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向他們講述了自己的所見所聞，但他本來知道的就不多，能夠告訴他們的也只有不多的幾條信息。
城里也出現了怪物。
圍牆已經沒有人把守了。
二號方案很可能已經無法繼續下去，人們都在往地鐵口涌去，但是地鐵隧道里卻出現了許多變異人。
內城的秩序已經失控，有人在到處搶劫和婦女。
他能夠提供的沒有一個是好消息，從這些消息里很容易就能拼湊出一個正在崩潰的末世景象。
「你沒有看到任何成建制的部隊？」有人不甘心地問道。
林川很確定地告訴他們沒有。
氣氛一下子沉默了。
軍人們都沒有說話，排長還在安慰著趙心怡，她已經慢慢停止了哭泣。
「她簡直和我女兒長得一模一樣。」他滿是絡腮胡的臉上洋溢著一種無法形容的笑容，充滿了慈愛，或許正是這種笑容讓女孩終于安靜了下來。
「你有經過地台寺嗎？」四排長問道，那里是三十四師和二十二師原來的倉庫和營地，許多人的家屬都被安置在那附近。
林川搖了搖頭。
「在這里猜一整天也不會有什麼結果。」最後還是排長站起來說道。「我們只能繼續往前走，沒有其他選擇。」
林川心里動了一下，這些人正是地下工事里急需的武裝力量。
但是他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下，卻沒有一個人心動。
「你那里已經有兩千多人了，周圍卻沒有任何糧庫、水源，更沒有可靠的武力保護。」四排長毫不避諱的說道。「你或許覺得那里很安全，但在我看來那兒就是一塊死地。即便是現在能活，靠你說的那些物資也維持不了多久。」
林川想要反駁他的話，四排長卻絲毫沒有爭論的意願，他把毛巾拉起來擋住口鼻，對排長說道︰「老李，我們走吧。」
「能耽誤一下嗎？」排長卻問道。「這里離他說的地方已經很近了，我想送他們過去。」
四排長猶豫了一下，道︰「那就一起去吧。」
他們的行動比林川要更有效率，簡單地在地圖上分析了一下路線後，他們便以一個散兵線往地下工事那邊潛伏過去。
林川跟在他們後面，用心地觀察他們怎麼利用周邊的環境，怎麼隱蔽自己，怎麼配合。♀偶爾遇到有零散的巨鼠，他們也不躲避，直接把它們引過來用長矛扎死。
這樣的行動方式比起林川之前要快了許多，但走到如安街口，他們還是不得不停了下來。
「怎麼了？」林川跟在後面，看不清前面的情景。
「有一頭變異犬。」四排長從前面退回來，低聲地說道。「就守在你說的那個地下工事門口。」
林川緩緩地爬了過去，透過街口的綠化帶，看到有一頭大約兩層樓高的巨犬蹲坐在那里，它不時看看四周，爬起來四處走動一下，然後又回到原位。
它偶爾會試圖伸出前爪到通道里抓幾下，但因為體型過大無法鑽進去，于是便暴躁地哼幾聲，繼續趴坐在那里。
「我們撤吧。」四排長說道。「進不去了。」
「你說什麼！」林川一下子跳了起來。「那里面有足足兩千多人！你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他們困死嗎？」
四排長二話不說當頭給了他一拳，正中他的鼻子，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他疼得彎下了腰。
「你有毛病嗎？」四排長把他從地上拖起來問道。「你要搞清楚狀況，我送你來這里是因為老李，不是因為你。你有什麼資格指使我們？」
劇烈的酸痛讓林川清醒過來，他也知道自己剛才的話過分了，但他不願意放棄努力。
「你們有這麼強的火力，為什麼不幫幫我們？你們都是正規軍，難道已經拋棄了你們的職責了嗎？你們準備就這麼看著兩千個老百姓去死嗎？」
