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畫師 第22章 新年

作者 ︰ 29秒

爆竹聲中一歲除。

祭祖,貼春聯,一項項習俗都是自古傳到今,並不陌生,白前卻看得新奇。這種深院大宅滿目古樸氣息的環境,過起年來自然和以往那些經歷不同。白前跟著穆悅觀四處亂瞧,嘴角的笑意始終沒有落下。

眼看著日頭落了下去,穆悅觀還不肯消停,一處處院子看下來,說是要檢查燈籠有沒有掛好。

藩溪還沒有落雪,但凌冽的風吹過來,打的人臉發疼。白前要推輪椅,十指被凍的近乎麻木,只在穆悅觀停下來時才呵著氣取暖。

冷雖是冷,心里卻很開心。白前一路跟著,並不掃她的興。

轉個彎,看到一個偏小的院落。小門前掛了兩盞大紅燈籠,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沒有往來的侍從,沒有嘈雜的歡笑,喜氣的氛圍這這里減淡,照在大紅布巾里的燈光顯得有些瑟瑟的寂寥。

穆悅觀蹦蹦跳跳的率先拐了進去,白前跟在她身後,轉著手輪靠近,就看到了景西。

從荷酒到藩溪的路上,兩人交談甚少。到了藩溪,進到這穆府之後,就完全變成了陌路人。白前每天被小姑娘嘰嘰喳喳吵的腦仁疼,也只有睡覺前躺下那片刻功夫,會想到景西。但也只是偶爾想到有這麼個人存在,略帶惆悵的一聲嘆息,就再沒別的了。

如今這麼誤撞到了一起,還真有點反應不過來。

穆悅觀不知道這兩個人之間的摩擦隔閡,只管自顧自的蹦了過去,語調歡快的向景西拜年。

景西回道︰「新春大吉。」

穆悅觀兀自在小院子里轉來轉去,指尖在對聯上擰了幾下,笑嘻嘻說道︰「大家都在前院熱鬧,你一個人縮在這黑洞洞的笑角落做什麼!」

也不等回答,穆悅觀轉身招呼白前︰「不看啦!我們也快回去吧!」

白前點點頭,便掉轉個方向走開了。身後也響起推開房門時的「吱呀」聲,白前知道景西也回身進了屋子。

兩個人走兩個方向,倒都挺決絕。

但是白前剛走了兩步,出乎意料的听到身後傳來景西的聲音︰「慢。」

回頭看到景西又從屋內出來,腳步看似艱澀的走到白前身邊,將手里的東西丟給白前。

白前抱住那一團東西,是一塊毛毯,有點哭笑不得。這人明明是好心,卻動作粗魯,好像有什麼深仇大恨要用這一塊毛毯砸死仇人。

景西僵著臉,丟下東西立刻返身,腳步飛健的朝臥房走。白前朗聲道謝,他也跟沒听到一樣,沒半點停頓。

白前將毛毯蓋在腿上,暖意漸漸蔓延開,在腦海中游走。

隨後的年夜飯上,白前又見到景西。穆悅觀正給白前遞手爐的時候,景西帶著一身夜色的寒意進來。白前的手微停頓,瞬即收了心思,將手爐放在腿上。景西悶聲落座,和穆青澗道了聲「新年好」。

兩個人還是沒有交談,像是在飯店大廳里拼了張桌子,氣氛尷尬。

這種狀態持續很久。除夕守歲之後,穆青澗突然發病,穆悅觀也沒心思再找白前,整日守在哥哥床邊。

白前難得清靜幾天,自己在屋內試著畫些小玩意。失敗之後就出門散心,蓋著那方毛毯,四處閑看。偶爾踫到景西,連問候都沒有,直接擦肩而過。

過了十來天,穆悅觀突然哭著跑過來,抽抽搭搭的連話都說不清。白前忙拉著她坐下,端茶遞水的哄了好半天,才問出來。

穆青澗這次像是病的嚴重,服藥根本沒用。早晨穆悅觀照例去他房中照看,卻發現他已經昏迷不醒,藥水都灌不下去。

白前又哄了半天,問她︰「現在誰在那里?」

「雲越,還有幾個大夫。他們說我礙手礙腳,把我趕出來了。」

白前安慰道︰「雲越在的話你該放心,他貼身伺候你哥這麼多年,肯定分得清輕重。你先耐心等等,治病救人這事,我們是得听大夫的。你乖些。」

送走穆悅觀,白前指尖在g筆上打圈,想著穆青澗的事情,也沒了試畫的心思。

這次回到穆府,白前還覺得穆青澗的氣色好了許多,人也養胖了。守歲那晚他看起來也很精神,反倒是自己後半夜熬不住,睡了過去。總之,穆青澗完全沒有重病來襲的跡象。

白前在屋子里轉轉悠悠,捱到下午,推著輪椅去看他。在主宅前的小路上踫到景西,也是要往那個方向去。

景西腳步停了停,等白前轉著手輪拐過那個彎,才跟著他身後繼續走。白前想到自己和他正處于類似冷戰的低氣壓中,就覺得有雙眼一直釘在後背上,渾身不舒服,轉動輪椅的手也加快起來。

