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蹤 第十四章 陌上桑青

作者 ︰ 沈四寶

那斗笠女子看著眺望遠處,燃燒的草葉卷發出滋滋響聲,不停升起絲絲輕煙,兩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靜靜的過了好久。不知不覺之中,陸正習慣了這輕煙之中沁人心脾的香氣,他忍不住向前一步,一伸手搭在了那塊岩石之上。

頓時指尖傳來一陣酥麻的感覺,好像有一道電流從那岩石上傳到了自己的身體,陸正渾身一顫,趕緊移開雙手,卻不知為什麼,那手卻黏在了那石頭上,怎麼也扯不開。陸正一著急,要求那女子幫忙,不料才向她看了一眼,忽見四周景象陡然一換。

眼前是一大片綠油油的桑田,綿延直到視線的盡頭,桑田之中有十幾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女,穿著極為普通的布衣裙,腰間別著一個個竹簍正在桑田之中采摘桑葉。此時正是四五月天氣,雖然舒爽,但已是有些悶熱,她們摘下一疊疊的桑葉放進竹簍里,等到竹簍裝滿了,一個個也累得滿頭大汗,姣好的臉蛋都熱得通紅。

她們一邊采摘桑葉,一邊不時還唱起歌來,聲音甜潤柔美,夾雜著不時的逗趣和歡笑聲,回蕩在桑田之中。有幾個年紀小的,更加頑皮,剛采了一會兒,便跑去撥開草叢找出芷草花,將花瓣揉捻出汁水,涂抹在指甲上,將指甲涂成紅色,互相比來比去。

其中一個梳著兩條小辮子的小女孩還故意趁同伴不注意,把汁水涂抹在同伴的臉上,然後哈哈大笑著跑開,邊跑邊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同伴們氣惱的追趕上去,要一起報復回來。哪知那倆梳著鞭子的小女孩機靈的很,腿腳極快,東突西折,幾個人都抓不住她。反倒惹得她一陣擠眉弄眼的嘲笑。幾個孩子氣惱起來,當即分成幾路去圍堵她。那辮子女孩著了慌,卻是扔了腰間的竹簍,往桑林里一鑽。跑到一個年紀大些的少女身後躲了起來。

那少女看樣子也不過十六歲,見那辮子女孩躲在自己身邊,道︰「小懶鬼,不好好干活,只知道調皮,小心回去爹娘收拾你。」她說話雖凶,但是語氣之中卻有一種溺愛,那辮子姑娘從她身後探出腦袋,吐了吐舌頭,又見那幾個同伴搜羅過來。當即縮了回去。

這時,剛才被花汁涂了臉的兩個女孩子過來,沖著那少女就道︰「紫嫣姐姐,媃兒是不是躲到你這兒來啦?」

原來那少女的名字叫紫嫣,那跑來的少女叫做媃兒。此時媃兒躲在她的竹簍後面,扯了扯她的衣服,求她千萬不要告訴她們。

紫嫣看見她們的臉,道︰「是不是媃兒又欺負你們啦?喏,她就在這兒,你們快來抓她吧。」說著,讓開身子。一把拽住媃兒的辮子將她扯了出來。那兩個女孩子頓時大喜,大叫著撲了過去。

媃兒嚇得大叫,喊著︰「壞姐姐,我再也不理你啦!」趕緊掙月兌出來,向另外一邊的桑田飛快跑去,那兩個女孩子立即大叫著追了上去。

那紫嫣看著她們跑遠的身影。大聲喊道︰「你們小心點兒,別摔跟頭了!」只是三個調皮的孩子哪里听得見,紫嫣也不管她們,手中飛快采著桑葉,不一會兒就集成一大疊。塞進竹簍里,紅彤彤的臉上落下了大顆的汗珠。

陸正此時還站在大岩石邊上,手仍然被那大岩石黏住。他不知道為什麼眼前會出現這樣的場景,看起來應該是人間的某個地方,雖然他在青龍寺街頭長大沒有去過鄉下,但是也听從鄉下來的小乞丐說起過采桑的事情。只是當然看見那位名叫紫嫣的采桑少女的時候,不知為什麼心中忽然刺痛起來,讓他雙眼一酸,只覺得這個人他是認識的,但是看面容卻是陌生無比,不由暗暗奇怪,當下仔細注意起她來。

桑葉越采越多,漸漸的路邊堆出了一筐又一筐,媃兒等一些孩子也早早被呵斥著停止了胡鬧,一個個拿著小一號的竹簍認真的采起桑葉來。時間不知不覺到了正午,太陽又熱又毒,眾人在隨便吃了些帶來的干糧之後,稍微休息了一陣,又一個個鑽進桑田里去采桑葉了。現在正是蠶最要吃桑葉的一段時間,采摘的桑葉不夠用可不成,因此一個個都不敢耽誤。

哪知才摘了不久,突然吹來一陣涼風,有人大喊道︰「不好了,要打雷下雨了,摘不成了,得趕緊回去。」眾人紛紛提著竹簍從桑田里出來,將原本裝滿桑葉的竹簍背起往回走去,但是紫嫣卻仍沒走。有個少女叫道︰「嫣姐,再不走就要打雷下大雨了,趕緊先回家吧。桑葉淋了午後的雨,蠶吃了會生病的。」

紫嫣一邊手中飛快的采摘著桑葉,一邊應聲道︰「哎,知道啦!我們家桑葉實在不夠用,我看這雨沒那麼快下來,把這簍摘滿了就走,你先幫我把媃兒帶回家去吧。我一會兒了跑兩步,趕得及下雨前回去。」

