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 第十五章

作者 ︰ 夢漪

秋彼岸攙住攤軟的她,將她緩緩放至地上,不發出任何聲響。

他當初只收走了鬼艷,卻將那幾包迷藥留下,用意大概是希望她遇危之際可自衛,但別濫殺無辜吧?

這迷藥用起來的效果確實不錯,倘若他知道她將這藥拿來做這事,不知會有什麼反應?’

沒有例外嗎?冷凝的水眸斜睨向目標處。

既然如此,就由她來首開先例吧。

輕功一展,她正大光明地朝前方飛身而去,無聲無息地順利落在緊閉的門前。

她果然沒看錯,真正布有機關的,只有小桃帶她走來的那一段路,反倒是小桃不敢前進的這段路上什麼都沒有,只剩唬人的傳言。

太過倚仗機關,絕對會成為他們的最大敗筆。

直視眼前緊閉的門扉,秋彼岸輕手輕腳地靠上前去!

她想知道,他究竟會做何打算?

倘若在里頭的客人真的是來自紫陽門……

「……眠紼冢的紅花再度現蹤,人人都傳說花妖復活了……」

隱隱約約的對話聲,內容並不是她想知道的訊息,卻令她驟然一愣……她是不是听錯了什麼?

眠紼冢的紅花?怎麼會!若冰呢?她不是守在那里嗎?難不成……若冰出事了?

未回神,面前的門板瞬間被人拉開,她下意識與來人對上了眼,驚慌神情展露無遺。

「免得你的女人懷疑你我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曖昧情愫,那可就真是誤會大了,你說是吧?」

睨著眼前垂散著一頭赭紅長發的女人,唐熾在剎那間感到驚艷,心底卻有股惡意驟然升起。

這回才算是真正見了面吧?眠紼冢的花妖啊……

瞪著眼前那張越發張狂的笑臉,一股寒意竄入秋彼岸的背脊——

糟了!她想也不想便轉身欲逃,卻見唐熾目光一閃,揚手一揮,她連跨出一步的機會都沒有,隨即無力倒地。

「你做了什麼?」

發出不滿質問的不是她,而是來不及制止唐熾不按牌理舉動的孫獨行。

聞言,唐熾一臉無辜地回身望向他。

「要是就這樣讓她莽撞逃開,難保不會誤觸機關不是?我可是好心幫她保住一條小命啊。更何況……」他邪佞揚笑。「我不是說過,想當人‘姐夫’,就得好好加把勁嗎?我可是在助你一臂之力,讓她能夠將注意力全心全意放在你身上,別為了其它無謂的小事分心啊。」

「什麼?」

孫獨行一時無法會意,卻在見到秋彼岸異樣泛紅的面頰後,頓時明了,旋即揪住唐熾的衣領。

「把解藥交出來!」混帳家伙,竟敢在他面前下這種不入流的東西!

唐熾惡劣笑道︰「媚歡有解藥嗎?我想想……唔,它唯一的解藥不就是男人嗎?難不成孫大神醫有觀人的癖好?雖然我是無所謂啦……」

「你!」

秋彼岸眼見他們起內哄,本想趁亂逃開,豈知稍微一動,竟感到一陣烈火自心口涌出,蔓延至四肢百骸,伴隨著一股不知名的渴望充斥全身。

她臉色大變,不敢繼續妄動,那股熾火卻斂轉為隱隱悶燒,一陣蟻咬的痛癢傳遍全身體膚,令她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這是怎麼回事?她惡狠狠地抬眼瞪向罪魁禍首,卻不知那自以為狠戾的眼神,在他人看來卻是媚眼如絲、誘惑勾人。

「順道教你明白,我們唐氏的血脈不只是冷情,還有著互相殘害的慣性。」唐熾睨著孫獨行,帶著得逞的笑意。「需要我提醒你,本少主下手向來不知輕重嗎?這藥究竟下了多少份量,我可是沒拿捏個準啊!你確定要繼續和我在這兒耗下去?」

敢拿稱謂壓他,那就當他的面做到名副其實吧!

