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透過沒有拉攏的窗簾，一道盈動的陽光照在徐東狗窩樣的小床上。
「小東！」老媽的一聲呼喚就象炸雷在徐東的頭頂響起，「起床了！」
徐東昨天晚上睡的不太好，前半夜有些失眠，總是在眼前晃動著夏姨那淡淡的笑，溫柔的目光，一會又是路遙那玫瑰花瓣一樣的小嘴唇，後半夜才睡著，所以有些迷迷糊糊。
「我再睡會吧。」徐東翻了個身。
「你不是說要晨練，怎麼就只堅持了一天？」徐東媽可沒什麼客氣，伸手一下拉開窗簾。
刺眼的光線一下打在徐東的臉上，讓他的眼楮都睜不開，「不是吧，你們不是想把我趕出去又練蛤蟆功吧？」
「臭小子！你越來越會胡說八道了！」徐東媽的聲音一下又提高了不只一倍。
「好了好了，我出去，就媽你這個嗓門，絕對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不把你開發成秘密武器，真是國家的一大損失。」徐東嘀咕著穿好衣服，拿起門邊的牙刷水缸，開始刷牙洗臉。
「你怎麼不去樓下刷牙！」老媽又是一嗓子。
「這能省多少水，一水杯呀，至于嘛？」徐東有些挺討厭這種小市民的精明，筒子樓下邊有一個自來水龍頭，結果大家全部都去那用水。
樓下的水不是不要錢，而是全樓所有用戶公攤。所以誰都不願意吃虧，誰又都想佔別人點便宜，你能在這用，我也能，每天就那最忙活，甚至還有6樓的住戶每天用大桶往樓上背水的。
「再少也是水嘛！要節約用水，現在國家不是都提倡？在西部黃土地人家洗澡都舍不得。」徐東爸到底有水平，一下就能扯到節約水資源上去。
不過徐東更討厭這種打著大道理的旗號，卻是為著自己點小心思的論調，反駁道，「那干脆就不要刷牙洗臉了，干嗎下樓？下樓就不是用的水嘛？下樓用的水就比自己家用的節約嘛？」
「你個混蛋，你又頂撞老子！老子供你吃供你喝還要讓你訓！」徐東爸每次說不過別人就會亂發一通火，雖然相處日子不長，徐東已經很了解他。
「爸，大早上我不想跟你吵，每天都要有個好心情嘛，笑笑。」
徐東爸還真被兒子弄得板不起臉，又換了種慈愛的口氣說道︰「小東呀，你也長大了，我們也管不了你啦，不過你自己可要把握好，我們從來不問你成績如何，只要你不惹事，不和壞學生一起玩，混個畢業也就行了。」
徐東刷著牙笑了，吐了口白沫子，「爸，你看就您兒子這樣的窩囊廢能惹事嘛？」
徐東老爸听這話很開心，好象很高興有個窩囊廢兒子，「這樣就好，這樣就好，我和你媽都研究過了，等你畢業，找不到工作，就去菜市場拿點蔬菜，在樓道口的路邊上，做做熟人的生意……」
「咳咳咳……」徐東幾乎要把一口牙膏嗆到肺里，天吶，這什麼父母，花那麼大價錢培養個兒子賣蔬菜？老子這麼來到這種人家？
徐東刷干淨牙，走回去把水缸放在桌上問，「爸，你老人家生我出來的時候，就準備好給祖國培養個賣蔬菜的人才是不是，好活躍市場經濟，豐富老百姓的菜籃子，您的思想可真偉大。」
「你小子又想吵是不是？你不賣菜你能干什麼？老子這麼大本事，現在不過躺著床上拿低保，人家賣菜發財的多了！」徐東爸又開始急眼了。
徐東拿起臉盆，回頭道︰「爸，您本事是不小，最大的本事就是生了個賣菜的兒子，呵呵，好大的本事，天大的本事，佩服佩服。」
「哎呀，你們父子怎麼又開始斗嘴了，也不怕別人笑話，老徐，少說兩句。」徐東媽一發話，兩人的小摩擦就此平息。
「爸，別人的人生你無權安排，哪怕是你的兒子。」徐東說完跑下樓。
路遙今天早就穿著運動服在小店門口等待了，兩人繼續沿著昨天的路線慢跑在清晨溫暖卻不曬人的朝陽里。
徐東走了，他家里卻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磨嘰。很多家庭都這樣，家庭成員就象幾塊有稜角的石頭，如果能大家磨圓了那也好辦，如果總磨不圓，那只有散伙。
「都是你慣的，這都說的什麼話，我無權安排，我不安排他能干什麼？」
