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太虛劍意 第37章 十年之約

作者 ︰ 蓮子書

十年之前,月圓之夜,紫禁之巔,西門吹雪與葉孤城的決戰聞名江湖,而那一戰最終成就了白雲劍仙清虛真人的威名。

十年之後,月圓之夜,不在紫禁之巔,而在南海孤島,沉寂多年的西門吹雪約了瑤光一戰。

或許是為了避免十年前那般江湖人圍觀的局面,兩位絕世劍客的決斗選在了南海孤島,一般人便是想要圍觀也找不到地方。

但陸小鳳不是「一般人」。

陸小鳳有個朋友叫做葉孤城,因此他趕到了那座島。

陸小鳳望著葉孤城,幾乎又萌生了十年前曾有過的不滿、疑惑和痛惜。

「為何定要一戰?」

葉孤城平靜地注視著靜立樹下藍白道袍的女子,答道︰「因他是西門吹雪,而她是清虛

陸小鳳有惋惜亦有氣憤地回道︰「我不懂

「你不是劍客,所以你不會懂葉孤城平靜地續道,「他們本也無需任何人懂

陸小鳳頓時語塞。

對,他不是劍客,這就是最大的區別。

哪怕同在江湖,用劍的人和不用劍的人似乎總會有那麼一些區別,愈是劍術高明,這一點不同就愈是明顯。

十年之前,陸小鳳就已經在西門吹雪身上看見了那種不同,但他依然忍不住存一分近乎妄想的期盼。

十年來,陸小鳳時而來訪白雲城,不單單是為了求助兩位劍客,更是想要看看是不是所有的劍客都會變成西門吹雪那般,會不會某一天,葉孤城或是清虛也會忽然閉門不見。

令陸小鳳欣慰的是,十年來,兩人始終也不曾閉門謝客,無論他何時來,總會看到其中一位或是兩位,沒有出現的那一個往往不是閉關就是離了白雲城無法前來。

頭五年,每一次見面,陸小鳳都能感覺到兩人劍術又變強了,而第六年上,他發現自己竟已經無法憑著純粹的觀察來感受兩人劍術到了何種境地,他不由得出言詢問。

那一天,陸小鳳看到了葉孤城恍若清風一般翱翔自在的輕功和飄渺逍遙不可捉模的劍招,他一路追著葉孤城飛到城外,停在海邊,海中近案處的礁石上隱約有個白影,以陸小鳳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那是誰。

那是幾年來身量抽長、從窈窕少女逐漸成熟起來的瑤光——無錯,他和葉孤城都已知道了這個名字,但兩人早已習慣了「清虛真人」和「阿七」這般稱謂,就這麼沒有更改過。他知道清虛真人有在海中練劍的習慣,卻還不曾親眼看過到底是怎生情形。

海中風浪迭起,海浪滔天,向著岸邊席卷而來,陸小鳳望著那般波濤,幾乎想要沖下去救人,葉孤城無聲無息地出手一攔,示意陸小鳳安靜地看下去。

人力有窮,在山崩地裂、海嘯浪潮之間終究太過渺小。

陸小鳳本以為清虛真人只是練成了閉氣和潛水的工夫,想要在水下借水勢練劍,但他料錯了。

接下來的一幕他終生難忘,那情形絲毫不比月圓之夜葉孤城與西門吹雪的出劍遜色。

碧浪滔天,一道青白的劍光沖天而起,恍若天成之刃向著浪潮劈了下去,綿綿不絕的浪濤被那一道劍光劈成兩半,生生分成了兩道打在岸上。浪潮不斷,劍光亦不絕,一劍接著一劍,就好似常人以手指戲水撥弄照影一般的輕描淡寫,絲毫不見力竭,每一劍出,都阻了浪濤片刻,青白的光影交織一片,與碧海藍天相融一體,竟似海中有什麼天材地寶在大放光彩,渾然不似人力可成。

當海浪退去復歸平靜,陸小鳳飛快地掠到海邊,駭然發現礁石上的女道竟只有發絲沾了些微水氣,周身道袍干淨如新,絲毫不見狼狽。清虛真人似乎並不意外看到他,向著他微笑致意,他卻幾乎要笑不出來。

這還是人的劍術嗎?

