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到 捌拾捌章 鬼屋魅影

作者 ︰ 敦凰

晚風溫柔地拂過,吹皺了一江明月。

時近二更,花貢船夜泊江渚,左右各有一艘作為護衛的天啟斗沖艦與其間隔約十丈下錨,這個小型船隊結束了一天的航行,此刻正隨著細浪輕輕起伏,從遠處看像是慈祥的母親與兩個孩子親密地依偎在一起,寧靜而安祥。

如果站在斗沖艦尾甲板上,可以眺見花貢船首與船尾,皆有頂盔貫甲的值夜士兵面向江水,背向船艙,佇立得如同一尊雕塑,只有頭頂上那一根根九色翎,在夜空中飄揚。

守衛嚴密得緊哪,看來即便里面得了手,想要從容月兌身亦非是件易事。

右側那艘斗沖艦上,正站著一個舵師,邊咂嘴看著對面花貢船,邊搖頭︰

若非是得了那一大筆錢財,誰願意干這等把腦袋掖在褲腰帶上的勾當?光是冒著奇險將那幾位主兒送上花貢船,便至少有兩次差點露餡丟了性命。想想接下來還有接應、送人等重要事情在等著自己,頭不禁隱隱作痛起來。

此時斗沖艦上並無士兵值夜,花貢船上的人便是看到這舵師,也只道是對過船上的船工在晚間做些扯帆綁纜的事情,斷不會懷疑他有甚企圖。然而他心懷鬼胎,仍是四下里 視了一番,才慢慢踱到副桅下,抬頭看得仔細後,再向上攀援,想解開白天偷偷系上去的那面紅色小旗。

這面三角紅旗,在曜陸航海旗語中,代表的是戰爭和危險之意,如與黑色方形旗並列,則表示船上走水(失火),三面紅旗上下排列,代表敵襲等,平日里不得輕易掛起。也許是首次出航,諸事忙碌。巡江稽察司自稽察都尉兼船監以下,竟無一人發現此蹊蹺。

然而未發現並不代表不會被發現。

不知是否作賊者皆會心虛,起初尚不覺得,等出航後才感到實在太過惹眼。在甲板上無論走到哪里,視野中都會飄過白帆上那一抹鮮紅,便是入艙飲水歇息時,腦海中亦有那旗在飄搖……總之,若有人問起必是麻煩,還是盡早收拾起為上。

他這樣想著,雙腿環定桅桿,努力伸手去夠那面三角旗,眼看就要得手,突然一片冰涼堅硬貼在他的後頸︰

「不想死的,閉緊嘴。爬下來。」

有鬼哇!

舵師嚇得魂飛天外,手腳痠軟便往下跌,又有一只大手敏捷地抓住他,輕飄飄地帶著他躍下桅桿,一晃便來到船尾陰影處。這里。是在花貢船上值夜人的目力之外。

不是鬼!是高手!

他驚魂未定,感覺到對方一松手,便手足並用地爬到角落里,縮成一團,不敢抬頭看一眼,只抖索著開口︰

「你,你是誰?莫。莫殺小人,救命!」

還沒來得及放大音量,面前一襲黑袍中閃出一柄利劍,自下而上,再次抵住了他的喉頭,他艱難地咽動了一下。才回想起不久前的警告︰

「是,是,小人不喊,只求好漢饒小人一條賤命……」

聲音嘶啞,听來竟不像是從自己口中所出。倒像是某個陌生人說的一般。那黑袍劍客如同一座冰山,不為所動,冷冷開口︰

「我只問一次︰你將這面紅旗掛上桅桿,有何企圖?」

說罷,讓那舵師牽腸掛肚的三角小旗,從黑袍人手上變戲法似地出現,飄落在他面前。他冷汗涔涔而下,卻連伸手拭一下都不敢,只連連哀求︰

「小人該死,求好漢放過小人,下次必不敢了……」

黑袍人手中劍一凜,舵師被迫抬起下頜,正對上那雙炯炯的眼神︰

「我沒有時間也沒有耐心,你若不說,便死。」

面前是一張俊美如女子,卻煞白到沒有生氣的臉,嘴唇艷如歃血,帶著一絲仿佛譏誚的微笑,雙瞳黑亮如有魔咒,使人甫一盯上,便無法移開視線去。眼下,是濃郁如黑夜般的黑影。

舵師完全被震懾住了,機械地喃喃道︰

「是……小人要全部說于好漢听……不敢,不會有半句虛妄……」

……

與此同時,花貢船上的一間艙房里,叼著薄刃潛入秀女屋中的不速之客抽吸一口涼氣。因為在他面前的,是懸掛在半空中的一具尸體!

透過艙壁小軒窗落入室內的朦朧月光,清冷地散在那死者身上,依稀可分辨得出是個女子。只見她垂首散發,遮住面龐,看不清生前模樣,一雙小腳在空中無生機地輕輕前後擺動,雙手握緊頸項處的繩圈,還保留著最後痛苦掙扎的痕跡。

這,這便是自尋短見了?!

