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會堂大門前的下崗工人散去後，嚴立又彎下腰撿起地上的標語。
楊莉芸一眼不眨地看著嚴立的背影，她覺得這位人大代表真不簡單。他過去也在煙廠工作？他也下崗了？楊莉芸第一次听說人大代表也下崗。
楊莉芸看見嚴立撿起標語站起來，急忙走上前，說︰「嚴代表，我們可以聊聊嗎？」
「可以啊。」嚴立看了楊莉芸一眼，又看著遠遠離去的下崗工人，說，「也許李雨玲的話不錯。從剛才的情況就可以看出，你也許是個想干事敢干事的人啊。現在一些領導害怕群眾，看到剛才這種情況，有些領導從後門一走了之，他們躲都躲不及，沒想到你卻主動來找麻煩。」
「你不是做得更好嗎。」楊莉芸想到嚴立提起李雨玲，便問，「你剛才說雨玲什麼來著？」
「她昨晚給你當說客了，實話對你說，不是她那麼誠懇，我今天還不會投你的贊成票呢。」嚴立苦笑一下。
楊莉芸也笑了笑說︰「是嗎。」
嚴立說，「昨天傍晚，我接到一個電話，她說她是李雨玲，在市政協工作。不用她說，我一听到她的聲音就知道她是誰。她請求我在市人大會議投票選舉檢察長時支持你，我直截了當地對她說，我不會投你的贊成票。因為我對市檢察院當前的工作不滿意，對你也沒信心。過了半個小時她又打來電話。我對她說我還是那種態度。沒想到一個小時之後她竟然親自登我家門，說了你很多好話。我被她感動了。李雨玲和別的官太太不同，昨晚和她面對面接觸後，我認為她的素質不錯。我估計她昨天還找了不少人大代表。不是她這樣為你活動，你今天肯定落選。」
楊莉芸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頭。她的心又好像被什麼猛烈地沖擊著，她的心在顫動。她沒想到，對政治不感興趣的雨玲竟悄悄地為自己做了那麼多的工作。常言患難見真情，當然，這次選舉對自己來說並不是患難，但是，在自己最關鍵、最困難的時候，有這樣一位朋友如此堅定地、毫無保留地、在自己毫不知情的狀況下這樣默默地站在身後支持著自己，這種真情太難得了。她相信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雨玲的情義。楊莉芸不由又看著面前這位有點蒼老的人大代表，她內心非常感激他向自己透露的秘密。楊莉芸突然想起他剛才說過的一句話，他說他對市檢察院當前工作不滿意。楊莉芸想，這位人大代表一定了解市檢察院不少情況，自己剛到防江市，很需要接觸這樣的人大代表，通過他們，一定能了解到防江很多真實的情況。他剛才的話很實在、很有道理。自己的資歷淺，又是剛到防江市，許多人大代表還不怎麼了解自己，他們投自己的棄權票或反對票不足為奇，關鍵的是以後。如果再干半年甚至一年，還得不到絕大多數人大代表的支持，那才說明自己的工作有問題。她很想和這位人大代表認真地談談，听听他的意見。
「嚴代表，我非常感謝你對我的支持。」楊莉芸問，「你過去具體負責什麼工作？」
嚴立說︰「我過去是防江煙廠的副總工程師。」
楊莉芸問︰「你現在找到新工作嗎？
嚴立說「我暫時在市業余大學給學生們講講課。」
楊莉芸看著嚴立頭上的白發，心想，這位人大代表生活一定也很艱難。她說︰「剛才，下崗工人們說是執法機關腐/敗導致你們下崗，你認為這是事實嗎？」
嚴立說︰「我認為基本是事實。過去，我們廠生產的香煙供不應求，後來卻銷不出去。為什麼會這樣？就是因為走私煙充斥市場所致。」
楊莉芸問︰「現在誰在走私？什麼人在走私？你掌握情況嗎？你有證據嗎？」
嚴立說︰「證據要你們執法機關去偵察掌握啊。我們的執法機關對此反應太遲鈍了。就是一個外地人，只要他在防江住幾天，也能感覺到防江存在著明顯的走私問題。」
楊莉芸覺得嚴立言之有理，自己來防江第一天就有這樣的感覺了。
嚴立又說︰「一些市領導口頭上表示要反走私，可總是讓人感到他們只動口不用心。防江的走私那麼嚴重，問題出在哪里？我看問題的關鍵是執法機關內部。就拿你們公、檢、法機關的隊伍來說，我相信里面就有人和走私分子勾結。社會上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哪里有走私份子，哪里就有執法機關的*份子。這話雖然偏激一點，但確實反映一定的現實問題。防江市的情況非常復雜，要想當個稱職的檢察長是不容易的。在投票之前，不少代表對你不放心，可能是不大了解你吧，也可能是光看你的外貌，擔心你這樣一個文雅年輕的女同志難挑這副重擔。防江市目前需要一位強有力的檢察長啊。」
楊莉芸非常認真地听著，她覺得嚴立是比較有個性的人大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