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真不明白,皇室的人為什麼那麼喜歡給他人賜婚,自己不過進宮赴了場宴,居然莫名有個未婚夫,而此人還不是別人,正是處處幫助自己的韓征信!
這不是開玩笑嗎?自己失戀還沒多久呢,祁蘊書還未成婚,自己反而被定了婚,弄得現在老覺得是自己背叛了他。
祁府,單于府,韓府可是青林城的大戶,三家同時操辦喜事,自然非同小可。況且單于府與韓府的婚事,還是皇後娘娘親自所指,操辦得竟然跟當初太子成婚差不多。
府里進進出出都是人,可我卻沒有一絲興致。
青青與紫玄都明白我的心事,可是皇後賜的婚非同小可,做為平民的我們,根本沒有抗拒的權力。
站在銅鏡前看著身著紅色喜服的自己,竟覺得可笑,不過短短幾日,我與他竟成了兩個不可能再相及的陌路人!
彼此都要成婚,可是卻不是對方。
「小姐,我知道你難過,心里放不下祁公子,可是現在事情已成定局,您與祁公子已經不再可能了。」
紫玄溫柔的聲音,讓原本就郁悶的心更加酸痛。
「我當然明白,可是,愛一個人哪能想停止,就可以停止。紫玄,你知道,我愛他,真的愛。」
這種愛是隨著時間慢慢加深,到最後深到連自己也無法估模的地步。
她輕拍拍我的背,聲音是克制不住的心疼︰「小姐,既然祁公子已經做出決定,你又何必再苦自己。」
「可我不甘心,他明明有難言之隱,為什麼他不可以信任的告訴我?難道就因為愛,所以他無法與我承受這些困難嗎?你知道嗎,我真的心疼他。他為什麼就明白!」
紫玄默然,安安靜靜的站著。也許在就一刻,她唯一能做的不是勸解,而是安靜的陪著。
掩著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窈窕縴細的身影走進室來。
我吃驚望著來人︰「雪姨!」
她將門輕輕掩上,溫柔美麗的臉上盡是寵膩的笑容。
「你怎麼會來府里?」
自從影香樓被查封後,他們每年見面的地方就不停的更換,今年也是除夕剛過,只是未曾想,她居然會到府里來。
她將手里的白紗斗笠放在桌邊,先是上下打量我,慈愛的笑道︰「今年有些事耽擱,到現在才過來。突然听聞你要成婚,想必要準備的事很多,定抽不出空,所以我索性就直接到府里來了。」
臉頰禁不住一陣嬌紅。
她拉著我的手在床邊坐下︰「看來我們家芳兒真的長大了,如今這喜服一穿,漂亮得我都快認不出了。」
我不好意思的撇開頭,示意紫玄去門口守著。雪姨一直給我一種很親切,熟悉的感覺,所以這些年,只要每每想到與之相見,就會忍不住開心好久。
她輕輕理著我垂在面前的直發,目光有些濕潤。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就十幾年過去了,如果你的姨父能看到你如今的樣子,一定會非常開心。」
「姨父?」
我有些詫異,因為這些年雖然只是除夕後見一面,可卻從未听雪姨提起過姨父。
「嗯。」
她凝重的點點頭,目光眺望著梳妝台上鏡中的自己。
「在你未出世之前,他就去世了。」
心里不禁升起一股難以壓抑的感傷,我緊緊握住她有些冰涼的手,想以此給予她溫暖。
「如果是這樣,那雪姨你就多看看我,然後晚上做夢的時候就捎給姨父看,我相信他一定能收到。」
她撲哧一笑︰「難得你有這份心,我相信他會收到的。」
說完捋了捋我黑長的直發,道︰「在我們西桃國有個習俗,女子在成婚之前,都必須由親人為她梳一次妝,寓意著親人對她的祝福。今天我剛才過來,不如我來幫你梳妝吧。」
我一怔,心底流過一陣酸流。然後听話的坐到梳妝台前。雪姨拿起桃木梳,細細的梳理著我已然長過腰的長發。
「你的頭發長得真好,黑黑亮亮,又這般柔順。」
我把玩著手飾盒中一支菊花金釵,玩心大起道︰「那是因為雪姨的頭發也很長很軟,所以我就效仿雪姨,把頭發留得黑黑長長,這樣好看嘛。」
梳理頭發的手禁一頓,感嘆道︰「是啊,你姨父當年也是因為我這一頭黑發,才喜歡上我。他我的頭發,黑如上好的稠墨,披在白色衣衫上,十分的美。」
眼眶不禁微酸︰「雪姨,你想念姨父是嗎?」
她深吸氣,輕笑,繼續手中的動作︰「想,當然想。可我更想,與姨父的那個孩子。」
我大驚,望著銅鏡中她悲傷的目光。
「是個女兒,在她未出生的時候,你姨父就死了。因為家里的種種原因,我不能撫養她,所以在她未滿月之時,就把她送給別人撫養。」
「那,那她呢?她現在在哪里?!」我驚慌的問。
她默默擦掉眼角的淚水,看著我的目光含著一抹深意。「撫養她的那對夫婦許是怕我要回孩子,早就不見了蹤影。」
胸口狠狠一痛︰「所以,雪姨就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孩子?」
她放在桃木梳,然後將長發盡挽于頭頂,用發簪固定。
「也許是老天爺在懲罰我這個做母親的不盡責,不過收養她的那對夫婦,人很好,我相信她是不是受到虧待的。好了,你看看,樣式喜不喜歡。」
我回神,看著鏡中自己,一個形似于飛天髻的發式立于頭頂。這里面還摻了假發,有點重。
