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夢 第五章 守歲

作者 ︰ 瑩小妹

過年,在我的概念里,不過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團圓飯,然後放鞭炮和看春節聯歡晚會。可是古代的過年,完全不是如此。一大早上起來府里上上下下忙得不可開膠,就連跟著我住在沁芳園里的青青、紫玄都一樣。昨天還陳設依舊的沁芳園,此刻早已是張燈結彩,門前貼上紅通通的對聯,兩邊還掛上兩個喜慶的紅燈籠。紫玄與青青則將屋里的桌布與床被都換成了紅色。

「小姐起來啦。」

青青手里抱著剛換下的被褥,沖著我笑道,圓圓的臉紅撲撲的霎是可愛,一身紅色的小短襖將她活月兌月兌變成了一個喜慶的女圭女圭。我不禁撲哧笑了,紫玄從屋里出來,手里端著平日用的茶具用品。

「紫玄姐,你把這些東西要拿哪去啊。」我跑上前奇怪的問。

紫玄笑笑,無奈略帶著自責的說道︰「小姐可真是把以前的事,忘記得干干淨淨了,咱們單于府有個規矩,每迎新年屋里的一切用度都得更換,好討個辭舊迎新的好兆頭!」

「啊!」我大驚,皺眉惋惜道︰「單于府這麼大,如果全部換的話,那得多浪費啊。」就算我這個爹爹再有錢,也不至于如此吧!

青青見我的樣子,捂嘴吃吃的笑,小臉漲得更紅。

「小姐,這些東西當然不會丟呀,而且也只有老爺、夫人和小姐們的房間需要更換。這些東西會放到庫房里,等到我們下人哪房缺,就直接挪到那房去!」

我恍然大悟︰「如此,倒是節約不少。」

「小姐還未用早膳吧。」紫玄細心的問。

我點點頭,此時才感覺到有點餓了,不過想想馬上就要吃午飯了︰「不過,馬上就要用午膳了,我呆會吃也行。」

「小姐,今天我們單于府是不準備早膳和午膳的,只有晚膳。」青青在一旁說道。

我大驚︰「什麼!不準備,那要吃什麼?」

「這個是我們北蒼國的習俗,在大戶人家,過年的早膳與午膳都是由各房的小廚房自行準備,只有晚膳時才坐在一起吃團圓飯。」紫玄細心的解釋︰「小姐還是先去屋里坐著,我稍後去給小姐尋些吃食來。」

說完,紫玄與青青便抱著茶具匆匆離去了,獨留我一人對著喜慶洋洋的房子發呆。

酒足飯飽後,青青、紫玄繼續忙她們的事,而我則一人無聊的四處亂逛。說實話這座單于府真的非常大,光院落花園就有好幾個,就說靠在沁芳園旁邊的雪落院好了,這個園子真的非常漂亮,跟現代的人工花園差不多,院里有一處涼亭,亭的旁邊有一坐很大的池塘,池塘里栽有蓮花,夏天的時候非常漂亮,冬天則是光禿禿的一片,不過池塘旁邊倒是另有一番景色。

梅花香自苦寒來,看到這處梅林,我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這句話。

紅梅,粉梅還有白梅。真是讓我驚訝,這北蒼國梅花種類倒是挺多。我讀書時歷史學的不好,所以不知道這個永天四國到底是不是存在于歷史之上,可這里很多習俗都跟現代很像,若說不存在,也是不可能的。

自己並不像小說電視里其它穿越的女主角一樣,出意外而靈魂穿越,而是得的癌癥,在那個世界的身體早已死亡,想再穿越回去,自然也不可能。所以,這里是我重生,是我即將生活一輩子的地方。不管以前對于這個朝代了不了解,但現在我必須去學會了解和適應,因為我會在這里度過自己另外一個人生。

其實以前,我一直好奇,人死後靈魂會去哪里,如今看來是穿越到另一個時空了。

想想真好笑,自己在瀕臨死亡的時候,一度想過不再世為人,因為做人很累,很辛苦。可你越不想,老天爺就越不如你的願。硬生生將我丟到一個歷史朝代中,而且居然沒有抹掉我前世的記憶!