「不是這只變異犬的問題。」李排長放下趙心怡，對著林川說道。「這個地方的位置不好，即便是我們殺了這只變異犬，只要里面有人出來活動，留下的氣味必然會吸引其他怪物過來。只要里面的人不轉移，他們被堵在里面的命運是無法避免的。」
「我們殺了這頭變異犬，你倒是如願了，爆炸聲把其他怪物引過來怎麼辦？」四排長繼續說道。「我們怎麼離開？這就是你的如意算盤？」
林川低著頭，用手捂著鼻子，臉色陰沉，但他終究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沒有理由去說服他們，無論怎麼說，好像都是在利用他們。
他看看遠處那頭安靜不下來的變異犬，終于下了決心。
「可以給我幾個手雷嗎？」他最後問道。《》「如果是火箭筒更好，但如果不行的話，請你們給我幾個手雷行嗎？」
「你想干什麼？」李排長吃驚的問道。
「我確實沒有資格，也沒有理由要求你們為里面的人冒險，但我不能就這麼走開。那里面有我的兄弟，我的朋友，無論如何我也要想辦法救他們。」
「你瘋了嗎？」四排長罵道。「你一個人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對我來說，只有做和不做的區別，沒有做得到做不到的區別。」林川答道。「心怡可以托付給你嗎？李排長，我看得出你是真心喜歡她，把她托付給你我放心。」
「你瘋了。」四排長依舊這麼說道。
但他看得出林川眼神的變化，他是真的準備去死了。
李排長點了點頭，把自己身上掛著的手雷解下來給了林川兩個，其他人也每人摘了一個給他。
「這值得嗎？」四排長問道。
「對你們來說毫無價值，但對我來說是值得的，這就足夠了。」林川這樣答道。「我就算死也好死得心安理得，死得不留遺憾。」
他的話沒有打動任何人，只是讓他們用復雜的眼光看著他。
四排長不再發問，不但給了林川兩個手雷，還把自己的手槍也給了他。
「會用嗎？」他問道。
「我和李雷是同一個陣地里逃出來的。」林川笑道。
他的手雷已經拿不下了，李雷最後過來，給了他兩個手雷、幾個手槍彈夾和二三十顆零散的子彈。
「我在內城還有個妻。」他對林川說道。
「我明白。」林川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對不起了，心怡，答應你爸爸的事情叔叔沒法做到了，但這個伯伯一定會把你照顧得很好的。」他最後說道。
女孩靠在李排長的懷里，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們很快消失在街角。
林川找來一個小背包，把那些手雷和子彈都放進去，只把手槍別在後腰上，他把包背在胸前，走進了旁邊的一幢大樓。
雖然剛才說得慷慨激昂，但冷靜下來後，林川就不準備白白送死了。
對面那個怪物靛型如此之大，這些手雷或許只有全部扔進它的肚子里才能炸死它。但林川沒有受過投彈訓練，對此他不報任何期望。
或許只有他被它抓住吞進肚子的那一刻才有實現這個構想的可能，那也是一個不算辦法的辦法，但他並不準備直接走那條絕路。
至少要努力一下。
「這世上沒有過不了的坎，只要肯動腦筋，就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
這是父親以前經常告訴他的一句話，而他則一直都把它當做是自己做事情的準則。
剛才四排長有一句話是沒錯的，用槍或是手雷最終很有可能引來更多的怪物，必須想其他辦法。
他站在二樓小心觀察著周圍的建築物。
像剛才對付那頭豬那樣把它引到一個地方卡死？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個，那頭變異豬夾在兩道牆壁間的情形讓他印象深刻，但這對于犬類來說可以嗎？他看著那頭變異犬，它靛型很修長，而且看上去靈活而，與那頭變異豬剛硬的樣子完全不是一類。林川懷疑它很容易就能從被困的地方鑽出來。
