冰冷的不帶一點感情，「放心，她沒事我就走。」
「哼，看她？說不定顏顏出車禍是你給害——」
「老公，少說兩句！」女人道，「葉先生，你請自便。但現在我女兒還在昏迷，希望你不要打擾她。」
「看完了？看完就請你出去！」
「小顏的病，我會請最好的醫生……」
「誰要你請？葉家沒你這兒子，顏顏也沒你這哥哥！現在你給我出去！」
吵，好吵……他們在爭些什麼？不，腦袋好痛，痛得像是要裂開。好難受……別吵了，閉嘴！
鐺的一聲，輸液瓶連同鐵架一同摔在地上。手背上輸液的針管也被這股大力扯月兌，半截針頭露在外面，把眾人給嚇了一跳。
「顏顏，你、你醒了？」入眼的是一個中年婦人，很樸素的打扮，臉上幾乎沒化妝，她此時淚流滿面，又是驚喜又是擔憂，「顏顏，你嚇壞媽媽了你知道嗎？你都昏迷三天了！媽媽差點以為你……」
「別說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旁邊站著的中年男人戴一副眼鏡，身著中山裝，看上去有點嚴肅，但在此時亦是淚眼婆娑。背過臉去擦了擦眼淚，男人這才想起應該找醫生，然而白大褂已經被葉蒼陌找來，後面還跟了幾個護士。
測體溫，測心率……一系列的檢查工作後，醫生才臉帶微笑的對他們說︰「恭喜，你們的女兒已經沒事了。只要再調養兩天就可以出院。」
「太好了顏顏！你沒事了！」
就在大家一片喜悅，連那個面帶冰冷的男子也牽了牽嘴角的時候，顏青茫然開口。
「我沒死？這是哪里？你們是誰？」
眾人一呆，沒有答話。
「這是哪里？你們是誰？！」
這句話問第二遍的時候，顏青的目光已經犀利起來。她警惕環視四周，白色的牆壁，醫療器械，這里是醫院！再看眾人，除了這對夫婦，後面還站著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面容堅毅，眉目英挺，這時向她投來的目光也充滿了疑惑和擔憂。至于那幾個白大褂醫生，已經開始翻找器具準備重新對她檢查。
該死的，她被談遠那混蛋一槍崩了，居然沒死？
「顏顏，我是媽媽啊！」女兒警惕的眼神讓母親心碎，葉母幾乎是哭著叫道，「顏顏，你怎麼不記得了？我是你媽媽啊！」她又指了指旁邊的丈夫，「這是你爸爸！你是我們的女兒啊顏顏！」
「爸爸、媽媽？」顏青覺得很荒謬，「不好意思兩位，我想你們認錯人了，我——」
突然，那個穿黑風衣的男人驀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不待父母喝出聲，顏青已微微抬手，而後猛地一翻，從他手中掙月兌開來。她左手在床上一按，借力便要翻身躍起，然而突然手肘一軟，整個人倒回了病床上。
怎麼回事？她的身體……弱的出奇？
就在這時，葉蒼陌再度擒住她的手腕，但力道已比剛才大的許多，顯然是有了防範。他仔細打量了這個妹妹一番，沉聲問道︰「真的不記得了？」
記得什麼？這里的人都是些瘋子啊？顏青倍感荒謬的同時，醫生開口解釋道︰「幾位，葉小姐在車禍中極有可能撞擊到了頭部，導致局部性失憶，請你們不要刺激她。」
葉小姐？他們把自己認成……突然，顏青的目光在自己的雙手上頓住了。那雙手潔白如玉，干淨得沒有一絲傷痕。這根本不是她的手！常年特工生涯，除了負傷後留下的疤痕，她的手上還有握槍的老繭。怎麼可能這麼干淨？除非這根本不是她的身體！
一個可怕的認知從她的腦海里浮現出來，顏青嘶啞著聲音道︰「鏡子……給我鏡子！」
葉蒼陌皺了皺眉，然後走到旁邊拿了一面鏡子給她。
瓜子臉，雙眼皮，額頭光潔如玉，沒有那一道在伊斯蘭劃破的刀傷，這……根本不是她的臉！
顏青慢慢閉上眼楮，她已經確定了，自己現在的情況，就是傳說中的——
借尸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