清虛真人若此,葉孤城若此……西門吹雪又該是如何模樣?

那大概已是陸小鳳最後一次看到兩人用劍,因為那之後即使兩人受他之托再入中原,也沒有人敢讓他們拔劍——白雲城主之前,早已沒有任何敢妄圖一戰之人。

時隔五年,如今的清虛真人又該到了何種境界?

已然如此驚才絕艷、冠絕天下,為何劍客總要生死決斗!

思緒飛過十年,往日情景歷歷在目。

陸小鳳忍不住看向葉孤城,低聲道︰「此戰定分生死,倘若……今後獨留你一人,她竟忍心?……你竟忍心?」

盡管葉孤城早已說過視瑤光如師長,但以陸小鳳所見,白雲城中上下分明待瑤光如女主人,十年來,葉孤城與瑤光可說朝夕相對,二人更可說是志同道合,自有一種默契在,往往無需過多交談,眉眼之間就已傳達了所有,陸小鳳已見過多次兩人近乎心有靈犀的眉目交流,那般情形,任誰看了也會不禁萌生出一種眼前當真一對璧人的想法。最開始陸小鳳也不過是帶著幾分開玩笑的心思說過讓葉孤城莫忘了自己的喜酒,等到他在江湖漂泊多了,每每來到白雲城,見到城中一如既往安逸閑適恍若謫仙的二人,他總會涌起一種「若是當真能喝了他們的喜酒也很好」的感慨。

陸小鳳這一感慨便是這麼多年,那兩人卻始終只是最初那般亦師亦友的關系。

但即便只是亦師亦友,十年相交,交情也不淺了。比劍很難點到為止,今夜一戰,可以說必分生死,好一點的情況是一死一生,壞一點或許便是同歸于盡。十年交情一朝喪,今後漫漫歲月再無人相伴,這般孤寂怎不令人畏懼?

決然赴生死決斗的那位固然令人心冷,坐視這一場決斗發生的人又怎不令人心寒?

陸小鳳覺得根本無法理解這些人——從十年前開始直到現在。

葉孤城微微一愣,依舊一臉平靜如水的神情,視線飄向瑤光,眉宇間略見柔和,微笑著搖頭。

「陸兄,你仍是不明白……我與阿七並非夫妻,若要說是什麼……或許更近似道侶——亦師亦友,同修一道,互相參研,叩問道途。但正因我二人所修之道近似,有些困難疑惑之處……她不明白,我亦無法解答。西門吹雪與她所修之道不同,所以她應承此戰,期望能在決斗中有所領悟。修道之人早有身隕道消之悟,倘若站在關卡前遲遲不得寸進,縱然再活十年百年又如何。更何況,十年前,是阿七先提的約定,西門吹雪不過應諾而來,阿七並無避戰的道理

陸小鳳被說的愣了一會兒,卻不依不饒地說︰「你不難過?」

這一回葉孤城沉默了,沒有回答,只靜靜看著不遠處的瑤光。

樹下垂眸靜立的女道背負長劍,周身氣息柔和。

十年時間令她的形貌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昔日的窈窕少女成長為如今清麗秀美的女子,霞姿月韻、恍然若仙。

她曾與西門吹雪相約,若他願意,等她十年,她可與他一戰。

今日便是十年之期。

是以瑤光在一月前收到萬梅山莊發來的帖子時毫不驚訝,甚至可以說用期待的心情回復道——候君已久。

有相邀,有回復,才有今日月圓之夜的決斗。

十年來,瑤光清心潛修,內功修回八重,因鑄造上清破雲時那一道雷劫貫通經脈,如今她的內力有從前幾倍不止,但她在沖擊九重時一再失敗,總無法順利突破,仿佛有一道無形的桎梏牢牢地擋住了她。

內功如此,劍道亦如此。

三才劍法修習圓滿,兩儀劍法小有所成,但離圓融貫通、爐火純青總差那麼一點,她卻連自己到底差在哪里也無法明白——昔日于睿所授劍法止于三才,兩儀劍法只稍加講述,見她難以領會便暫且放下,道是日後再教。

然而,如今她已離了師門,又有誰來教她?

