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餐,她照例送辛蒂去幼稚園,回程的途中路經一家小飯館,門口的十字路口剛好有個紅綠燈,米若的車子就停在了這個十字路口。
米若輕抬眼角,偶然掃過的視線發現那家小飯館里像是引起了騷動,好像是有顧客吃了白食,被店里的服務生發現後,飯館老板命人把這位吃白食的顧客毆打了一頓。
城市里每天都會上演這樣的戲碼,形形色色的人們,千奇百怪的閑事,本不是什麼稀奇事卻讓米若察覺出一點兒異樣。
視線淡掃過去,那個被痛毆得倒地不起的人竟然是個年過半百的老者,她眉頭微蹙,感嘆道,「雖然吃白食的確是錯,可對方畢竟上了年紀,為什麼要采取這樣暴力的方式來解決事情?」
司機沒吭聲,要知道,總裁的手段可比這狠戾多了,他才不會管對方是不是上了年紀呢。
見司機不做聲,米若沉不住氣了,徑自打開車門說道,「我下去看看。」
「噯,太太,請留步!」
可惜,司機師傅的阻止聲絲毫不起作用,米若已下了車向事發地點走去。
待到她走近,卻是腳步頓住,米若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倒在地上模樣十分狼狽的人,竟然是安敬之!
她知道安敬之現在的日子過得不好,公司倒閉後他一蹶不振,又深陷賭癮不能自拔,唯一在身邊的女兒安雅柔也不知道情況如何,他連個依靠的人都沒有。
她知道他很慘,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安敬之會慘到伸手要白食還連帶被人毆打的地步!
安敬之被打得鼻青臉腫,嘴角都破了,正流著血水,他好像不覺得疼似的,用手胡亂抹了一把,指著打他的人氣憤地罵道,「你們敢打我?知道我是誰不?我女婿可是炎皇集團的老總,你們要是打了我,他會把你們都打得滿地找牙!」
一個個頭微胖的服務生罵罵咧咧地說道,「你得了吧,你女婿是炎皇集團老總?我爸還是市長呢!你要是有這麼有錢的女婿,還出來吃白食?!」
「哈哈哈——」四周的人們都嘲笑著趴在地上的安敬之,指著他身上的破衫爛縷笑話不止。
「我呸!」安敬之忿然吐了一口唾沫,「不過就是幾個包子饅頭幾口粥而已,有什麼好稀罕的,要說以前我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哼!告兒你們,別說是包子饅頭,鮑魚鵝肝我都吃過!」
「你個瘋子老頭兒,說什麼大話呢,哈哈哈——」眾人紛紛嘲笑起來。
看見眼前的情景,米若心里很不是滋味,腳步杵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身子好像是定在了原地,任她怎麼抬腳都抬不起來。
一群人罵罵咧咧完畢,轉身扔下安敬之一個人在地上,他狼狽地趴在那兒,干淨的衣服已然被蹭上了污漬,頭發也亂了,衣服也亂了,不明究理的人一眼看上去,定然會誤以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乞丐……
安敬之毫不自知剛才所發生的事情全然落進了米若的眼底,他拍了拍手掌,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一邊罵罵咧咧道,「哼,有眼無珠的狗東西們!吃幾個包子饅頭有什麼了不起,等哪天老子從女婿那里拿了錢,立馬把你們這鳥不拉屎的小飯館全部給買回去!」
似乎這樣罵還不夠解恨,安敬之從地上撿了個小石塊兒,想要往飯館里扔進去,卻被迎面走出來的服務員嚇得退縮出來。
一轉身,就看到了身後鐵青著臉的米若。
安敬之當即愣在了原地,手里的小石塊兒也掉落在地上……
「米若——」他愕然出聲,但米若懶得和他多說,轉身就要走,他連忙追趕上去,在米若打開車門之際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听我說,米若!」
「不好意思,我不想听任何話!」她甩手就要離開。
「米若,我可是你的父親!」安敬之急了,所謂狗急了也要跳牆,眼見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要走,安敬之沉不住氣開始倚老賣老。
「父親?」米若果然動容,卻是掩不住滿臉的怒氣,她轉身憎恨地看向安敬之,痛斥道,「你竟敢以父親自居?你算是什麼父親?十年前你怎麼不曾想過,你是我米若的父親?現在你窮困潦倒了,就想搬出做父親的威嚴來,以為我不知道你居心何在嗎?是為了錢吧!」
安敬之張了張嘴,神情閃爍,身子明顯比之前瑟縮了一下,氣勢蔫了一大截。
「你要不是為了錢,為什麼我一回國就跑來找厲焱?你要不是為了錢,怎麼敢說剛才那番話?!」
安敬之不知道米若早把事情的全部經過都看在了眼里,支支吾吾地搪塞,「什……什麼話?我剛才什麼都沒說啊……」
「你不是說,炎皇集團老總是你的女婿嗎?!你不是說,你的女婿會幫你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嗎?!你不是說,等你從厲焱手里拿了錢,你就把這整個飯館都買下來嗎?!」
連番逼問,震懾得安敬之啞口無言。
「我警告你,安敬之,別再出現在我和厲焱面前,也別再去騷(和諧)擾我的女兒,她不是你外孫女!辛蒂也沒有你這樣的外祖父!要是你敢背著我和她見面,我一定會讓你比現在還要慘!」
米若是真的發火了,她從來沒有對安敬之喊出這樣的狠話,即便痛恨她這個父親,但還算留有一份情面,把他當個一般的長輩看待。可是就在剛才,看見他那副齷蹉的丑態,心里那一點點的憐憫也消失無蹤了。
她轉身已經打開了車門,然,就在她的前腳剛跨上車內時,卻驟然听見身後傳來安敬之上氣不接下氣的笑聲。
他的笑聲很詭異,甚至讓人覺得恐怖,流著血的嘴張得那麼大,還笑得歇斯底里,像是瘋了一般,四周的人見他那個鬼樣子都紛紛避開他。
米若不想理會他,回頭睨了他一眼後打算坐進車內,卻听見安敬之的笑聲戛然而止,爾後,他略顯蒼老沙啞的喉嚨里說出一番幾乎讓她窒息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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