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畫師 第12章 暗探

作者 ︰ 29秒

狹小的車廂內,只要一抬頭就能對上對方的眼,似乎呼吸都能噴在彼此臉上。白前皺眉,不太確定般,問道︰「景西?」

自那次景西將白前一個人丟在地上,帶著不甚明朗的情緒離開,已經過了很久。再見景西,依舊是墨色外袍,黑色長靴,頭發箍的整整齊齊。只是外衣的袖口處和衣襟上,繡了暗花,束發的頭繩也換成了碧玉的雲紋發簪。使整個人看起來又有些不一樣,好像更為俊朗奪目。

不過服飾再變,也還是那個人,內里的東西頑固千年,任憑驕陽也融不了。景西就這麼冷眼看著白前撐在榻上,也不出手攙扶。只是一貫冷冰冰的眼中,此刻卻還帶著翻騰的怒氣。這一眼望過去,白前只覺得是入了冰火兩重天。

這個人,生著氣走了,又生著氣再見。實在不懂。

劫了自己的那個人,將自己塞進車廂之後就出去了。于是氣氛就在兩個人之間慢慢沉澱冷卻,有些尷尬。白前好歹自己坐穩了,本著年長幾歲要讓著對方的意思,先開了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還是說……」

在看到景西的瞬間,白前說不清是什麼感受。在驚訝之余,還帶著疑惑,更深處,或許還有失望。至此他才自我反省,在司齊和穆悅觀爭奪自己的時候,為什麼自己沒有把景西也算上。

畢竟,他是景家現任家主。也是五大家族的勢力之一。

這份心情很微妙,白前無法言明。他自知自己一向不是多精明機智的人,所想所做也只是在自己的邏輯上反復演練,偶爾得出一些還不錯的結論。也或者是因為自己不夠警醒,即使再防備,也還是容易輕信別人。

所以,景西沒有逼迫他、邀請他,他就自動將這個人和穆悅觀、司齊區分開。畫上長長的一條線,單獨歸類。

但其實這有些說不通,往前細數,這種本能完全沒有來源依據,像是憑空生出來的一樣。白前覺得失望,但是又覺得自己有些無理取鬧。

總之,白前在看到景西之後才發現,自己之前完全把這個人給忽略了。即使到了這個時刻,白前還是驚訝多于謹慎防備,震驚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更多于「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景西沒有回答,怒罵︰「你找死麼!」

白前淡笑︰「怎麼會,怕死還來不及,怎麼會主動去找它。」

「那你一路做什麼!」

白前的表情凝滯,盯著景西︰「你真的跟蹤我?」

一簇火被人澆了一盆水,頓時熄滅之後,只剩「呲呲」的聲響和裊裊的煙。景西的表情僵在臉上,怒氣戛然而止。時間靜默幾秒,景西突然收了表情,怒氣變成惡狠狠,有些外強中干。