「那你可要注意著點天!」那少女應了一聲,便帶著媃兒等幾個孩子先走了。

紫嫣看了看天色,吹到身上的風變得有些冷了,天上的烏雲從四面八方開始聚在了一塊兒,不停地翻滾著,悶雷滾滾,看樣子沒多久這雨就要下下來了,整個桑田一下子都暗了下來。

紫嫣道︰「老天爺,你就行行好,等我把這一竹簍摘完你再下雨好嗎,我們家的蠶喂不飽,爹娘可又要發愁啦!爹爹他病了,若是再著急,那可受不了啊!求求你了,老天爺!」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爺听見了她的祈求,這天上的烏雲雖然不停的聚攏,悶雷不斷的轟鳴著,但這雨就是沒有馬上下下來。紫嫣手腳極快,終于趕在下雨前摘滿了一竹簍的桑葉,她輕輕吐出口氣,對著天空道︰「謝謝老天爺。」

這時只見天空之中的烏雲之中,似乎有一道白氣不斷翻滾攪動著,與這道白氣糾纏在一起的還有一道黑氣。這黑白氣相互交纏翻滾,攪動所有的烏雲都跟煮沸騰的開水一樣翻滾起來,遮天蔽日,天色頓時變得漆黑的很,幾乎連路也看不清了。

紫嫣被這場景嚇壞了。一顆心怦怦跳著幾乎到了嗓子眼兒,哪里還敢再停留,抱著竹簍就往回家的路上跑,等到她深一腳淺一腳的跑出桑田。忽然心頭感到一陣異樣,四周靜謐無比,連風聲也听不見了,好像萬物都屏住了呼吸,她忍不住回頭往天上一瞧,卻見天空上只剩下了那道白氣,那道原本糾纏一起的黑氣卻不見了。就在她回頭看天的剎那,之間那道白氣忽然變成一道白光在天空之中一閃,將漆黑的桑田都照亮了,也照亮了紫嫣的臉龐。隨即又迅速的消失無蹤,四周再度變成黑  的。

紫嫣看見此情景,心中忽然一陣莫名感動,隨即覺得肚子咕嚕一聲,她下意識的伸手模了模肚子。覺得剛才那道白光好像鑽進她的肚子里去了。

「紫嫣,紫嫣!」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叫著她的名字由遠及近,紫嫣听出這聲音的主人,當即開心的大叫道︰「望生哥,我在這兒!」一邊叫著,一邊循著聲音迎了上去。她心里驚慌害怕。此刻听得望生的聲音,不由驚喜交集,哪知心慌意亂,步子一滑,哎呦一聲,跌倒在了地上。

那望生听得紫嫣驚叫。趕緊向前跑了過來,正看見紫嫣跌倒在地上,手模著腳腕吸著冷氣,桑葉撒了一地,連忙上前道︰「嫣妹。摔得重嗎?讓我看看?」說著就要去拉她按著腳腕的手。慌得紫嫣趕緊制止道︰「別!」

望生的手頓時停在了半空,兩人四目相交,臉上都起了紅暈。紫嫣道︰「就是崴到了,沒什麼要緊的,望生哥,你快幫我把桑葉撿起來,快要下雨了,咱們可得趕緊趕回去。」

望生嗯了一聲,立即開始把散落在地的桑葉撿起來放回竹簍里。紫嫣道︰「望生哥,你怎麼來啦?」

望生邊撿桑葉邊道︰「我見媃兒她們都回來了,單單看不見你,听她們說你還在山上。這打雷天,我怕你出什麼事,就來迎一迎你。」

紫嫣頓時心中一暖,雖然兩人之間相互愛慕是村里早已人盡皆知的事情,而且兩家的長輩也早已在一起商量下了兩人的終身大事,定下了三個月後為他們操辦成親的事。但此時見望生如此關心體貼,不禁愛意涌上心頭,想要說兩句心里話,卻又害羞的不敢說出口。

望生手腳麻利一會兒就收拾好了落在地上的桑葉,來到紫嫣面前蹲下,道︰「嫣妹,我背你回去!」

紫嫣害羞道︰「啊!這多害羞啊,要是回到村里,肯定會被她們笑話!」

望生轉頭笑道︰「馬上可要下雨了,你現在崴了腳,等你回到村里,可就淋濕透了,到時候害了病可怎麼辦?再過三個月咱們就成親了,她們哪里會笑話我們,分明是羨慕眼紅我們,不要再說啦,趕緊上來吧!」

紫嫣向前動了動,終究還是害羞不敢,望生突然趁她不備,伸手一拉。紫嫣驚呼一聲,不及反應,已經撲倒了一個寬厚的背上,整個身子都貼在了望生的背上,連耳根都紅透啦!她伸手連連捶了幾下望生的後背道︰「望生哥,你壞死了!」

望生哈哈大笑,邁開大步一路向山下飛奔而去,他滿心滿眼的愛惜紫嫣,生怕她淋雨生病,一心要趕在雨落下之前趕回村里。村里風俗甚厚,男女之間規矩甚嚴,就算兩人已經定了親,之前他也沒有踫過一下紫嫣的手,生怕被紫嫣覺得自己輕浮。但紫嫣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又豈能不讓他朝思暮想日夜動心呢?

此時天昏地暗之際,望生不知自己從哪兒來的膽子,也是趁紫嫣崴了腳的良機,壯著膽子做出這樣的事。第一次踫觸紫嫣的身體,只覺得背上的紫嫣輕飄飄的一點兒分量也沒有,觸手處柔軟無比,脖子間更是傳來一股女孩的特別的香氣,讓他不停地吸盡身體里去,一顆心在胸膛里快要跳出來一般,又好像要在胸膛里炸開!他曾經無數次在山上的桑田和山下的村子之間來回,但下山的步子從未有過這樣的輕快,好像整個人要飛起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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