除非能把它堵住。
那就需要一個很重的東西，還有一個足夠大的空間。
他四處張望著。
「嘿！」
一個聲音在附近響起來，這讓變異犬警覺了起來。
雖然已經沒有可以傷害到它奠敵，但遺留在它體內的犬類天性卻仍在某種程度上控制著它的行為模式。
遠處一個小小的身影在跳躍著，它用鼻子在空氣中嗅著，那邊傳來了新鮮血肉的氣味。
它迅速行動了起來。
就好像一座山峰在以汽車的時速高速移動。
林川一下子就被震住了，這種速度遠遠超過了他的預計。
但已經沒有時間調整計劃了，他飛速地跑進了身邊的商場。
巨犬毫不猶豫地撞破大門跟了進來，新鮮血肉的氣味越來越濃烈，這讓它有些瘋狂了。
「這里！」林川站在右側商鋪區里的樓梯口叫道，巨犬飛速地沖了過來。
木制隔牆和玻璃櫃台在四散飛開，吊頂發出刺耳的聲後變形月兌落，但它終究無法把所有天花板都撞破，林川等到它已經匍匐著身體爬進側面的商鋪後，才用最快的速度往樓上爬。
巨犬憤怒地嚎叫起來，林川在樓梯口滴下了足夠多的血液，這讓它忍不住繼續往前爬。
林川一個勁地往樓上爬，這條路線他已經完完整整地走過一次，是他能夠找到最快的一條路，他不知道那些血能夠吸引它多久，必須在它爬出來以前跑到。
他感覺頭有些發昏。
或許是擠了太多血出來？他自嘲地想到，但腳下仍舊不停。
終于，他到達了目的地。
某個外國女星的巨幅廣告掛在整棟商場的正面外牆上，從三樓一直到七樓，佔據了整整商場的一個側面。在廣告畫的背後是一整塊沉重的鋼架，全部用粗大的螺栓固定在外牆上。林川用了整整四個小時才把下面的螺栓全部擰掉，然後把頂層的最後一排螺栓全部松開。
現在他要把它推下去。
運氣好的話，或許能正好把門擋住。
巨犬憤怒的嚎叫聲還在商鋪里回蕩，林川咬著牙拼命轉動著螺帽。沒有專用工具，他只能用自己在四樓維修間找到的一把活動扳手，用起來有些費勁，但他還是成功了。
巨犬的嚎叫聲已經轉移到了大廳。
「就是現在！」林川用力撬動撬棍，但鋼架竟然紋絲不動。它大概足有幾噸重，並且已經銹死在了螺栓上。
「快點啊！」林川憤怒地用全身力氣壓在撬棍上，撬棍突然一滑，林川差點整個人都掉了下去。
撬棍旋轉著在鋼架間踫撞了幾下，正好落在了門口。
巨犬飛速地跑了出來，低頭嗅著它，它在門口徘徊著，抬起頭，看到了躲在鋼架之間的林川。
「嗷嗚！」它從地面高高躍起，想要抓住林川，卻一頭撞在了鋼架上。
鋼架在這一下猛烈的撞擊下終于動了起來，許多螺栓月兌了出來。
林川再顧不上安不安全的問題了，他用全身力氣頂住牆壁，拿腳蹬著鋼架，它終于慢慢地失去了平衡，搖晃著倒了下去。
周圍一下子失去了所有能夠借力的地方，林川差點就跟著它一起落了下去，他用雙手死死地抓住一根從牆面上突出的螺栓，在半空中晃著，然後踩到了下層的另一根螺栓。
他迫不及待地向下看去。
鋼架完全沒有像他預想的那樣堵住大門。
但它卻正好砸中了巨犬的腰部，然後把它壓在了下面。
鮮血順著地面往外流，幾乎覆蓋了整個廣場。它還在哀嚎著，掙扎著，動作和聲音卻都越來越微弱。
林川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一下子都沒有了，手一軟差點從七樓摔下來。
「我做到了！」他忍不住說了出來。
「我他瑪真的做到了！」他哈哈大笑起來。
「我殺了一頭巨犬！他瑪的我殺了一頭巨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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