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夢 第三十七章 中毒

作者 ︰ 瑩小妹

我們又在別院里住了一段時間,宮內突然有大姐的來信。信中大姐提到,自己即將臨盆,身邊沒有一個可說話的人,所以想讓我回去進宮陪伴。因為帶著我的緣故,去各縣巡查糧倉的事比平時慢出許多,而此信一來,我也不得不先行宮去。紫玄傷未好,不宜周車勞頓,所以我就留她與韓征信們一起。而自己則跟兩個隨行的侍從先行回青林城。

一路上快馬加鞭終于半個月趕回青林城,人到府上板凳還未坐熱,我便讓芹香替我換好朝服,匆匆忙忙趕進宮。

姐姐瞧見我甚是歡喜,雖然行動不便,但一直拉著我聊天至深夜。

「姐,自從我進宮,你就一直問我的事。我知道你關心我,可你也得關心一下自己吧。」我起身拿了條薄被蓋在她身上。「雖然是夏天,但夜里還是很涼,你現在是兩個人,該好好休息才是。」

她始終牽著我的手,目光始終含著笑容。

「其實,我召你進宮,是因為我害怕。」她慢慢撫模自己圓鼓鼓的肚子,眉頭輕蹙。「眼看孩子就要出生了,不知為何我心里就是七上八下,雖然太子在我身邊,可我總覺得心里不安。」

我失笑︰「姐,你該不會是得產前憂郁癥吧。」

「產前憂郁癥?」好奇怪的看著我。「那是什麼病,我怎麼沒听說過?」

「產前憂郁癥其實就是因為孕婦生產壓力過大,而造成的一種不安心理,總覺得未來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而讓自己心里不安。」我握緊她的手。「姐,你放心,在你生產之前,我都會在宮里陪你,太子也一樣。我相信,你一定會平安生產的。」

她勉強的笑笑︰「難道,真的是我想多了嗎?」

「那不然呢?太子在你身邊,我也在。孩子也好好的在你肚子里,外面還有宮內最好的產婆。所以,是萬無一失。」

「希望如此吧。」她捂嘴打了個哈欠,伸頭看了看明亮的殿外。

「姐,時間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我想太子應該還有事沒有忙完,孕婦可不宜勞累的喔。」

她了然點頭,我隨後召來鳳翹和兩個丫頭服侍著姐姐睡下,方才離開。人剛步出宮門,便瞧見太子風塵僕僕一臉疲憊的趕回來。

四下無人我也未向他行禮,只平常的問了聲好。

「姐姐已經睡下了,太子如果有時間,不如陪我走走。」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眼姐姐住的寢殿,點點頭。他屏退左右,與我找了處涼亭坐下。庭院里還殘留著幾絲燥熱,我飲著冰涼的花茶,望著天空凡星點點,說道︰「太子,你是未來的皇上,政事上忙我能理解。但姐姐現在臨盆在即,做為妹妹,我希望你能多抽些時間陪陪她。」

他旋轉著手中的茶杯,斜睨了我一眼,笑了起來。

「果然嫁了人性格也變得穩重了些,以前的你,是從來不會操心這些事。可見阿堯對你應該不錯吧!」

我臉禁不住一陣燥熱,思忖著他的話題轉換之快,想了想戲說道︰「我們怎麼說也是皇後指的婚,若是他對我不好,豈不是駁了皇後的面子。」

他笑得更開,笑容如同外面沁人的涼風。

「你啊,無論年齡怎麼長,始終還是這般伶牙俐齒。這些日子朝廷上事多,所以無暇顧及到你姐姐。宮里日子泛悶,有空你就替我多陪陪她。」說完抿了口茶,目光含著幾分愧疚。「成親前我曾允諾一定會好好陪她,可如今要真真做起來,卻著實難。」

「那也難怪呀,你是未來的皇上,肩負著北倉國數以計萬的百姓生命,自當是比普通人要累一些。」我雙手撐頭,盯著亭外風中飄搖的八角宮燈接著又道︰「人家孟子也說過,故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其實只要這樣想想,就會覺得一切累都值得,因為人活一輩子又有多少人能做到這些。我相信姐姐明白,也同樣為此而驕傲!」

他詫然,盯著我看了好半晌。

「真沒想到,你個小小的姑娘,能看透這般道理。」

我洋洋得意︰「從小跟你們國子監王孫公子玩,多听自然也就會了。」

「你既然能看得如此通透,那我想知道你對阿堯怎麼看?」他盯著我饒有興趣的問。

「好端端干嘛問這個。」我收斂幾分笑,有些不好意思。

「我們幾個也算一起長大,阿堯對你的感情,明眼人都看得出。只是你一直心系祁蘊書,他也就把自己的感情壓抑住。如今,你奉旨與他成親,以你的性格斷然不會輕易接受,可你們兩人已經成親近半年,就沒想過要給他機會嗎?」