「三姐,爹爹說過,這里除了二姐,我們誰也不能進去的。」

院落外,一紅一粉一前一後兩個身影,粉衣的小女孩正一臉帶怯的拉著紅衣小女孩的衣袖,語帶哀求︰「要是被爹爹知道,一定重重罰我們的,三姐我們去別的地方玩吧。」

紅衣小女孩個子略高些,胳膊用力一甩,粉衣小女孩竟硬生生被甩出好遠,她回過頭,鼓著腮幫子瞪著粉衣小女孩,憤憤道︰「憑什麼只有二姐能進去,而我們不能,這全府上下我都玩遍了,除了雪落園。」

「而且。爹爹正在忙明天青林城詩會的事,我們偷偷進去玩一會,誰會發現!」紅衣小女孩自認聰明的說道。

「可是……」

「可是什麼!」紅衣小女孩狠狠再瞪一眼,無奈又嘲諷道︰「我說四妹,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膽小,你不說我不說,不會有人發現的。」

「誰說不會被發現啊。」

突然出現在的聲音著實將她們倆嚇了一跳,呆呆的看著出現在雪落園門口的我。

我斜斜的靠在門邊,睨了眼站在台階下的三妹單于娉︰「剛才四妹也說了,爹爹說過這個園子除了我誰也不能進,三妹你想忤逆爹的意思嗎?」

「我……」

單于娉愣了愣,臉色瞬間漲紅,啞口無言的看著我。

「我什麼我。」我站直身兩手插腰,氣勢凌人。「三妹難道你的膽被貓兒偷去了,怎麼不說了?」

「我……我不過跟四妹開玩笑,誰說要進去了。」

她不服輸的回瞪,氣勢不輸人,目光還十分不屑的瞟了眼院內,轉頭冷哼聲拉著單于婷就走。

「三妹你走,四妹得留下。」

我拍拍手得意的說道,她們倆奇怪的回頭看著我。「院里的梅花開得好漂亮,我想邀四妹進去,看—梅—花!」

「你!」

單于娉臉立即漲是豬肝色,氣得牙齒咯咯作響,一雙水靈的眼楮似要噴出火來。

然後雙眼通紅的甩頭就跑,而我拼命忍了很久,終于爆笑不止。

單于婷則一臉無辜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二姐,三姐也不故意的,你不用這樣氣她吧。」

我好不容易止住笑,拍拍她瘦弱的肩膀道︰「誰讓她生氣的樣子,這麼好笑。」深深吐口氣,無奈又哀怨。「沒辦法,被爹送在府里近半年,如果再不找點樂趣,我真的會瘋掉的。」

單于婷一臉不理解︰「我從小到大都沒出去過,怎麼沒有瘋啊?!」

頭上無情的飛過幾只烏鴉,心道︰你怎麼能跟我比,我可是在二十一世紀生活了整整二十五年,每天跟電腦手機為伴,即使沒有男朋友也從未覺得孤獨過。如今到了這個時代,要電腦沒有,手機更不可能,天天都關在屋子里畫圈圈,想不瘋都難!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過團圓飯,便各自回到自己的住處。

休息了會便被紫玄拉著換身衣裳去了娘的住處,大姐單于宜已經端莊的坐在大廳手里拿著本書靜靜的看著,而我那所謂的娘則依舊一臉平和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手里的佛珠不停的轉動。爹坐在旁邊,小桌上擺著一副棋局,劍眉深皺似在思考破局之策。我在心底暗嘆︰這哪里有過年的氣氛嘛。不禁想起在那個世界,與自己父母坐在一起有說有笑的看電視的情景,心頭猛得一酸。

「芳兒過來我這里坐。」大姐率先開口,指了指旁邊的椅子道。

我收起思緒點點頭,走過去坐下,撇頭瞅了眼她手中的書,大驚︰「大姐,你看周易呀?」

她將書合攏,面帶笑意︰「只是無事拿來看看,說實在話,這里面的有很多東西我都不曾理解過。」說著上下打量我。「怎不見你拿些東西來解悶?這到午夜還很早著呢。」

我裂嘴笑笑,將手縮進溫暖的袖子里。「我不會繡花,怕扎手。不想看書,眼楮累。所以,我還是坐在這里發呆比較好。」

「呵呵。」一直認真研究棋局的單于天突然抬頭,望著女兒天真的容顏笑道︰「我看你是想早早回被窩里去吧。」

「當然啦,外面這麼冷。」我理所當然的回答,跑到他身邊,一臉期盼道︰「不過,爹如果願意放女兒回去的話,女兒自當感激不盡!」

「芳兒,年關守歲是單于府每個人該做的事,怎能如此任性!」坐在旁邊一直沒吭聲的劉雪心終是出聲,她的話就像一盆涼水,兜頭倒下,冰涼冰涼的。我站直身垂下頭,心里不知是什麼滋味。