我等要如何向小主交待啊!

想想家主的酷厲,不寒而栗……眼下,卻顧不得這許多了!

那夜行人大急,無暇多看一眼,只想把人速速救下,無論是否還有氣息,都要帶回去與同伴們一起商議,下面該如何是好。

于是他單手拎薄刀,輕巧地一縱而起,去割那從艙頂上的小梁垂下的繩索,另一手去抱死去的女子。

身在半空中,刀刃已湊上繩索,將割未割之際,忽見那女子猛地抬頭,眼中兩道干涸血線沿鼻梁蜿蜒至唇角,同時口一張,一汪血水「噗」地一聲,噴了出來,濺得他一頭一臉,連雙眼也被血水迷住,視野中模糊一片。

有鬼!真的有鬼!

這幾下兔起鶻變,他鼻端聞到血水的味道有異,似乎並無腥臭倒有幾分甜香,但因駭極,已在空中亂了方寸。手忙腳亂之余,只感覺胸月復間一痛,再痛,要害處遭到兩下打擊,頃刻間喪失所有力氣,當下仰後倒了下去。

那女子月兌下項間繩套,使了個千斤墜迅速降下,臨近地面時,只把腳跟一提一擰,收了勁勢,卻如四兩綿花般落地無聲。說時遲那時快,她接著舉縴足,對著那夜行人下墜的身體一抄一挑一送,對方連落地的機會都沒有,就如一個大包袱,被踢到了床上,直壓得床板「咯吱」一聲發出申吟。

原來……是陷阱,我們……中計了……

他兩眼翻白,失去了全部知覺。

……

「老六怎麼還不過來?」

久等同伴不回,高大人房中的另一名不速之客皺起了眉。

「六弟的輕功在江湖中也是有字號的,說起來絕不輸登雲步,論理不會如此磨蹭,莫非是遇到麻煩了?大哥,我且去看看。」

另一名大漢沉聲道,為首那人點點頭︰

「事急則警,勿要逞強,速速回來。」

「是。」

高卓高大人看著那大漢站起出門,沉重的身軀帶得燈中火苗一陣搖曳,雖是身系他人手中,緊張之余,也不由得心中有點好笑︰

就憑這種體型,還想當刺客?

再扭頭回去看那大哥,果然後者臉一苦︰

「……還有,動作需輕微些——」

「是——」

「嘎啦!」

門扇半啟,就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音,那大哥嚇得連忙站起低聲阻止︰

「老四打住!還是我去罷!你只管看著這官兒便好!」

「哦……」

門悄然關起,房中已經又少了一人,只剩那大塊頭悶悶坐在床邊,銅鈴似的大眼直瞪住高大人不放。高卓最怕這種大熊造型的粗線條男人,緊張地坐在桌邊,握著茶杯低頭不敢看他。于是,一個強橫一個柔弱,兩個男人在燈下靜坐對峙,氣氛一時間詭異起來。

……

話說三個夜行人中的那位大哥提氣躡步來到花憶蝶房前,先附耳門上,聆听里面動靜。只听見有難以言表的細微怪聲一下下響起,仿佛是野獸在嚙食獵物一般。

他心中驚疑不定,到底關心自己兄弟安危,長吸口氣,提刀推門而入,定楮一看,頓時嚇得魂飛天外。

只見房中無燈,月光微弱清冷,勉強可以看清床上,一個長長的白色影子正伏在一人身上,一下一下地啃咬著頸項。

「怪,怪物!」

待他看清那正被怪物啃著的是自己的結義六弟,不由得既驚且悲,血涌上頭,幾乎要月兌口狂呼。勉強定了定神,再掃視房內,地上還躺著兩名丫鬟模樣的女子,一個俯臥著一動不動,似已斷氣;一個仰面朝天,臉上盡是血污,雙目緊閉,不時地抽搐一下,眼見也是不活了。

也曾經行走過兩年江湖,卻幾時見過這等場面?!

他想上前救下自己兄弟,但鼓了幾次勇氣,都提不起一絲勇氣提足上前一步,只站在門邊,握刀的手不住顫抖,覺得平生從未如此害怕過,只想扭頭轉身逃出這個恐怖陰森的所在。偏在此時,像是自己打戰的牙關驚動了那長白色怪物,它披散著長發的頭顱一頓,緩緩回過頭來——

暗淡月色下,那怪物長發遮在面前,只露出一部分來,隱約可見那長得姣好的臉上嘴唇已缺失了一塊,幾顆森森白牙,滿口鮮血淋灕,似欲擇人而噬,最可怖的,是那頭長發中還有一只眼楮,瞳仁向下,露著大半白色眼珠,顯得目光死滯,完全不似活物,卻緊盯著他一霎不霎。

他完全失去了搏斗,甚至是看一眼那怪物的勇氣,本能地轉身想去開門,卻已腿腳發軟,絲毫動彈不得。

ps︰

敦凰︰本章略帶小驚悚,提醒朋友們不要害怕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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