「太子,你愛姐姐,愛一個人的感覺,我相信你不會不比我明白。那麼深愛,依戀和相信一個人。突然,他要跟別人成親,從此跟你形同陌路。就像有人硬生生在你心口插上一把刀,每動一分就傷口就更深一次。」

我仰頭看著天。

「阿堯他對我太好,對于他我是愧疚多過于喜歡。」

他欣慰一笑︰「阿堯從小就跟著我,于他的感情,比宮內許多親兄弟都要親上許多。做為兄弟,我自是希望他的感情能得到回應。可退一步講,你又我是妹妹。所以感情的事,還得看你們自己。」

我不禁撲哧一笑︰「太子,我怎麼覺得你好像變得嗦了。到是跟姐姐有幾分相像。」

他郝然,不好意思的撇開頭。微沉聲責備道︰「你這丫頭少在那拿我開心。」

如此之嬌羞模樣讓我笑得更開,若大的園子里,唯听得到我扯開噪子開懷大笑的聲音。

連續半個多月,都在宮里陪姐姐,以至于無事可做,日日除了陪姐姐說說話,便是吃飯睡覺。孕婦嗜睡,剛入夜沒多會便困了,早早便爬上床。而我是正常人,一天也沒有多少覺可睡,是以拿著一本書,翻來翻去,也看不進去多少字。

今晚夜黑風高,我趁宮人們都去歇息,自己偷偷搬了把長梯,找了處較矮的宮殿,然後懷里揣著一壺桃花釀幾顆蜜餞蹬蹬爬上屋頂,找了個舒服地落坐,然後仰頭望著星星點點的夜空,獨飲起來。

幾杯酒下肚,全身竟燥熱起來。對著密密麻麻的星空,竟突然有些想念另外一個世界的家。既然老天爺讓我轉到另外一世,可為何不讓過奈何橋,讓孟婆賜我一碗湯,這樣我就不用懷揣著對另外一世的念想了。

我把頭埋于雙臂間,酸脹的雙眼不禁往外掉眼淚。

耳邊呼得,使過一陣勁風,我驚詫抬頭,灰黑的夜里,隱約瞅得見一個黑影,以極快的速度,朝東邊而去。我用力甩甩迷糊的腦袋,想確定自己沒看錯,可再睜開眼,四周哪還有影子。

幾經思定,想必是自己喝醉看錯,一陣涼意襲來,我拉了拉身上的披風,便順著原來的路,下樓,回屋,睡覺。

隔天我還未從酒醉中醒來,便被匆匆跑來的鳳翹給搖醒,我睡眼惺忪的看著她腫脹通紅的雙眼,問︰「怎麼?誰欺負你了哭成這樣!」

鳳翹一把鼻涕一把淚跪在地上,哽咽的說道︰「二小姐,太子,太子他中毒了!」

我一驚,整個人瞬間清醒。

「你說什麼?!」

「太子,太子今日上完早朝回來,人剛喝了杯茶,就突然大口吐血,然後昏死過去。經太醫診斷,說太子是中了毒。」

我慌亂從床上爬起,忙接著問︰「那姐姐怎麼樣?!」

「小姐那時還未起,所以,所以沒事。」

我稍松口氣,一邊慌亂穿衣,一邊又問︰「那可有查到是中的什麼毒,可有解藥?」

「宮里的太醫都已經看過,不能確定是什麼毒藥,所以無藥可解。元妃大怒,說要殺掉茶水房所有服侍的宮女太監。小姐心力交瘁,只是守在太子身邊,不停的留眼淚。我怕小姐擔憂傷身,所以就跑來告訴二小姐。」

我火急火燎趕到太子宮,就瞧見元妃坐在大殿上方,殿下跪了一眾宮女太監,中間有幾人我認識,都是茶水房當差的。

只見元妃青黑著臉,凌厲的目光飽含殺意。

「說!究竟是誰膽敢在太子的茶水里下毒?你們若是誰知道,是乖乖給本宮部出來,否則若是讓本宮查出,你們一干人都不得好死!」

殿下的奴才都害怕的瑟縮起腦袋,惶恐的將頭垂得起低。甚至有幾人已經膽小害怕得哭了起來。

茶水房管事的楊嬤嬤顫抖著聲音辯解道︰「娘娘,老奴真是冤枉啊。今個老奴還未去茶水房,所以太子中毒的事,與老奴毫無干系,還望娘娘明查!」

宮里本就是個只為自己,跟紅頂白的地方,楊嬤嬤此番也是情理之中,只可憐了跟著她的那些奴婢們了。

站在元妃旁的羅清夕冷哼一聲︰「太子宮的茶水房是你楊嬤嬤管事,如今太子出了事,就是你管教不利。你不趕緊是查一查是誰干的事,還在那里一味推月兌。若是太子真有三長兩短,皇上定會滅你們九族!」

