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監獄里的女人們 (十九)暗道1

作者 ︰ 廖阿敏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我如同一根印第安圖騰支撐在曉雅一凸一縮的眼球里,那些注入了興奮劑的顏色在我臉上擺出最炫辣的姿態。我真的還是無法超控好楊秀的化妝盒里的粉末,它們和楊秀一樣充滿了野性。

「你竟然在化妝,竟然。但很失敗,你不覺得你的眼線既粗糙又不圓潤,看起來就覺得世界末日要來了。呵呵!」曉雅拿我打趣道,然後從身後拿出一袋東西亮在我的視線里,「聖女果(小番茄),送給你。」

曉雅的好氣色又回來了,我們之前的那種深厚的默契也精神抖擻了起來。

我把曉雅鄭重其事地請進來了家,在茶幾上打開塑料袋,看了看里面應該誘人的聖女果,夸耀道︰「它們看起來很——新鮮。」新鮮得有些過分了,十有**是爛掉的,我仿佛能在里面某個角落找到一大推死蒼蠅。說是這樣的說,為了讓曉雅明白我是誠心接受這份帶有友誼的濃厚色彩的禮物,我還是拈起一顆放進嘴里,裹著聲音說︰「我去洗把臉,這妝真的很怪張。」

我「哇」的一下把嘴里那顆幸運被抽中的番茄吐進了浴盆里,用自來水連忙沖洗口內。濺起在眼前的水花就是一場哀傷的秋雨,在雨中我看到曉雅站在洗手間門口,身子側倚在門框上,她似乎全身上下都濕了個透。我不敢抬頭,依然保持用水沖洗口內的姿態。如果有可能,我會立刻從下水道里撈出那個番茄丟進嘴里,當著曉雅的面吃得干干淨淨。

曉雅似乎沒怎麼在意,一邊有手指卷動馬尾一邊笑說道︰「很抱歉啊,這袋水果是別人送給我媽媽的。她一直都沒吃,所以拿來給你了。嗯你洗臉吧。」

我說我還是很高興。我想真正應該說抱歉的是送這袋水果給阿姨的那個人。這些番茄根本就不能吃。

緊接著听到楊秀從她的臥室里走出來,問曉雅︰「這袋番茄是你送的?!謝謝了,可以用來做面膜可好。」一個伸懶腰的時間後就听到楊秀在臥室里「吧唧」吃番茄的聲響,顯得恐怖。不過還好听到她窸窸窣窣的抱怨聲,證明她的大腦還算是正常的。番茄,的的確確糟糕透了。

梳洗完從洗手間出來就看到曉雅曲背低脖地在翻看我的手機,嘴里在嘰嘰咕咕念叨道些什麼。我好奇地叫了聲曉雅。曉雅立刻在手機上亂按一通,就把手機放在茶幾上,神情窘迫地拍了幾下手掌,說︰「150——不,是,嗯啊。我在看看你手機有好听的歌沒有。」

我不禁好笑,「之前你不就是知道我這個手機沒娛樂功能嗎?唉,你老了。」

曉雅把我送到了酒吧,徑直朝前繼續走。

就在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我接到曉雅的發來的一條短信︰子玲,你知道我看到什麼嗎?很多星星,很多。很近,也很遙遠。是天堂,不是地獄。我的身體在懸浮起來了,我可能要去一個幸福的地方了。你要是還想見我最後一面的話,在12點整的時候過來,一定要是12點整。我在美意天湘菜館。

我感覺被我握在手心里的手機變得反倒離手心很遠,那黑色的空隙是無數一樣臉龐的秘密。

(麻煩鏡頭瞬間轉移到美意天湘菜館)

湘菜館里只剩下曉雅和老板。曉雅滿臉醉意地撲在餐桌上,把碟子里剩下的花生一顆一顆丟進空空的酒瓶里,沒丟一顆她都會吃驚地大笑一聲。老板坐在她的對方,手側撐著頭,臉皮耷拉著,極其郁悶地看著曉雅古怪的酒行,嘴里還跟著數起來︰「一顆花生,兩顆花生,三顆,四顆一百二十顆」

曉雅頭枕在手臂上睡了去,頭左右難受地側動著。她身體周圍都是發燙的滾動的熱空氣。直到有人輕拍了一下她的背,她才軟弱無力地起身,眼微醺似的眯起,對著從天上打下的一根石基。

「你不是告訴我子玲喝醉了嗎?要我來這兒。」哲非大叫幾聲子玲,空蕩蕩的屋子里只有老板突兀的打鼾聲。

曉雅突然不知拿來的精力,瞪大眼楮大叫道︰「你不就是子玲嗎?子玲,我走不動了,你快送我回家。」說著,曉雅一癱坐在地上,和爛泥沒什麼區別(曉雅,請原諒我這麼形容你)。

哲非「哼哼」地干笑幾聲,「你是不是把腦子喝壞了?你不覺得自己現在很可笑嗎?」

曉雅恍然大悟地吼笑了幾下,便把手上的筷子插進耳朵里,迷糊地說道︰「可能是吧,我把它‘通’了就好了,清醒了。」

在筷子接觸到曉雅的鼓膜一毫米的時候,哲非一把將筷子從她的手上抽了出來,扔向餐桌,卻重重打在了老板的腦門上。鼾聲受到了刺激,反倒更加突兀了,滲人了。

哲非攙扶起曉雅要送她離開。曉雅偷偷從眼縫里看了眼牆上的鐘表,死抓著桌子不走。整個桌子在山搖地動,老板腮幫子上的贅肉瘋狂地甩脂。

牆上的分針在曉雅緊繃地神經下向「12」抽動著,幾近指到12點的位置時,曉雅放開了手,抓住曉雅腰部的哲非因為慣性一個後顫。

曉雅還是一口一口叫哲非「子玲」,「子玲,我的腿好痛,真的走不動了。」

哲非二話沒說,背起曉雅就往外面走。我按照曉雅的要求準時十二點來湘菜館,正巧看到曉雅在哲非的背上,正巧看到哲非的手托住曉雅的臀部。看起來,他們更像恩愛的情侶,12點戀人。

我離他們站得很遠,哲非也看到了我,我朝他小聲問了一句︰「曉雅怎麼了,喝醉了?看樣子她是喝醉了。她現在還好吧?」

哲非搖搖頭。剛想說什麼,我阻截道︰「我還要去上班,放不開。你幫我把曉雅送回家。你帶你去過,所以你知道的。」我掉頭就快步離開了,哲非想要追上來,突然感覺到背後還有一個浸滿酒液的包袱,只好低頭無語,把曉雅放進他的車里。

曉雅的嘴角微微揚起,很淡,和夜色融為一體了。

我躲在一個暗黑的角落看著哲非的車子進入深夜的血盆大口里,口里的尖牙在車皮上刮出相當尖銳刺耳的聲響。我深吸了一口彈性緊繃的空氣,巨大的反彈里幾乎抽出我所有的腦脊液。空洞,虛迷,昏眩,我看到了曉雅所說的「星星」,靠近的卻不是她見到的天堂,而是地獄。

湘菜館的老板呆坐在凳子上,手攥著木筷,視線在滿地碎掉的啤酒瓶上蔓延開,被割傷。痛了,清醒了,自語道︰「我定時做夢。但現在我到底是在夢里還是夢外?」老板的兩手心足足塞滿了臉上的腮幫肉,思考開始延伸

我呢,現在到底是在夢里還是夢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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