他倒要看看這孫獨行是真的願意接納這只花妖,抑或只是不願髒了自己的手、壞了自己的正道?

孫獨行狠瞪著他。

他想宰了這家伙!可惜,現在不是時候……

「你最好有承受我報復後果的覺悟!」他提氣將唐熾怒甩進議廳內,俯身一把抱起僵在地上不知所措的秋彼岸。

「唔……」突如其來的一陣酥麻,稍稍驅散了些體內的燥熱和膚底的難受感,令她忍不住想朝他懷中鑽去。

「忍著點,紅兒。」

隨口安慰了聲懷里的人兒,孫獨行忽地揚聲︰「隼衛,送客!」

語畢,他隨即頭也不回地飛身離去,錯失了唐熾難得錯愕瞪眼的表情。

……他是認真的?

「師、師父,為、為什麼要這樣做?」他爆紅著臉听著師父的解說,心中卻是百般納悶。

「也不一定有用到的時候,你只要記住就行了。」

……真有可能會用得到嗎?

「但、但是,師父,如果真、真的用上了,那、那就不可能是兄、兄妹了啊。」他的腦袋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男子听了,僅是笑著模模他的頭。

「行樂,你願意答應師父不計一切的保護她嗎?」

「這……」他有點為難,但……「哥哥保護妹妹是應該的。」他只能這麼回答。

「所以,當你還是站在兄長身份的時候,就不需要這麼做。」男子的雙眼望向遠方。「不過,倘若哪天你這兄長的身份保護不了她的時候,你會願意為了她換上另一個身份嗎?」

猶帶稚氣的臉微微皺起。「這個……」他十分猶豫。

「你不需要現在就急著回答,畢竟這問題還得等到將來真正面對一切時,再由你自行決定……」

他原本是有意由她坦承,然後由她自己決定的,但顧及她尚未完全信任他的心,以及不知該從何說起的紊亂思緒,每回與她見面,也只能無奈地開不了口。

而今,被迫面對突如其來的抉擇時刻,令他措手不及……

該死的唐熾!

回到無人打擾的竹林屋內,他落下門閂,一刻不停地走入寢間,將懷中不停貼著他磨蹭的人兒放到床上。

「唔……」一離開他的懷抱,體內的炙熱便再度涌現,令秋彼岸緊揪住他的手臂不放。

她知道自己的舉動很丟臉,也替自己的行為感到不齒,但她的身體卻仿佛有著自己的意識般,不顧她的意願依著本能行動……

「紅兒,」他任由她纏住自己的一臂,另一手抬起她的臉,讓她看著自己。「紅兒,你听我說……」話剛出口,他的嘴便被人堵住。

孫獨行怔愣瞪著眼前異常主動的女人,唇舌間的氣息帶著惑人魂魄的淡香,勾人的眼眸微蕩著動人波光,瞬間盈滿溢出滑落嫣紅的面頰。

「媚歡」若是使用微量,只會使人感到春心蕩漾;適量則會產生微醺的陶醉感,並對性事產生渴望;但若使用過量,被下藥的那方不僅會深受焚燒之苦,且會在保有清醒的意識之下,做出無法控制自我的燼情舉動,倘若欲念一直無法獲得舒解,甚至會導致死亡。