景西似乎感受到他的心情,便放緩了腳步,只等白前走的遠了,才慢慢朝那邊而去。

穆青澗身邊的藥味比任何時候都濃郁,白前進去時就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了。有侍從在他進來後迅速合上門,屋內的熱氣蒸騰,讓人有些燥熱。

穆青澗仍舊昏迷,雲越正用湯匙往穆青澗嘴里灌藥,但藥汁全部順著嘴角流出來,雲越忙用手帕幫他擦干淨。反復幾次,碗里是空了,但藥一口沒喝下去。雲越難得一見的有些張皇失措,將空碗遞給侍從,換了干淨的帕子重新替穆青澗擦臉。

景西恰好推門進來,白前回頭看了一眼,問雲越︰「一直昏著沒醒?」

雲越「嗯」了一聲。

白前繼續問︰「什麼病?」

雲越也有些疑惑︰「公子常犯心悸,但這次的癥狀倒不像是舊癥復發。大夫也說不出來,只開了醒神、滋養的藥湯。」

景西在穆青澗耳邊喚了兩聲,雲越搖頭道︰「沒用的。我從早叫到晚,公子都沒反應。」

景西看了雲越一眼,也沒有說話,退了回來。白前說道︰「那辛苦你多提點神兒,早晚這里別離了人。」

雲越垂首︰「是。」

白前從穆青澗那里出來,轉個方向準備去看看穆悅觀。木 轆在青石板上劃過,響聲壓下了身後的腳步聲。白前在一個拐角艱難轉動輪椅時,才听到一陣悉悉碎碎的聲音從後方接近,停在自己身旁。

白前驚了出了一身冷汗,回頭看到是景西,才呼出一口氣。

輪椅卡在兩塊青石板之間,白前試了幾次都沒能將輪子j□j。景西走上前,兩手握住木輪,俯身剛好湊在白前耳邊。

「畫兵能否成功?」

白前一愣,反應了會兒才明白,景西是借著這個機會跟他傳話。但只是說個話,何必如此偷偷模模。難道說,有人在暗中監視景西?

白前咽口唾沫︰「不能。」

景西雙手施力,卻沒將木輪j□j,壓低了聲音道︰「射殺黑衣人的兵器,構造圖給我。」

白前忍不住問道︰「出了什麼事?」

景西沒有回答,繼續囑咐︰「十五子時三刻,我去接你,別聲張。」

白前還要問,景西忽然直起身子,恢復一貫的語態表情︰「你先起身。」

白前壓下嘴邊的話,眼楮向四周瞟了瞟,可是什麼都沒看到。景西還是悶著一張撲克臉,立在身邊。白前無奈,只能撐著扶手站起身,但沒有拐杖,右膝一軟,又坐了回去。

景西定定的看著他,半晌才伸出手將他扶起來。白前將身體倚在他胳膊上,看他另一只手將輪椅j□j,順便放到平整處,心里挺不是滋味。

景西卻不猜他的心思,撐著他的身體,將他往前送了一點,看白前扶到輪椅上之後,便撤手不管了。

白前回頭看他,看不出絲毫端倪,像是剛剛的對話根本不存在一樣。白前收了心思,按原定道路往穆悅觀那里去。

景西一路跟著,白前和穆悅觀聊天時,他讓穆悅觀請了曾伯來,說道︰「穆青澗病重,年里多事,府內的守衛你要注意。」

白前看曾伯笑呵呵的應承下來,心里驀然有些緊繃。

這一夜過完,便是正月十四。白前想了一晚上稍微有些頭緒,也知道穆府是要出什麼事情。

統籌規劃的能力,景西要比他強的多。並且景西要比他更了解這個社會的種種。白前選擇相信景西的判斷,當真畫了弓弩的設計圖給他。

景西拿了樣稿,輕問︰「你還知曉何種兵器,能助人以少勝多?」

白前想了想,對陣這個時代的人,最合適的就是槍械。但槍械的材質特殊,是這個世界不存在的東西,只有自己能畫的出來。偏偏自己吃的「水土」還不夠,畫出來的東西不經摔打。

景西看他沉思,追問︰「確實有?」

白前搖頭︰「畫不出來。但這個弓弩可以改造,符合你說的。」

景西道︰「盡快。」

白前看他一眼,回問︰「這次你打算什麼時候向我解釋?」

景西沉默,良久才道︰「我還未確定。」

白前道︰「那我等你確定。」

白前漫畫中的弓弩是單支箭道,整體細長,加上前段的弩片,像只展翅的大鳥。白前給它起名叫「火鳳」。如今他要給景西修改的,更接近《反恐精英online》里的「追月連弩」。下置箭筒,能實現多支箭連發,雖不及槍械的威力,但也足夠用了。

白前沒研究過這個東西,只能按照自己理解的理論知識畫出個大概,讓景西自行實驗。景西拿了設計圖就消失的不見蹤影,好在他一貫低調沉悶,平日里就不常看到他,也不會有人對他的失蹤感到驚奇。

正月十五,元宵節。稍微沉寂一些的年味重新冒出頭來,四下里又熱鬧起來。只是穆青澗仍舊昏迷,慣例的元宵便沒有一起吃。

白前按照平時的時間吹熄了燈,和衣躺在床上,于月色中靜靜的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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