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林川從昏睡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僻靜的角落，陳劍守在他旁邊。
「我怎麼了？」他模模自己的腦袋，並不燙。
「沒事，就是太累了。」陳劍笑了起來。「你剛倒下去的時候，曾羽都快瘋了。可你馬上就打起了呼，大家差點笑死了。」
林川尷尬的模了模鼻子。
「幾點了？」他問道。
「早上十點。」
「那些老鼠？」林川坐了起來。
「都不見了，本來七點鐘就能出去，張國輝一直壓著大家等到九點才放行。」
林川看看周圍，果然已經沒幾個人了。
「王啟年他們正在加固通風口，今晚應該不會再有東西爬進去了。」陳劍繼續說道。「其他人正在抓緊時間挨家挨戶找能用得上的物資。」
「吃點東西。」他遞給林川一盒餅干和一瓶礦泉水。
林川擰開瓶蓋一口氣喝了大半瓶水，卻沒有動餅干。
「那些人呢？」他聲音低沉地問道。
陳劍知道他問的是那些在混亂中受到踐踏受傷和死去的人們，不由得也低下了頭。
「都出去了，在路邊等著。張國輝去找上級了，應該能把他們拉進內城去治療。」
林川低著頭，過了一會兒才問道︰「死了幾個？」
「這不是你的責任。」陳劍說道。
「幾個？！」林川大聲問道。
「二十五個。」陳劍答道。「這真的不是你的責任，要怪也該怪那幾個鬧事的垃圾！」
林川慢慢地走出了地下道，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楮。
路邊是一排用被單蓋著的尸體。
有許多傷者正相互攙扶著坐在路邊，看到林川，他們的聲音一下子停了。
有人恨他，如果不是他，或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不會有那麼多犧牲者。有人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或許大部分人都會面對鼠群束手無策，或許很多人會活活憋死在地下工事里。
他們心情復雜的看著他。
林川也心情復雜地看著他們。
「林哥。」蔣明在附近搬東西，看到他後跑了過來。
「曾羽呢？」林川小聲問道。
「跟張國輝去找上級了。」蔣明答道。「你找他？」
林川搖了搖頭。
「有什麼可干的？」他問道。
「就挨家挨戶找東西啊。」蔣明答道。
林川點點頭，他看了看四周，下意識的走進了自己家的小區。
家里還有些礦泉水，有些煙，應該拿出來。
門口的花台里一團亂，像是被刨過一遍。
他走上三樓才想起來，那是他埋葬李明峰妻兒尸體的地方。
他終于哭了出來。
「上級不同意把我們受傷的人運進內城！說是為了防止有人靠自殘的手段混進內城。」張國輝面色陰沉地說道，曾羽耷拉著腦袋站在他身後。「二十天以後才能統一內城。」
「次奧！」有人忍不住大聲罵了出來。
「那怎麼辦？」
「骨折的那些我可以用些代用品當夾板幫他們固定一下，但內出血的那幾個……」陳劍低下了頭。
「就這麼看著他們自生自滅了？」王啟年悲憤地問道。
沒有人回答。
「上級有說怎麼處置我們嗎？」林川終于問道。「我和曾羽。」
「我沒有說具體的原因，只說發生了事故……大家都看到了，這本來就是事故！不是你們的責任！」張國輝說道。
林川搖了搖頭。
「如果不是我揍了那個家伙，曾羽不會學我，就不會開槍。」他說道。
「林哥……」曾羽說道，卻被林川打斷了。
「如果不是我揍了他，後面他們也不會伺機報復，挑動混亂。」林川繼續說道。
「你別把事情都拉到自己頭上！」馬國明說道。
「不是我想拉，我沒辦法看著那些受傷的人在我面前。」林川搖了搖頭。「更沒法看著他們死在我面前。」
「我想去前線。」他最後說道。
「不行！」幾乎有四五個人同時說道。「這里需要你！」
「東西足夠你們吃喝了，通風管道也改造過，確保了安全。就算把門死死的關起來，你們也能撐到撤離的那一天。」林川勉強地笑笑，道。「但我真的呆不下去了。」
「你為什麼非要鑽牛角尖呢！」張國輝生氣的說道。
「我過不了自己那一關。」林川答道。「而且我們留下來，你們只會夾在受害者和我們之間，最終在團隊里造成無法彌補的裂痕。我們倆還是離開的好。」
曾羽滿臉痛苦地說道。「林哥，是我拖累了你。」