徐東媽說︰「老徐，兒子大了要面子，你別老說賣菜，他昨天和遙遙一起出去約會呢。」
「不行！中海的姑娘他娶得起嘛，就我們這種家庭，還能娶遙遙那樣的漂亮城市姑娘？」徐東爸拍著床板，「我的意思是以後娶個鄉下的姑娘，丑點沒事，壯實勤快，可以幫忙就行，夫妻倆賣個菜過個小日子也不錯了。」
「你想是這樣想，可是我看遙遙她媽她女乃女乃也挺贊成呢，我也喜歡遙遙那孩子。」
「你們娘們懂什麼，象遙遙那麼漂亮，小東那麼老實，看得住嘛！他們還小，遲早要黃，不如早點斷了那個心思。」
徐東媽每次听他看不起女人的話就火，「你就把兒子看得那麼沒出息，賣菜賣菜，整天就是賣菜！那你干嗎還答應人家收他做干兒子？」
「一碼歸一碼嘛，遙遙她媽總是比我們有辦法吧，可以幫幫小子，不過遙遙的心思不準動，否則我打斷他的狗腿！」
徐東媽忍不住笑了，「那你們父子倆正好就每天坐在床上對著干仗吧！我下樓去淘米煮粥了。」
樓下自來水龍頭那自然是不斷人的，大家倒也挺有秩序，先來後到，雖然沒排隊，那些女人們眼楮可都機靈著呢，想插隊，那可沒門。
「小東媽，小東現在可真懂事多了，我看著都喜歡。」一個大媽主動搭著訕。
「那個臭小子，早晨還跟他爸吵架呢，越來越不听話了。」徐東媽捧著一個裝著米的塑料籮子，心里卻在嘀咕著，兒子越來越大了，難道他真的要去賣菜？以後這街坊四鄰該怎麼看他？可是他不賣菜又能干嗎，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的窩囊樣，就怕賣菜都不利索。
「是呀！小東越來越喜性了，現在見面也知道叫人了，我看一定有出息。」大媽大嬸們只要有一個話題就會圍上來，你一言我一語，聊他個昏天黑地。
「現在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就象變了個人，要不是遙遙她媽下手快，我都想認了這個干兒子。」
「那沒事，那就多認幾個，反正干媽又不是親媽，十個八個都沒問題。」
「哈哈。」大媽們一陣哄笑，又一個說，「可惜你家沒有那麼標致的閨女，就你家胖丫，小東還看不上呢。」
又是一陣哈哈的哄笑，怪不得有人說一個女人等于五百只鴨子，小小水池邊一下就象鴨塘一樣哄鬧起來。
徐東媽卻沒了言語，按道理兒子的改變父母是最快感受到的，雖然徐東變的機靈了，徐東媽的擔心卻又涌了上來，這小子象他爸說的惹事吧。
「小東媽，你先洗吧，你上班呢。」一個大媽很客氣的讓開水龍頭，別人倒是沒人反對。
徐東媽走了過去，大嗓門卻在說著，「那多不好意思。
把米籮子放在自來水嘩里嘩啦的沖著，猛然有女人喊道，「徐東是住這嘛！」
女聲尖銳，語氣嚴肅，很不客氣，大媽們一下停止了討論，沒有人回答，也沒人說話，誰都看出這女人來者不善，紛紛讓開一條道，徐東媽很快看見問話的那個女人。
女人年紀在二十來歲，杏眼桃腮，柳眉英挺，看樣書是很漂亮，不過表情卻不漂亮，板著張死人一樣的臉，更總要的，她還穿著一聲警服。
「徐東是住這嘛？」女警察不耐煩的又問了一句。
徐東的媽有些傻了，怕什麼來什麼，兒子剛機靈點就惹事了，警察找上門了。
「我是，徐，徐東，的媽，你們？」徐東媽的手開始哆嗦了，別看她粗聲大氣，膽子可小。
「你是徐東媽？」女警察眼楮眯了眯，象看罪犯的看了一眼，「走，去你家里說。」女警察說完一甩手，只見筒子樓外一下又涌進十來個警察，後邊還跟著好幾個穿西裝的。
「啪！」徐東媽終于把不住手里的米籮子了，米撒的一地，「我的娘，來這麼多警察，這得犯多大事呀！」
被這大陣勢嚇住的可不只徐東媽一個，在通道口的夏麗欣也是嚇暈了，看著來了好幾部車，下了一大堆人，一听是找徐東的，立刻就聯想到昨天晚上的事。
雖然徐東沒告訴夏麗欣晚上去干什麼了，可是路遙回去就告訴老媽了，相依為命的母女怎麼會有秘密。
夏麗欣看見警察立即就以為是昨晚偷試卷的事，東窗事發了，顧不上店里沒人，推了輛自行車就往徐東晨練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