看她不停在自己身上做出的玩火舉動,以及那不斷自眼角落下的晶瑩淚光,明白那身心背道而馳的屈辱帶給她的傷害,孫獨行眸光一合,立刻接手,化被動為主動。

既然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他繼續猶豫了。

「紅兒,你听我說……」

將她輕壓在床上,溫柔吮去她眼角的殘淚,雙手一步步褪去彼此的衣物,帶著比她那被操弄的主動更加火熱的探索,在她迷蒙的輕喘間,他略帶沙啞的低吟述說著一切……

他知道她在听著,卻無法得知她的心思,無法得知那被遮蔽的媚眼底下真正的表情。

愛憐地吻過她胸前那道粉色疤痕,吸進她獨有的馨香氣息,他感受到自己蠢蠢欲動的意念。

「我的命,交付在你手中……」要取要留,全由她決定,這是他唯一的承諾。

深吸口氣,他自她身上撐起,撿起掉落在地的衣衫,自暗袋中掏出一把薄如蟬翼的小刀,毫不猶豫地在掌上劃出一道口。

秋彼岸朦朧的雙眼閃過一道光芒,隨即隱沒在炙熱的中。

「紅兒乖,張口。」他將冒血的掌移至她的紅唇前。

柳眉微蹙,她努力凝聚所剩不多的意志,困難地開口——

「不……要……」眼角的淚水再度潰堤,身心的煎熬令她難以負荷。

听見拒絕,孫獨行的心狠狠一抽。

「乖,紅兒听話……」他已經無法回頭……這朵妖花,只能夠由他摘下!

輕聲誘哄、半強迫性地將腥紅血液滴入她口中,隨即取餅一旁的布條隨意綁住傷口。

「你就這麼想死嗎?」秋彼岸嗆咳了陣,趁著意識回籠的瞬間怒吼出聲。

孫獨行回以一笑,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如果這是你所希冀的……」

她瞪著他,卻也只有那麼一瞬間,雙頰再度泛紅,眼眸再度充滿朦朧。

他再度吻上她的唇,生澀而憐惜地與之忘我糾纏,直到貫穿她的那一瞬,將她的痛苦哭喊全數吞入,一並吞下她報復性咬破他唇舌所涌出的腥甜……

從這一刻起,眠紼冢花妖,不復存在。

她的體內,帶有先天劇毒。

當初慘遭背叛而自紫陽門逃亡的秋蓉,因為精神不穩而陷入半瘋狀態。為了報復唐竟天不留情面的迫害,以及赤陽母株被奪的憤恨,她竟選擇以毒養胎——她要將那男人的孽種養成毒種,再讓他們去骨肉相殘!

不料這一切卻在遇上了願意助她藏身的毒醫後有了轉變。

原本只是不齒紫陽門的追殺行為而伸出援手,亦不忍無辜的嬰孩未出世便注定背負父母的孽債怨念,毒醫用盡心思、費盡唇舌地開導秋蓉,要她別繼續殘害無辜的孩兒。

然而,相處時日一久,情愫漸生,兩人在不知不覺間為彼此動了心,毒醫愛屋及烏地接納了她月復中之子,而她亦終于願意放下過往的仇恨重新開始。

但,毒種未養成,近足月的胎兒亦來不及祛毒,產下的孩子帶有先天毒體,卻未能自行抗毒,要活下去,只能暫時以烈毒壓制,以毒攻毒。

此時,毒醫思及擁有先天抗毒之體的遠方養子,若能運用得當,或許能救這孩兒一命。

豈知毒醫前腳離去,紫陽門的殺手後腳便踏入了他們以為能夠安度半生的天地。

曾遭背叛的過去,讓秋蓉認定毒醫是前去通風報信。

一切美夢乍然清醒,傷心之際卻燃起更為強烈的忿恨,讓她帶著孩子遁逃入北境的冰封山巔,從此失去蹤影……

眠紼冢的赤艷,是娘親以她體內的毒血植養出來的。在赤艷成功培育之前,她的毒發之苦都得靠寒姨以千年寒冰的寒氣替她壓制,直到赤艷終于綻放出血色紅花後,娘親取出花實制成赤艷丹讓她照三餐服用,這才控制住了她體內的劇毒。

倘若沒了赤艷丹,她便會遭體內之毒反噬而死。

遍地蔓延的紅花,隱含著娘親心中無法宣泄的憎恨;而她,則是這股憎恨不斷擴散的源頭!

我能解你體內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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