放眼世間,並非沒有同出道門之人,那些人甚至連她幾劍也無法接下,又談何切磋。

她無人可問,無前路可參,唯有自行參研,模索前行,卻終不得那臨門一腳。

只差一步,卻是天壤之別。

太極兩儀,陰陽化生。她如今劍中可出陽走山勢,可出陰如流水,但要巧妙無隙地完成轉化卻是不能,讓她一劍斷水她能做到,讓她續水卻不能,換而言之,她使出的兩儀劍法就如同兩個「半」太極,無法拼合一體,生生割裂,只差那一息轉化,就是術與道之別。

再凌厲的劍術,也不及最普通的劍道,她如今的兩儀劍法便只是劍術,劍中道法無成。

瑤光卡在這樣的關竅已有三年,耐心亦逐漸磨損,因這是一條不明去向、不知該如何走的路,獨自模索,不知對錯,走到如今,卻難以前進,又無法後退,她不願就這樣耗盡一生,因此接到西門吹雪的帖子,她不期然地想到,或許見見別的劍道、于生死之間……會有所悟。

瑤光于此世可說無親無故,因此她也毫無後顧之憂,反而略有些興奮期待地執劍等候著自己的對手。

西門吹雪來的很準時。

月亮出來之後不久,他就到了島上。

黑發、白衣,蒼白的臉,漠然的神情,遠遠看去,沒有一絲活人的生氣。

他整個人就如同一柄劍一般,散發出凌厲到令人窒息的劍氣,所過之處,草木瞬間枯萎。

「清虛真人,十年之期已至

白衣的劍客一雙寒星似的眸子看向樹下的女道。

瑤光微笑著走上前,點頭嘆道︰「是啊,十年……已過。今日一戰,我並無後顧之憂……我知你必已為令郎安排妥當,只是江湖險惡,人心叵測,倘若你死而我生,我定會護萬梅山莊十年無憂

十年之後,西門吹雪的兒子就已弱冠,再非稚子。

「倘若你我均亡,葉孤城也不會看著故人之子受苦

陸小鳳不禁一怔,立刻看向葉孤城,卻發現葉孤城竟笑著點頭應了下來,他心中的悲哀立刻漲到了十分。

人若還有未竟之願,還有後顧之憂,自然也會更加惜命。這般安排,無疑是斷絕了兩人的退路。這樣開戰,若無一人死去,怎可能休止。

陸小鳳忽然不知是否該繼續看下去。

是親眼看這一場曠世之戰,牢牢記住自己兩位友人絕代風姿,還是不去看這殘忍悲痛的情形!

他們都是他的朋友,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卻非要在劍下分出勝負生死!

這就是劍客?

劍客,到底是什麼?

西門吹雪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點頭,沉聲道︰「多謝道長好意,卻是不必

瑤光一笑,道︰「倘若你死了,是不是有必要……也就無需問過你的意見,我事先說給你听,只是為了了卻自己的顧慮。十年了,西門吹雪果然劍道有成,今日不論勝敗,想來這一戰……不會毫無意義

無論是她悟道突破或是西門吹雪更進一步,總有人在問道途中前行一步。

西門吹雪沉默地拔出了長劍。

瑤光亦拔劍。

月圓之夜,南海孤島,死生一戰,近在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如果我說這是這卷最後一章,你們會不會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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