「別這麼說，你幫我的時候更多。」林川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他人也在勸說他們留下，但林川堅決的拒絕了。
「就這樣吧，我們找車去前線。」他對他們說道。「保重！二十天以後在內城見！」
通往城外的主干道上仍然不斷有軍車在拉著後備兵去填補因為傷亡而帶來的空檔，林川和曾羽很快就上了一輛車，然後被拉到了城西的後勤補給中心。
隔著諸多樓宇無法看到前線的樣子，但越來越清晰的槍炮聲讓他們明白，他們已經到了和死亡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
一架重型武裝直升機從頭頂飛過去，然後便是激烈的機炮和火箭彈的爆炸聲，那些從前線被換下來休息的士兵興奮地大聲地呼喊起來，讓林川和他身邊的新人們多少沖淡了一些忐忑和不安。
「以前開過槍嗎？」新人們排成四列，很快就輪到了林川。
「只是上學軍訓的時候……」林川答道，但對方根本沒有听完他的話，直接遞了一支自動步槍和兩個彈夾給他。
「往後直走，有人會教你們！」那名士兵大聲的說道。「下一個！」
林川看到一些人直接被帶到側面排隊，然後匆匆地跑向西邊的前線，這讓他又不安起來。
「你們這些菜鳥，快點過來！」有人在前面大叫道，林川拉著同樣拿到一支自動步槍的曾羽小跑著過去。
幾名列兵讓他們新來的這一批站成三排，然後一名士官走了過來教他們使用手里的武器。
「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們學得有多快。」教官說道。「這里不會有人強迫你們，但不適應的人都死了。」
他們對著大約五十米外的幾具怪物尸體輪流打了幾個點射，然後每人用連射方式打完了一夾子彈，便有人指示他們去另外一個地方等待分配任務。
「這就算完成訓練了？」有人抱怨道。
「那你還想怎麼樣？」指揮他們的士兵反問道。「給你一個月搞新兵培訓？」
林川希望能夠找到李明峰，但問了負責帶路的士兵，他對這個名字一無所知。林川也清楚在這種局面下想找一個人有多困難，于是也就放棄了。
他們被分配到一幢七層樓房的一樓，那里已經大約一個班的士兵在守衛著，和林川曾羽一起分到這里的還有其他兩個人。
「我是班長陳杰。」一名士官走過來迎接他們。「報一下你們的名字。」
「林川」「曾羽」「李雷」「張建東」
後兩個名字在和平年代一定會是笑點，但此刻沒有人注意這些。
「有人當過兵嗎？」陳杰問道。
眾人搖了搖頭，陳杰嘴動了一下，林川猜想他罵了一句髒話。
「有人殺過怪物嗎？」他問道。
李雷和張建東搖著頭，林川和曾羽舉起了手。
陳杰看了看他們身上的預備役軍服，問道︰「感覺怎麼樣？說說看。」
「一開始的時候有點害怕，殺到後面就無所謂了。」林川答道。「它們不過是個子大一點。」
「我也是這麼覺得。」曾羽補充道。
「你們是一塊兒來的？」陳杰問道。
他們點了點頭。
「你殺了多少個？用什麼武器？」陳杰繼續問道。
「三十個，用一根撬棍。」
「我殺了十五個！」曾羽大聲說道。「我是用一根長鋼筋。」
守在窗邊的士兵里有人懷疑地冷笑了起來。
「它們被一些東西擋住了，傷不到我，我們隔著一段距離一個一個戳死了它們。」林川冷靜地解釋道。
士兵里有人又發出了嗤笑聲，陳杰回頭罵了一句，然後繼續說道︰「你說得沒錯，這些雜碎沒什麼可怕的，不過就是些大一點的動物。隔著工事，只要不是白痴，很容易就能打死它們。」
「但你如果只會這麼想，那你活不過第一晚。」他忽然話鋒一轉道。「真正可怕的不是那些大怪物，而是那些小的，特別是那些剛剛變異還能鑽進工事的。被它們咬一口，你就完蛋了。只要半分鐘，你就會變成和他們一樣的東西。」
「到了那個時候，我會親手干掉你們。」他戲謔的說道。
曾羽他們被嚇的臉色蒼白，林川想起李明峰的妻子，只是微微稻了一口氣。
「怎麼？你見過這樣的事？」陳杰有些吃驚。
林川點了點頭。
「看來你不是普通人。」陳杰模著下巴說道。
「希望你們都能活過今晚。」他最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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