我對著鏡子左右看看,發現自己頭上居然插著雪姨經常佩戴的玉簪。而那玉簪的材質,正是——
「這支玉簪跟了我許多年,本欲是打算送于念兒成親之用,如今我就把它贈予你,也算是送于你的新婚禮物。」說完輕輕抱住我「芳兒,看到你就讓我想起念兒,這麼些年也感覺謝謝你陪伴,願你這一生一直都能擁有這樣平凡的生活,幸福快樂。」
眼淚不禁滑落眼眶,此情歶,讓我想起大姐出嫁前晚。
在此時此刻應該是娘做的事情,卻由雪姨代替。同樣出嫁,娘卻未進過我房間半步。
我緊緊回抱住她,淚早已流了滿臉。
婚禮定在三月間,酷寒的冬天稍稍轉暖,我靠坐在窗邊,盯著院外依舊干枯的樹枝發呆,前幾日剛下過雨,肩膀又隱隱作痛,怕是上次受傷落下了病根。我無力的放下手中的書,只字未看進去。
「我的好妹妹,你又在那里發呆了?」
單于宜被人攙扶著走進屋,手里端著幾盤精致的糕點。寬大的衣裳,已經遮不住已慢慢隆起的月復部。
我回頭,努力扯出微笑︰「姐,你怎麼又自己端東西,雖然太子在我成婚之前允許你回陪我,可你若是因此而讓小皇子有什麼意外,我怎麼擔當得起啊。」
單于宜溫柔的挑挑眉︰「既然知道我辛苦,那你就乖乖的按時吃飯,這樣我就不用天天這麼勞累了呀。」
我愧疚的走上前,在桌前坐下,有一下沒一下的飲著茶。
「芳兒,再過不了幾日,你就要成為別人的老妻子了,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哪像一個要成婚的人。」
我苦笑︰「姐,你明知道,這是皇上賜的婚,我並不想要。」
她緊緊握住我的手︰「要與不要,現在已經由不得我們決定,這是皇後娘娘的懿旨,我們只能尊崇。」
「可是,我還是放不下心里的那個人,曾經,他那麼疼我,為我付出那麼多。怎麼可能會在一夕之間娶別人?姐,這一切我都不明白,我真的不甘心放下!」
「傻瓜!」
單于宜緊緊抱住哭得像淚人的妹妹,心也跟著抽痛。
「如果,你真的想得到他一句話,姐姐幫你吧。」
單于宜是太子妃,若是想見一個人,並不難。難的就在于如何瞞過皇後和韓家。宮里眾人皆知,祁府之所以能在宮中游走,皆因為祁風與元妃的關系,所以此事,也只能通過元妃。
元妃體寒極其怕冷,所以如今三月,宮內依舊燃著炭爐。元妃靠坐在貴妃榻上,手里抱著雪白的貓寵。
羅清夕站在邊上,安靜的泡茶。
「清夕,太子妃所求的這件事,你覺得本宮該幫嗎?」
羅清夕手中動作未停,熟練的將泡好的茶水倒進玉杯中,呈上前。
「奴才不敢妄下斷言,只是奴才明白,太子妃如今懷著皇家子嗣,又是太子的心頭肉,娘娘疼愛太子,想必是不會拒絕。」
「你倒是聰明。」
她起身,將手中的貓兒放到地上,縴縴玉指接過茶。
「本宮自是不會拒絕,可也絕不會輕松稱了他們的心。太子多情,性子又太過仁慈,若是將來為君,必然要受很多苦。可做為母親,哪能容得了自己孩子跳進火坑。本宮以為可以通過與單于家聯姻而得到瀟王的勢力,卻不曾想皇上打的也是這份心思。所以……」
元妃挑眉等待著後面的回答。
羅清夕機警接道︰「娘娘的心思,奴才明白,奴才立即去辦。」
看著那熟悉的背影,心就不受控制百般揪痛,明明在來之前,有千萬句話想說,可如今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真沒想到,竟然要用這種方式,你才肯跟我見面。」
祁蘊書瞬間挺直背,沒有回頭,也沒有出聲。
「祁蘊書,其實在來之前,我真的有好多話想問你。想問你,為何娶汝離,更想問你,這是你想要的嗎?可是,我不想看你難過,所以逼你。因為你是我愛過的男人,即使最後不能與你走在一起,但還是要謝謝你,謝謝你愛過秦冰,愛過那個孤魂。」
我用力捂住胸口,努力壓抑翻滾的淚。
「我也要與韓征信成婚,所以在感情上,你不虧欠我,我也不虧欠你。還記得,我說過。如果真的有一天,我們做不了夫妻,生生世世在一起,也要學會瀟灑的離開。」
我將手里的鐲子放在桌子上。
「你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唯一知道我存在,並給予我溫暖的人。我尊重你的決定,所以,我想告訴你,不管以後你做什麼決定,也不管你即將成為誰的丈夫,你永遠是我秦冰這輩子……深愛過的男人!」
本打算質問他一切,可話出口邊,卻變得如此大義凜然。我都有些佩服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
然而,至努至終,祁蘊書都未轉過身,不是他不想轉身,而是他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去挽留那個自己愛到骨子里的女人。
可是,他沒有勇氣。是她曾經教會自己,愛要學會付出和堅守。所以,即使要親眼看著她成為別人妻子,也會忍痛祝福。
他顫抖的拿起桌上還帶著他體溫的手鐲,緊緊的,緊緊的,深藏在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