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冀回來的時候已是夜深，清淺卻還是在正殿候著他。不是她想等他，實在是因為自己出不去。
「你還在。」李宏冀對著清淺淡淡一笑，而後熟視無睹地坐上主座。
「你喝了酒？」不是清淺鼻子靈，實在是李宏冀身上的酒味過于濃重。
「恩。」李宏冀點了哼了一聲，酒後的他沒了往日的陰鷙和咄咄逼人，反倒是多了一份安靜。
「清淺……」李宏冀又是叫了聲清淺的名字。「再給我念次破陣子吧。就你在望花樓的那首。「
「你知道？」清淺一愣，她當時的目光都集中在季亞夫、李煜和顏朗身上，倒真是沒有注意到還有別的人。
「呵，我就坐在你身旁。」李宏冀淺笑一聲，「果然，如果我和李煜在一起，你們都只會看到他。」剛才父皇找他，卻是說想把皇位傳給李煜，被李煜拒絕後，又準備把位置給皇叔李景遂。真不知道為什麼父皇寧可把皇位給一個外人，都不肯給自己的長子？
「我……」看出李宏冀眼中的挫敗，清淺雖是詫異，還是再吟了一次《破陣子》給李宏冀听。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李宏冀一拍椅子的扶手，卻是站起，「只是可憐，我有心報國，無奈無門。」
清淺停了吟詩，也是微微嘆了口氣。「李宏冀，如果你不能改變這個世界，那你就去適應它吧。」
「憑什麼！」李宏冀卻是疾步來到清淺面前，死死地拽住她的手，「憑什麼要我屈辱的活！憑什麼！」
清淺努力把手從中掙月兌，「既然你不能適應，那你就去改變它。」
「改變？」李宏冀的眼楮卻是閃出了一些光芒。是，他要抗爭。
「但是，可以韜光養晦麼？」看到李宏冀眼中的殺氣，清淺也是一愣，她剛才竟是忘記自己的立場，幫著李宏冀拿主意了。
「韜光養晦，韜光養晦，我都養了快三十年了。你還要叫我隱忍，叫我養晦，難道我李宏冀這一生就注定碌碌無為。」李宏冀嘆了一口氣，卻是說道，「二弟在的時候，父皇想把皇位給他，我忍。二弟去了，父皇又想讓三弟做君王，我再忍。三弟去了，父皇要四弟做唐主，我還得忍。我忍了大半輩子了，同樣都是他的兒子，我也不比他們差，為什麼他眼里始終沒有一個我呢？」
清淺听到這里，也是長長嘆了口氣。她一直相信，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而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眼前的李宏冀不再是清醒時那一只可怕的雄獅，酒醉後的他，有種無奈的辛酸和不甘。
「李宏冀，你的父皇不是沒有看到你。」清淺的聲音很輕，「他只是怕，你的性子太強，會惹得那些列強不滿，給南唐帶來殺身之禍。」
李宏冀听得清淺這句微微抬頭，望了她一眼，「你說得這些我知道，我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父皇寧可要屈辱的活，也不要奮起反抗？」
「我不知道他是為什麼。但是活著，總歸是還有希望的。」清淺對著李宏冀淡淡一笑。
李宏冀一愣，清淺竟然會對他笑？她是他抓來的俘虜，卻是這般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安慰他？這還真是個奇怪的女子，搖了搖頭，卻是起身走出正殿，留下錯愕的清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