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夸我嗎？我只不過是個眼楮快要瞎了的小婦人，也能讓你覺得意外嗎？」慧娘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那不是冷笑，也不是心灰意冷的笑，就好像是那種已經看淡了人世間一切情愛之後的淡然，「小姐的話才讓我覺得意外。請使用訪問本站。你既然有心事，能說給我听嗎？瞎了眼楮的人，是很希望借著耳朵了解外面的世界。」
該對她坦誠相待嗎？我的心頭閃過一絲疑惑，但終究還是緩緩開口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現在心里有些困惑。慧姐姐，你……在你的生活里，曾經遇到過自己極喜愛的男子嗎？」
「喜愛？那對我來說好像是極遙遠的字眼兒了。」原本以為她會很回避這個問題，但沒想到她的嘴角微微上揚，臉上的線條更加柔和，「不過女人這一輩子，若真的轟轟烈烈愛過一場，就不會留下什麼遺憾。我沒猜錯，你也是遇到了感情上的問題，所以才會如此困惑對吧？這下我們倒是可以有話題可以聊一聊，正好可以排遣一下。」
我安靜地扶著她在到亭子中坐下，努力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認真地听她說每一個字。她的表情之前是安詳的，但提到過去，事情，我看得出她的臉上多了幾分羞澀。她將臉轉向我，「你想知道我的故事嗎？其實那是一個再古老不過的故事，每一次想起，都讓我的心頭多了幾分感慨。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相信傳說中的心有靈犀，我和他初次見面，就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可能你很難想象，這個世上有一個跟你沒有任何關系的人，能知道你所有的想法，一個眼神，一個細微的動作。就能猜到自己所有的心事。最初的我還在逃避，可當所謂的情愛真的在心里生根發芽了之後，就算是天涯海角也不可能逃得掉的。你可曾有過那樣的體會？」
她這是在描述和李宣的過去嗎？為什麼我除了嫉妒之後，居然還有說不出來的羨慕？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羨慕嫉妒恨」的真諦？我晃了晃腦袋，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你說的太神奇了，只怕我這輩子沒有那個好福氣了。」
「恩，說的也是。有些人可能一輩子都無法體會到那種幸福又難過的滋味。……你不要多心，我不是說這樣不好。其實現在回想起來，我很羨慕那些一輩子都不曾遇到過讓自己心儀對象的人，因為一旦動了情。這輩子心都不可能再收得回來。再幸福的日子，都不會覺得有多幸福了。」她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似乎忙著解釋。又像是在對我剖白。
怦然心動的愛情！這輩子若是能遇到一次就已經足夠，又何須在乎天長地久？苦笑著點頭，我悠悠嘆了口氣，故意用艷羨的語氣道︰「那樣不是更好嗎？遇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人，然後結婚生子。白頭偕老，這不是世人都羨慕的緣分嗎？」
「你錯了，我眼中所謂的男女之情，不一定要得到，因為沒有結局的愛情，才會在彼此的心中得到永恆。我很慶幸自己的人生中有過那樣一段經歷。而且我還會將那段經歷藏在心底，等自己頭發發白，牙齒都掉光光的時候。再坐下來認真地回憶。這樣不是更好嗎？」慧娘的臉上依然還帶著淡淡的笑容，不過臉上的表情已然多了幾分失落。
這是她真正的想法嗎？為什麼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奇女子，為什麼也會有如此驚世駭俗的想法？本來我還想小心地試探，但卻再也掩不住心中的好奇，連連追問道︰「不求結果的情感？你不覺得那樣最傷人了嗎？相愛卻不能相守。這是世上最大的遺憾吧？」
「若是明明知道會成為他的累贅，而且還有可能會讓他這輩子都被別人嘲笑。為什麼還要心安理得地留下來？愛一個人不一定要得到，而是要讓他過得更幸福。這就是生活。崔小姐，我猜你年齡尚小，很多事情現在還不明白。可當你遇到一個真心愛的人，就會明白我的心情。因為若一心為對方著想，就會主動替他分擔所有的憂愁。」慧娘的情緒有點兒小激動，但她是個很懂得收斂自己情感的人，馬上停下來對我一笑，似乎生怕會因此而惹我不高興︰「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而已。」
「有了那樣的一段感情之後，還能開始一段新的生活嗎？」我好奇地望著慧娘，她的想法真是太過奇特了，還有，她的情形是不是過于平靜了？這更讓我對她多了幾分好奇。
慧娘笑眯眯地搖了搖頭︰「是人都會有感情的，怎麼可能那麼快就接受一份新的感情。除非那個人……是一心一意的愛你，能一輩子呵護你，而且能接受得了發生在你身上的過去。要不，就是一個根本不在乎你，只想娶你回家，達到他想要的目的。」
說到這里，她的話頓住了，臉上多了幾分惆悵。她是幸福的，還是不幸的？眼下我無從判斷，只能從她的神色和衣著判斷她的現在。她的日子過得應該是優渥的，良好的修養和舉止，從容的態度，都說明她的日子過得不錯。但時不時皺起的眉頭，讓我更確信她的日子也不是那麼如意。雖然心里還有諸多疑問，可我卻不敢問出口，更害怕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會讓我的心忍不住往下墜。
「你在想什麼呢？是在替我擔憂嗎？」慧娘憂心忡忡地開口，她再度將臉轉向我，似乎想用這樣的方式來判斷我的情緒︰「其實眼楮不好的人，耳朵會格外的靈敏，我听得出來你的呼吸有些急促，應該是在替我發愁。你真是個善良的小姐。不過，還好，我現在過得不錯，最起碼有一個疼愛我的相公，這已經羨煞旁人了。雖然我眼楮看不見，但正因為如此，我才覺得自己現在的日子過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