「娘,二妹不過是說句玩笑話,您別當真。」單于宜在一旁解圍,上前牽過我的手坐下。「而且,二妹的性子娘不清楚嗎?她喜歡熱鬧,咱們這人雖多,但就是缺乏熱鬧。」說完看向旁邊沉默的單于天道︰「爹,我看這離新年還有一段時間,咱們不如來玩猜詩怎麼樣?」

單于天思忖了會,目光瞟向我轉而柔和︰「這法子可行,只我一人坐在這里參詳棋局,也甚是無味。」話罷便沖站在外面服侍的家丁吩咐道︰「你們快去取金瓶與紙筆來。」

沒多久,一切準備就緒,可我卻是一個頭兩個大。若說是猜字謎,我倒是有點文墨,可說到詩,自己上學時,學的那幾首唐詩宋詞早在步出校門踏入社會的時候就已經原封不動的還給老師了。而且古人大都以作詩為樂趣,這下可算是慘到家了。

當大家拿起紙筆寫好自己的題目放進金瓶里,正準備開始的時候,大廳的門簾突然被挑開,涼涼的寒風從外溜進來,我禁不住打個冷顫,將手中的暖爐抱得更緊。

「玉憐你怎麼來了?」劉雪心先問道。

「是啊,你不服侍四娘跑這里做什麼?」單于宜也接話繼續問。

玉憐漲紅著臉,目光有些閃躲的在屋里轉了一圈,最終定在坐在旁邊的單于天身上,語氣輕飄帶著一絲畏怯說道︰「四小姐突然病倒,四夫人想請老爺過去看看。」

「四妹病倒?!」我驚訝的站起,疑惑且擔心的問︰「剛才吃飯時不是好好的,怎麼會突然病倒了?」

玉憐臉漲得更紅,紫紅的臉上閃過一絲無措。屋內陷入短暫的寂靜,空氣中好像夾雜著股無形的壓力,連我這個後知後覺的人都感覺得出,目光瞥向端坐在後方,閉眼念佛的大夫人,背後莫名一陣發涼。

單于天放下手中的筆,臉上掛著始終如初溫和的笑看向劉雪心︰「天色還早,我先過去看一下。」說完看向我與大姐,慈祥和藹道︰「好生陪著你們的娘。」

「是,爹。」單于宜臉色平靜,低斂著目光,看不清在想什麼。衣袖突然被拽了一下,我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學她應了聲。見人出了門方才坐下,娘不說話,大姐也不說,可是氛圍明顯比剛才壓抑了好多。我在心里暗嘆︰這就是一夫多妻的悲哀,劉雪心表面雖平靜,其實心底是不願的。可是她是大夫人,也是大家閨秀,要有容人的度量。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丈夫被別的女人佔有,她能做的除了平靜、寬容和吞下心底的苦外,別無他法!

而我,卻被丟到了這個時代!

女人如衣服,可以有很多件,穿完就丟也無所謂。而我卻重生在這樣一個時代,突然有點恨老天爺,既然給了我重生,為什麼不利索點將我以前的記憶也抹去,這樣我也就不會感到不甘心,也會隨他們一樣,認命的接受家人的安排,碌碌的過一生!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實在是經受不住無聊的折磨,趴在桌子上睡倒過去,大姐命人拿了披風和枕頭給我,還將自己的暖手爐也塞給我,生怕著了涼受了風。相較于一直冷淡坐在邊上的母親來說,這看似平凡的關心變得十分難能可貴了。

趴在松軟泛著清香的枕頭里,卻是怎麼也睡不著,剛才明明困得很,現在卻是了無睡意,盯著桌上的紅梅發呆。

直到午夜將近,單于天也沒有回來,院子外已經有人點然了焰火和鞭炮,紅紅的焰火劃過天際,留下淡淡的硝煙味,這才讓我找了一點熟悉想念的感覺,望著天空中圓圓的月亮,心中百感萬千。以前看書上說︰子欲養而親不在。如今卻是真真切切體會到了這種感覺,心酸得像被泡在對醋里,直想流淚。不知道在另一個世界的父母,在失去我的情況下,又是度過了一個怎樣的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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