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第9章
蘇娣見蘇朵兒越說越有理，不覺追打起來︰「你這死丫頭哪知天高地厚，不打不行了！我今天就當著爹媽的面，收拾收拾你，然後把你的這些花花腸子都告訴他們，我叫你再壞！」
正鬧著，母親在那邊喊開了︰「你這兩個沒有教養的瘋女娃子，也不怕人家笑話，這麼多人，卻在那里瘋鬧，好沒有臉皮。請使用訪問本站。快過來，咱們該回山上了。」
這時，金孝生的母親汪美嫻過來接上話說︰「干麼現在就要走啊？親家上門都是貴客，可今天這一忙，把你們給涼在一邊了。現在就請你們回屋，再敘敘家常，吃過夜飯再走也不遲。」
金喜鳳說︰「不啦，都玩了一天了。你回去還有滿屋子的攤子等著拾掇，我們也有一坡的事要做。不如有空再來。」
雙方客氣了一番，各自向家里走去。金二爺和炳哥在前面肩並肩地前行，談吐不絕，他們也許從這場古樸的出海儀式中，又深悟了臨界城茶農們該保持的古風。蘇奇卓看著這對老者，帶領全家放慢了步子，心理也將自己的事捋抹了一番。
這天黃昏，當海岸上的漁民家屬星星點點地回到家里去全心守護那份家業的時候，船陣已航行了近百海里。船只最後停泊在了一個淺海區域，四周只能看到大海茫茫，漁民隨時準備著去與驚濤駭浪搏擊。金孝生從開始，就顯示出非凡的悟性，按照父親的引領，平穩駕駛旗船一路前進。這使金普善和全體漁民都為總老大的後繼有人感到莫大的快慰。然而，金孝生首先感悟到的是海上奔波的辛勞，還未到休息點，已覺得疲倦異常。他過去一直都以浪漫的情態猜測這種遠航，設想它該是男人一種何等的英武，卻未曾料及，不到半日，身壯如牛的小伙子就難以招架。他不禁懂得父親，在家時雖倍受漁民敬重，而在海上卻是如此艱辛。隨之他又意識到自己從今日開始已步入這種世人不知的勞作，沒有女人端飯遞茶，更無稚童的嘻鬧。最後，金孝生便想到蘇娣將來嫁給他只能擔驚受怕獨守空房了。
船一停下來，金普善就跪倒在娘娘龕前。娘娘龕是祈求王母娘娘除凶化險永保平安的地方，每只漁船上都有這方領地，前船主人早已在娘娘龕前擺好了指南針和香爐。指南針自然用來指引航向，而香爐在古時除了祭拜被尊為保護神的王母娘娘，還是計時工具，終日焚燒，船主人便知一天時辰的早晚；現在漁民都用上鐘表，香只為娘娘而燒。金普善新燃了幾根香插入香爐，像在情山島龍王廟前一樣，虔誠地叩了三個響頭，然後自語不絕，祈求天神護佑投靠在他旗幟下所有漁民的安康。
金普善在娘娘龕前長跪不起的時候，海風習習，涼爽宜人。旗船上的幾個雇工不敢打擾船主人，默默地坐在船艙里歇息。金孝生第一次置身這個沒有女人的小圈子里，完全消除了往日的羞澀感，不由月兌光了衣物，躍躍欲試想跳進海里，搓洗著日曬一天的汗漬。這時金普善跑過來，一臉驚駭地叫喊道︰「你……快給我穿上！這兔孫子怎地這麼不讓人省心？剛還說你今天像個人物呢，這會卻在給我惹禍，你是討打嗎？」金孝生深感父親的嚴厲再次展露畢現，自知又捅了簍子，卻被罵得一臉的疑惑︰「爹，是咋的了嘛？在這里又沒有女人，我們不能月兌光衣服嗎？」金普善的聲音更銳利了︰「誰說沒有女人？娘娘不是女人嗎？她一身慈愛，日夜跟著咱們，守護著咱們，你卻這樣讓她蒙羞，要是她老人家怪罪下來，再不顧我們的生死了，你擔當得了嗎？」
雇工們于是像蒼蠅飛鳴一樣，竊竊私語起總老大管教之嚴了。金孝生明白自己犯了大忌，手忙腳亂地穿著衣物，這才使父親金普善把口氣軟和下來，諄諄教誨這個初涉海事的兒子︰「這事也不能全怪你，畢竟是第一次出海，只是以後多長幾個心眼。世上三十六行，哪一行都有自己的天規，規是違不得的。記住了，以後要換衣服，就到艙里去。」
一陣不愉快的嚴訓使旗船內沉悶起來，船里的幾個雇工是今年才換的新手，對船主有幾分生疏感，始終不多言語。這時有一只船的主人喊起了號子，驢叫似的難听，但它卻是這茫茫大海中人的第一個聲響，因而格外令人振奮。從旗船上望去，各家的船都亮起了微光，原來是船主們已生了爐火，開始制作這一年在海上的第一頓飯食了。按照祖訓，這頓飯必須吃魚，所以下午在半路上的時候，船陣就曾停了下來，專為晚餐捕獲魚蝦。想必各家這會兒都在殺魚了。見這情景，金普善說︰「咱也該做飯了。」說著自己動起手來，他的動作顯得有些笨拙。金孝生看到這些，咽喉就被一個東西哽住了，父親在船上不單要管大事，連做飯這種小事也要操心，擱在家里這無異于使公雞替母雞下蛋叫長輩給晚輩讓座。金孝生暗自堅定了決心，要盡快學會手邊活計，以便為父親替勞。
金普善挑了一條最大的海魚，扔到菜板上， 地一聲砍下魚頭，然後拿到船頭又一次地祭過海神龍王，這才把魚頭和未去鱗不破肚的魚身放到鍋里一起熬煮。金孝生沒敢說什麼，心知不去鱗不破肚自然又是規矩。
吃飯的時候，金孝生深感那道魚菜難以下咽，卻翻動起碩大的魚頭。金普善伸出筷子，如老鷹叼雞一樣把魚頭夾到自己的碗里。按照祖規，這第一頓海餐的魚頭只有船老大才有資格吃，一是表示對船老大的敬重，二是突現領頭人之意。金普善覺得兒子離享受這種待遇還很遙遠，他不能因憐忘嚴地讓兒子把地位不當數。接著，金普善又向金孝生講授了吃飯的坐姿、器具口面永遠朝上的放置方法、吃飯時的忌語等無盡的嚴規。金孝生深感這海上生存的限定讓自己喘不過氣來，同時又深悟自己肩上的重責了。
第二天，船陣繼續向大海深處進發。
本書由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