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認為，做律師的大多數人能言善辯，邏輯清晰，喜歡研究細節挑毛病，不輕信言辭更講證據。同一般的女性相比，女律師更顯職業化，更具知識化，更加理性化。如果娶了一位女律師，大多數時候面對的不是案例與故事，就是法律與條文。」
姚楓林在飛機上看到一篇討論女律師情感問題的文章，這是其中的一小段，覺得根本就是在描述季紋玉，于是當即用手機拍下來發給她，並自以為幽默地在後面加了一句話︰「你什麼時候接受采訪了？」
對方沒有任何反應。
姚楓林其實並沒有刻意等季紋玉有何反應，他試著給自己找點事兒做，于是起身幫助剛剛走到他身旁的臨座將行李抬起來，並在他往行李架里塞的時候又送了把力。他听到這個身高不足一米七的男人一直對著夾在肩膀和耳朵間的電話說話︰「好，我知道了，你也要注意安全……嗯，沒事沒事，我買了兩份保險……有用啊怎麼沒用，行了行了，我會注意的……」他又對著手機嗯啊了兩句後這才坐下來，頭一側，揮了揮手機解釋說︰「我老婆，我頭一次坐飛機，她不放心，呵呵，謝謝你啊……」
姚楓林看了看自己的手機，還是沒有任何反應。那一刻，他無比嫉妒起眼前這個矮個男人了。
不過很快，快到幾分鐘後飛機開始轟隆隆在跑道上前進時，他就想通了︰指望季紋玉有什麼反應呢？那一小段文字整合出的是一位面容僵硬行為程序化的女律師，季紋玉看了一定以為他在嘲笑她。他于是立刻點開相冊，想把這張並不怎麼識趣的圖片刪掉，卻在大拇指按下刪除鍵的一瞬間反悔了。也幸虧他反悔了，不然這會兒一個人坐在酒店無聊時，便不會想到再琢磨一下那一小段話是否真的就是季紋玉的形象。不幸的是，反復看了好幾遍後，他確信季紋玉就是這樣的，大概沒有接觸過這種老婆的人還以為這事挺新鮮好玩的，事實上他覺得自己幾乎快被她每次帶到家里的那些案卷吞沒了。
而就像他在結婚前就知道的那樣，季紋玉這樣其實並不是真的忙得不可開交，而是如果不這樣，她就必須面對家里只有她與他兩個人的事實，她不喜歡這種封閉的格局，也曾經竭力避免著這種格局的產生，盡管他一再請她放心要對他有信心。這事難道不悲哀嗎，成為雜志上總結出的面具式人物，但並不是真實地成為，她只是逃避而成，也促使他需要比婚前多上好幾倍的耐心來適應，或者至少是不揭穿她。
半小時前季紋玉打來電話，突然提到辭職的事，他自然是隨她，不然要怎樣，讓她受著，並且在說這句話前先開導她，讓她多想想——對于季紋玉來說，這完全是對她的判斷力的不信任。
姚楓林自嘲地笑了一聲從床沿上彈起來，吃飯去，他想，不管這場婚姻是不是朋友們所說的那樣是一場錯誤，既然已經走入，就一定得花盡力氣去撐起它，也許有力氣用完的時候，那樣的話……他不想想了，一抬手刪掉那張圖片，小聲說，到時候再說！
帶上門出來後他其實仍是滿月復心事的，所以走出去了好幾步才听到有人叫他——大概是在叫他吧，酒店的走廊里一向空蕩蕩的，棉軟的簇花地毯收攏了大部分聲音，這讓幾聲細小無力的「喂……喂……」听起來像蚊子哼哼。姚楓林循著聲音轉過身，一個頭發金黃松卷的女孩立刻朝他點了下頭。她戴著一頂孔雀藍毛線帽，白色的長毛衣外套下配著布滿深深淺淺藍色圓點的超短雪紡裙，深灰色的打底褲讓她的腿看起來無比修長，檸檬黃的雪地靴與她耳朵上同色碩大的橢圓形耳釘上下呼應著，看起來非常甜美可愛。
「能幫我開一下房間嗎，我的房卡好像出了點問題。」女孩輕輕地說，眼楮里寫滿了柔順的乖巧和無助，讓人不忍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