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京娘目光凜冽,手中的玫瑰刺閃動隱隱的青光,林裊裊不禁後退一步︰「如今趙匡胤已經撤兵,你殺了我也沒用了!」
「就是因為你,我義兄才會慘敗!」
「這不關我的事,這一切都是李弘冀和劉仁贍搞的鬼,他們把我軟禁起來,讓我當他們的天女,其實我就是他們的傀儡,我要是不听他們的話,他們就殺了我。」
趙京娘狐疑地望著她︰「你此話當真嗎?」
听到趙京娘問話,殺意似乎不像剛才那樣強烈,林裊裊看出一絲曙光,心想趙京娘也是俠義之輩,絕對不會濫殺無辜,不如再制造一些催淚彈,說不定她會心軟放了自己呢!
「姐姐,我的命好苦呀,嗚嗚嗚!我愛上一個男人,不顧父母反對,離家出走尋他。我以為他也愛我,但他已經娶了妻室,他說從頭到尾只把我當做妹妹。現在我有家回不得,父母一定會把我打死的,但又不能待在他的身邊,只有孤苦伶仃流落他鄉。不想卻又被李弘冀和劉仁贍軟禁,這次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嗚嗚嗚!」
林裊裊編織的身世,有意無意地觸動趙京娘的心事,趙京娘大起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也就忽略了她蹩腳的演技,「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林裊裊。」
趙京娘一怔︰「你就是林裊裊?」
「你听過我的名字嗎?」
「你剛才說的那個男人就是他嗎?」
林裊裊一頭霧水,這是怎麼一個情況?
趙京娘又盯住她的臉瞧了半晌︰「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
「不對,五年前你只是一個孩子,他怎麼可能喜歡你呢?」
林裊裊弱弱地問︰「你說的那個他到底是誰?」
「你不知道我說的是誰?」
林裊裊搖了搖頭。
趙京娘低低嘆息︰「或許,你和那個女人只是同名罷了!」
林裊裊越听越糊涂︰「什麼女人?」
趙京娘輕輕搖了搖頭,明顯不想回答,又問︰「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想離開這里。」
「你有出城的文書嗎?」
林裊裊心想,糟糕,她倒忘了有這一茬,壽州乃是南唐邊陲重地,靠近後周境地,是以戒備要比普通州縣來得森嚴。但是她離開劉府的時候,撂下的話太狠,重新回去向李弘冀要出城的文書,她死都做不到。
……
得到林裊裊被人擄走的消息,李弘冀立即派人出去尋找,他的表情凝重,就如一塊生鐵。紫蘇心細如發,旁人雖然無法揣測他的心思,但她跟隨李弘冀身邊多年,自然知道他在為林裊裊擔憂。
接著劉仁贍過來稟告︰「殿下,齊王的援兵已到東門三十里外。」
李弘冀凜然道︰「戰都打完了,還要援兵做什麼?」
「話說如此,但齊王遠道而來,殿下是不是親自出城迎接一下?」
「你去迎接就行了!」李弘冀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有句話,末將不知該不該說?」
「但說無妨。」
「齊王乃是諸道兵馬大元帥,掌握天下兵權,又是殿下的親叔叔。殿下欲與皇太弟爭儲,必先拉攏齊王,否則齊王倒向皇太弟,情況對殿下可是大大不利呀!還望殿下三思,以大業為重!」
李弘冀劍眉一揚︰「紫蘇,備馬!」
……
齊王李景達此番調令諸道十萬兵馬前來,不想趙匡胤竟已撤兵,實在是他始料未及之事。
李弘冀和劉仁贍策馬出城迎接,李景達傳令十萬大軍原地扎營,自己隨著李弘冀和劉仁贍進城。劉仁贍難免又要張羅為李景達接風洗塵,一面又派人犒勞城外的十萬大軍。
「弘冀,這一戰你打得漂亮呀!」李景達絲毫不吝嗇對李弘冀的夸贊。
「全賴四叔平日教導!」
李景達大笑︰「言不由衷,言不由衷!恐怕在你心里,早就想取代你四叔了吧!」
「佷兒不敢。」
「你嘴上說什麼不敢,其實天下哪有你不敢做的事?你呀,行事作風,和我年輕的時候倒有幾分相似。在咱們李家子佷輩當中,我最喜歡的就是你和弘燁,李家江山以後就靠你們了!」李景達語重心長地拍拍李弘冀的肩膀。
「弘燁此番沒有前來嗎?」
「壽州激戰,我怕吳越趁火打劫,便將弘燁調往常州去了!」
「趙匡胤忽然撤兵,四叔可知是何緣故?」
李景達拈須念道︰「園中有樹,其上有蟬,蟬高居悲鳴飲露,不知螳螂在其後也!螳螂委身曲附,欲取蟬,而不知黃雀在其傍也!黃雀延頸,欲啄螳螂,而不知彈丸在其下也!」
「契丹!」
李景達微微頷首︰「不錯,周朝北面受到威脅,趙匡胤才會匆匆撤兵。弘冀,四叔這步棋下得如何?」
「佷兒受教。」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而黃雀之後又有彈丸。自殘唐以來,朝代更替,政權林立,無不遵循此道。弘冀,你要記住,欲于亂世之中安身立命,切忌鋒芒太盛!你讓別人感到威脅,別人就會有所防備,你深諳兵法,應該知道‘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的道理。縱觀歷史,最後的英雄永遠都是屬于一開始並不顯山露水的人,因為他們懂得隱藏自己的野心!」李景達意味深長地望了李弘冀一眼。
李弘冀自然明白李景達的意思,他是在勸自己收斂,李弘冀本來就已陰沉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仿佛烏雲密布,四叔難道是擔心他爬得太高,奪了他的兵權嗎?
「對了,從嘉失蹤了。留下一封書信,說要去尋什麼《霓裳羽衣曲》。陛下和皇後急得快吃不下飯了,神策軍搜遍整個京城,也沒發現他的蹤影,想來已經出了京城。」
「這從嘉太不像話,成日只會擺弄那些沒用的東西!」李弘冀重重地一掌擊在茶幾上面,整座茶幾立即坍塌下去。
「你也無須動怒,從嘉年紀還小,心性未定,你這個做大哥的應該時常提點他才是。」
「他要是肯听我的那就好了!」
李景達看著李弘冀和李從嘉長大,雖是一母同胞,但兄弟二人的性格卻是南轅北轍,一個尚武,一個喜文,一個嗜殺斗狠,一個悲天憫人。是以,李弘冀看不慣李從嘉舞文弄墨、悲秋傷春,而李從嘉則是對李弘冀又敬又畏,敬是敬他的英雄氣概,畏是畏他的暴戾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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