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嗯」了一聲，繼續瀏覽圖片。
我揚起頭，兩眼盯住那些五花八門的瓷器，心里邊一個個的篩選。等閔昱聖都看完了，我才道︰「千萬別選那些太精致精美的瓷器。」
他回過頭來，「你有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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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說︰「要論精致，那些奢侈品牌旗下的產品都有幾百年的歷史和文化積澱，客戶需求也相對穩定，怎麼比。而現在業內流行兩類，一類是簡樸的，線條簡單，色澤簡單，就像你家里那些SPIN的裝飾品，一類是純手工制品，不用機器打磨，全靠雙手捏做，樣貌是粗糙點，不過有種返璞歸真的感覺，日本就很流行這個。」
他睜大眼楮看我，一錯不錯，眼光里有無聲的贊賞。
「突然間是不是很敬佩我。」我笑。
他也呵了一聲，搖搖頭說︰「難得你還有在行的東西。」
「啊喂，你什麼意思呀！」我微慍，狠狠瞪他。本姑娘可是鑽研陶藝好多年了，雖然稱不上名家，倒也比你這個門外漢懂行得多的多。
他笑了笑，撐著額頭想了想，道︰「回北京後，我覺得應該帶你去景德鎮，江浙一帶走一走。」
我怔了怔，回想當年，我可是在景德鎮實習過一年的。
我耳邊仿佛听到一陣嚴厲而急促的聲音……魏安然，你實習用得著跑那麼遠嗎，北京也有弄陶瓷的，你干嘛非得跑到個破鎮上去玩泥巴……我在景德鎮找了份工作，雖然報酬低點兒，不過可以學習工廠車間的管理方案和運行機制……你租的那破屋子能住人嘛，萬一半夜三更來了壞人怎麼辦，你一個女孩子家打又打不過……工廠食堂的東西不好吃，你給我做便當，兩葷一素，米要煮成粒粒分明的，不然我吃了胃會難受，青菜不要太老……我過生日就這麼兩個菜啊，酸辣土豆絲，清蒸螃蟹，外配一杯甜飲，明明知道我不愛吃甜的東西，你成心整我是不是……鑊
那是誰？用那麼蠻橫不講理的語氣罵我？
我不由得皺緊了眉。
閔昱聖見我盯住他，一動不動，伸手過來在我眼前晃了晃，「喂！你要不想去就算了，我只是看你對陶瓷有研究隨便說說。」
我抽回思緒，搖頭，「我願意去，我願意去，剛剛只是走神了。」
「想什麼？」他順口問了問。
「不知道……應該是我忘記了的一些事……」我喃喃道。
他深深看我一眼，想了想，沒選擇說下去，而是換了一個話題，「到北京後，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或者特別想見的人，我好提前安排行程。」
想見的人？媽媽！
我張嘴想說點什麼，卻實在不知從何說起。
我最想見我媽媽，快三年了，她的電話從未通過，然而她做佣人的那戶人家我又記不住了，所有的線索似乎都斷了，我也不知道要從何找起。
不由的我只能輕嘆一口氣，總不能大過年的，讓我跑到警察局去讓警察叔叔找一個名叫林榭香的女人吧？想到這里，我又嘆了一口氣。
吃過晚飯，柳媽媽就和衛爸爸開車出去了，听衛復華說，大年初一是他們兩人初次相見的紀念日，所以每年這個時候衛爸爸都會單獨帶柳媽媽去燭光晚餐，二十多年都沒變過。
我和多娜美美的羨慕了一把，女人一生要是能找到這樣的男人就是死也值了。
于是家里只剩下我們一幫猴崽子了，飲著小酒，吃著甜點，開著電影，玩著撲克牌。
正盡興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屏幕上顯示著Mac。腦子里的神經似乎被什麼東西刺到一樣，我緊緊把手機拽在手里，說︰「我去接個電話。」說完就撒丫子的走到餐廳，連看一眼閔昱聖的勇氣都沒有。
其間，我還听到多娜嘟囔了一句︰「誰的電話，神神秘秘的。」
按下了接听鍵，梁超當頭便是一句祝福，「新年快樂。」
「你也是，新年快樂。」我回了一句，然後就不知道要講些什麼了。那日他在酒吧吻我的場景還深深刻在我腦海里，要麼是酒後亂性，要麼是情不自禁，可無論哪種解釋都避免不了我跟他之間的尷尬。
「安然……那晚的事……」
我立刻打斷他，「那晚的事我忘了，你也忘了吧，我們都喝挺多的。」
他在那頭停頓了一會兒，道︰「我不會忘的，發生過就是發生過，而且我那時是清醒的。」
我頓時語結，有預感他接下來要說的是什麼了。
「安然我喜歡你，沒有一個女孩子能像你一樣帶給我這種感覺，我想那就是喜歡。」他輕輕嘆了一口氣，似乎很是無奈，「我知道你選擇了閔昱聖，我尊重你的選擇，但請你多考慮一下，待在他的身邊，你會受傷的，就算我們不能成為戀人，我也還是你的朋友，我不希望看到你難過。」
「又有哪那段感情會是甜蜜到底沒有傷害的呢？」我反問。
他卻急促的說︰「不是你想的那種傷害，是你想不到的傷害……他們家不簡單，他也不簡單…我能跟你說的只有這麼多，你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害你的，我是——」
「梁超。」我再次打斷他，「我選擇了他，我就會堅持自己的選擇，除非他先離開我。」
「安然……」
「我該說的都說完了，如果你還希望有我這個朋友，即便不能給我鼓勵和支持，也別再勸我放棄他。將來的路，哪怕真被你一語成讖，我也認栽。」
良久，他都沒再說話，只傳來清晰的呼吸聲。
我也沉默著。
又過了一陣兒，我听到多娜四處嚷嚷的聲音，那妞兒估計是等我等的不耐煩了。我無奈的先開了口︰「新年快樂，我嫂子叫我了。」
他「嗯」了一聲，突兀的來了一句︰「對不起……」
「沒關系，誰不腦門發熱做點不靠譜的事兒。」我故作輕松的道，希望能夠緩解自己跟他之間有些緊繃的關系和氣氛，也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不至于太僵硬。
不過明顯我會錯意了，他的道歉絕不是為了今晚的這通電話，而是為了今後即將在我生命里上演的一幕大悲劇，不過那又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