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宓傳︰不如不遇傾城色 006 重逢(1)

作者 ︰ 花向皖

日子便這般輕快地過著,甄宓本以為那日與顯奕的見面不過是萍水相逢,錯過之後便是後會無期,不想,竟還有重逢之日。

這一日,天氣極好,甄宓和叢兮便在洛冰軒的院內放紙鳶,這兩只紙鳶還是三哥甄堯親手做的,甄宓喜歡的緊,便在紙鳶上親筆題曰︰「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她們沿著後花園的石子路一路小跑著。這日,天氣有些熱,甄宓便只著了淺綠色羅衫,頭發也未盤髻,只是用兩根同色絲帶在兩側挽成兩個簡單的團髻,也未戴任何首飾。若不是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倒與其他侍女一般無二。

兩人跑著竟不覺已經繞過扇形拱門,看著天空飛著的紙鳶竟忘記了看路。

「哎呀。」叢兮驚叫一聲,甄宓忙里偷閑撇過頭去看她,卻見叢兮的紙鳶不慎掛在了一旁的矮枝上,她正卷袖往樹上爬。

甄宓輕笑一聲,口中囑咐著當心,卻無暇顧及她,因為自己的紙鳶也開始搖搖欲墜。

可是甄宓越是想扯緊繩線,那紙鳶卻越是往地上落的快,最後,一個翻轉便一頭栽下,竟落到了清風堂附近的白織湖邊。

甄宓提著裙擺,疾步向白織湖走去,正當她蹲下去撿紙鳶時,卻看到一雙穿著黑緞官靴的腳,這種官靴她自然認得,自從父親離世,大哥英年早逝之後,便由二哥甄儼世襲了官爵,三哥甄堯也舉了孝廉,這種官靴二哥也有一雙,這是當朝為官的一種標志,可是她也知道這雙鞋並非是二哥的,因為它墨黑的綢緞面上並未沾染絲毫塵土,看上去極為整潔,而甄儼並無這般講究。

甄宓蹲著的身子有些僵硬,雖然她才一十有三,還未及笄,但自小飽讀詩書,也知男女授受不親,這回可不比在伏河上,那時是男兒裝扮,並未暴露身份,可眼下,她瞧了瞧自己,雖說不是端莊儀態,卻也是女兒之身,像她這般的官家小姐,無論遇到任何陌生男子,都怕是避之不及的。

甄宓低垂著頭,緊咬著嘴唇,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就那麼攥緊紙鳶蹲在湖邊。

許是甄宓長久保持著這般姿勢讓那男子覺得有趣,他忽然輕笑出聲,甄宓輕皺秀眉,覺得這聲音異常熟悉,卻又想不起是在哪里听過。正愣神之際,卻看到一雙白皙修長的手伸到她面前,她一愣,以為他是要扶她起身,卻不料,那只手卻移向了她的下頷。

這一下,如遭雷擊,甄宓徹底地呆住了。等她回過神來想掙月兌之時已經晚了,他的手用了力,她絲毫動彈不得。就這樣被他的手往上抬,漸漸感覺到陽光有些刺眼,當她完全抬起頭來時,對面的男子顯然一愣,甄宓眨眨眼望過去,不驚倒吸一口氣,此人不就是那日伏河上所遇的顯奕公子嗎?

只是,怕是他現在還未能認出自己。

他今日穿著深紫的長袍,長袍上用金線繡著好看的圖案,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能穿這種尊貴的紫色長衫的,必是親貴。甄宓有些意外,原來顯奕也是公卿貴族,但又暗自慶幸,幸虧不是旁人,心中竟然吁了一口氣,剛才的緊張也似乎減了不少。她見顯奕愣神,用力一扭頭,下頷從他的手中滑落,急忙起身,退至離他兩步遠的地方。

顯奕也並未再堅持,只是目光直直地落在甄宓臉上。

甄宓略一頷首︰「公子請自重。」

顯奕這才回過神來,目光落在甄宓手中的紙鳶上。良久,他聲音低沉地說道︰「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甄宓更覺他的目光灼灼,窘迫地低下頭去,顯奕自知唐突,略一作揖道,「在下汝南顯奕,敢問姑娘芳名?」

甄宓自然知道他叫顯奕,只是見他又這般正經介紹起自己,不覺抿唇一笑,這一笑,竟讓顯奕看得痴了,甄宓瞧著他呆愣的模樣,含笑問道︰「公子覺得我應該叫什麼呢?」

他一怔,未提防甄宓有此一問,面上愣怔了片刻,忽地輕笑起來,那笑容在陽光下也是格外晃眼,他道︰「我見過姑娘,初見姑娘時驚為天人,以為是伏羲之女洛神轉世,我覺得姑娘應當喚作洛兒……」

「洛兒……」甄宓喃喃自語,听聞他喊著洛兒的聲音似春風拂過湖面,竟如此溫軟動听。她看著他,他鬢角的發絲在風中輕舞,眼眸與陽光一同流轉,竟如天外來客,讓甄宓的心有那麼一瞬的觸動。

片刻,甄宓才憶起方才顯奕所說「我見過姑娘」,便好奇地問道︰「方才公子說你我早已見過,小女子愚鈍,一時竟未想起。」

「三年前,顯奕曾在白雲寺見過姑娘一面,只不過,那時只是顯奕見到姑娘,姑娘並未看到顯奕。」他說著自嘲地一笑,想起那日山中佛桑花開的極好,卻無緣與眼前的女子同賞美景,當時便覺失落,只是他沒想到,三年後竟能與她重逢,這真是上蒼最大的眷顧。

「三年前……」甄宓莞爾一笑,想起應當是三年前與母親上山為受災百姓祈福之時。

「顯奕兄……」一個爽朗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談話,兩人不約而同地循聲望去,原來是楓涯。

甄宓這才想起,自己在這里已經停留多時,現在這副女子裝扮也不宜與男子獨處,便匆匆一禮打算告辭。

「姑娘留步。」不想顯奕並不顧已經趨步過來的楓涯,一手拉住甄宓的手腕,硬生生將她已經轉過去的身子拉了回來。她抬眼看他,臉上飛起一抹紅暈。

「我要如何才能再見到姑娘?」

顯奕的目光在甄宓白皙的臉上繾綣,仿佛他這一放手她便會再次消失一般。甄宓自然知道顯奕有此一問不過是想知道她的姓名罷了,不過母親向來對她嚴苛,若是讓母親知道今日之事,必然會遭母親責罰。情急之下,甄宓匆匆道︰「小女子乃甄府丫鬟,名喚……叢兮。」

果然,顯奕听她說了姓名後便不再強留,拉著她手腕的手不舍地垂下。甄宓慌亂地轉身,朝著洛冰軒疾行。

「剛才那個是何人?」楓涯已經此時已經站在了顯奕身側,見他目光凝然,魂不守舍的樣子,嘴角有一抹戲謔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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