此番話一說,楊嬤嬤立即煞白了臉。目光怨恨的掃了一眼身後跪著的奴才們。

「都是你們這些不中用的狗奴才,如果你們做事,事事小心,又怎會發生今天這種事。你們哪個人收了誰的好處,做了這檔子天打雷劈的事,還不給我站出來,難道讓我們茶水房幾十人陪你一起死嗎!」

那此宮女太監們把頭垂得更低,此時恨不得找個地縫讓自己鑽進去。

「嬤嬤,我,我昨夜口渴起床喝水,突然看到有一個黑影往茶水房的方向跑去,我,我想是不是那個黑影下的毒!」

一個宮女,聲音極小的說道。

「黑影?!」楊嬤嬤蹙緊眉,眼珠一轉,沖宮女怒罵︰「你個死丫頭,宮內守衛森嚴,哪有什麼黑影能在宮里行走自如。我看你是做賊心虛,為自己找借口吧!」

宮女瞪大雙眼,慌亂解釋。

「不是,不是我。我是真的有看一個黑影!」

因為太子是在偏殿休息喝茶時中的毒,所以宮里人也未挪動他,直接安置在偏殿的房間里,現在當務之急是安撫姐姐,至于下毒者之事,還是稍後再說。

屋內很安靜太醫們正一一為太子把脈,抓藥。姐姐安靜坐在床邊,目光至始至終都未離開過太子。望著太子青黑的臉和醬紫的雙唇,毫無生氣的樣子,心底升起一股害怕。前幾日還與他有說有笑,可現在卻命懸一線。

我走過去緊緊抓住姐姐的手,感覺到她手心的顫抖,心也跟著揪痛。

心中有千萬句安慰的話,可到嘴邊卻覺得說什麼,都只是在擴大傷害。

「姐,你現在懷著身孕,不宜太累。不如你先到旁邊休息,我幫你守著太子,好嗎?」

她目光動也不動,緊握著太子的手動了動。「不用了,我不累。我要守著他,我知道他能感覺到我。」

「可是,可是若是太子知道,你為守著他而傷了自己的身子,他也不會開心的。」

「我不知道是誰要害他,可我真的不能放開他,太醫們對這毒束手無策,我真的害怕,害怕一放手,他就會離我而去!」她無措的看向我。「芳兒,他還沒等到孩子出世,還沒叫他爹,還沒有替我們的孩子取名字。他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我強忍住淚,拍撫道︰「沒事,一定會沒事。」

腦海里卻又想起剛才宮女說的黑影,難道自己昨夜並不是眼花!可若那黑影真是下毒之人,可又誰能在守衛森嚴的皇宮中來去自如?

安撫姐姐在旁邊的房間休息後,我又向太醫詢問了太子所中之毒,太醫並未查明是什麼毒藥,所以只能用藥將毒素控制不蔓延,若想真解此毒,還是必須找到下毒之人,找出解藥。

可是皇宮這麼大,別說是下毒之人,要找線索都不容易。毫無頭緒之下,我只能先找剛才茶水房的那個宮女詳問一下情況。可誰知元妃大怒之下已經將茶水房的所有宮女太監都抓至嚴刑司,那里是關押犯錯宮女太監的地方。以我的身份定然是進不去,無奈之下只得返回太子宮。

還未進宮門,便看到一個宮女裝扮人,在門前徘徊。我好奇上前︰「你是哪個宮的?站在門口做什麼?」

那人抬頭猛瞪我一眼,黑白分明的眼里,透出一股寒意。隨即垂下眼,頓了一會才回︰「奴婢是浣衣房的人,有個妹妹在太子宮當差,听說太子中毒,元妃娘娘大怒,奴婢擔心妹妹,便過來瞧瞧。」

我明了點頭,側頭又多瞧了她幾眼。

「放心吧。元妃娘娘是明事理之人,斷然不會亂殺無辜。」

她欣慰一笑,韓我拂了個身︰「如此甚好,奴婢謝過韓夫人。」

我一怔,心下思定,接著又說道︰「你對妹妹倒也貼心,放心吧,太醫已經說了,太子體內的毒已經控制住,不需多日便可將毒完全排除體外。你妹妹,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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