「有多少人死在左義床上!」

白前眨眨眼,反問︰「你說剛剛那個白衣服的男人?」

「你以為他綁你做什麼!」

白前還在消化,愣愣的。自車外探進來一顆腦袋,眼楮彎成月牙,對白前道︰「左義好男風,最愛你這種溫婉含蓄,氣質如玉的類型。」

白前干咳一聲︰「溫婉是形容女人的。」

那人還是笑眯眯的︰「你懂我的意思便好,詞句不用在意。我救了你,你該如何謝我?」

說著,那人的眼珠子一轉,在景西身上掃過。白前卻突然明白過來,叫道︰「等等!你說‘好男風’……是同性戀的意思?那人要把我拉上床!?」

對方咂咂嘴︰「有那麼震驚麼?」

白前搖頭,猶豫了下,言語艱澀道︰「很多人會嫌我……腿,看著礙眼。」

好不容易活躍起來的氣氛,又沉悶下來。

外邊那人看看白前,突然笑道︰「所以你很感激他想要強|暴你嘛!」

白前知道他是在玩笑,也能听出來他話語間的關切,也笑了下。不過這笑擱在他臉上有些僵硬,不自然。

景西一直悶聲不說話,看那人還要胡扯些什麼,冷聲道︰「天舒!去原處取他的輪椅。」

天舒皺眉撇嘴,一副不樂意的樣子,卻還是縮回腦袋。白前听到外邊一聲馬鳴,天舒便向相反的方向走了。

氣氛又回到冷滯的狀態。只是被天舒這麼一打岔,白前原本的那一點小情緒也消失的再沒個蹤影。

馬車晃晃悠悠,卻是一路平坦,白前知道自己還沒有出丹穎城。原本設想的緊張也沒有,就連在嘴邊繞的詢問也溜回了肚子里。即使思緒上有矛盾點,骨子卻還是相信這個人,不會為難自己。

白前對這樣的自己有些無奈,輕聲嘆氣。馬車停下,景西抬頭看著他,還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過白前卻比之前稍微明白一些,他或許是在疑惑自己的那聲嘆息。

馬夫掀了布簾,景西邁下車,站在車轅處,將上半身探進去。白前配合的抓著他的手臂,景西便攬著他的肩背,將人抱了出來。

錦緞在皮膚上擦過,有些涼。景西身上卻是溫熱的,在秋冬的寒冷中,讓人貪戀。

馬車停在一處四方的院子里,南面是正門,卻關的嚴嚴實實,景西他們從西側的小門進來。院子很空曠,只有牆角一棵枯樹,瘦巴巴的,站在那里,好像很寂寞。

景西抱著白前進了北邊的屋子,將他放在一張長條板凳上。室內光線不足,昏暗中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和外邊一樣,屋內的擺設也不多,也不比外邊暖和多少。明明挺大的一座房子,卻像是個廢宅一樣死寂,卻又比廢宅干淨整潔。

車夫眨眼間就不見人影,景西點了燭火放在桌子上,在白前對面坐下。

周圍靜悄悄的,沒有閑雜人,是個談話的好地方。景西問道︰「穆悅觀肯放你?」

白前也不隱瞞,解釋道︰「她不知道,瞞著她出來的。」

「你到丹穎做什麼?這一路行事高調是給誰看?」

白前沉吟片刻,直白的問道︰「搶我義肢的黑衣人,是不是你派去的?」

景西毫無猶豫,立即回道︰「不。」

白前看著那雙眼,怒氣已經消失,重新恢復了一貫的清明,沒什麼感情。白前看著他說道︰「我想找回我的義肢,和我的包。」

「所以你便以身作餌?」景西的眉心稍皺,「我說過,我會替你找回來!」

「你……」白前被這一聲擊昏了頭,竟然覺得思緒出現了斷層。印象中確實听過這句話,然而在何時、在何地,都變得模糊起來。此刻再听著,神思就又亂了。

景西尚在斥責︰「你一個瘸子做什麼誘餌!你有能力自保麼!遇到危險你如何逃?譬如今日之事,若是天舒沒出手,你便任由他綁了你去?」

白前疑惑,順著最內心的想法,就問出了口︰「你在擔心我?」

景西甩袖而起,在室內踱步,表情隱藏在燭光外的陰影中︰「你且回答我的問題!」

白前不知道他一直在岔開話題,只是笑笑︰「沒事的。那人是左家的,我剛巧想進左家。」

景西的步子停了下來,緩慢轉身,語速放慢,也不那麼急躁了︰「你都計劃好了?所以……」

景西環顧四周,突然冷笑︰「想必這宅子早已被穆青澗的人給圍了起來罷!」

只帶一個萬株,白前確實不敢這麼放心大膽的折騰。當初跟穆青澗講好的條件中,就包括自己的安全問題。穆青澗大方的撥了自己的暗衛,除了保護白前之外,更重要的就是探听消息。

萬株不動手,他們便明白情形尚且在可控範圍,那就只剩下監控的任務了。自己被擄上了馬車,他們自然會一路跟過來。

白前听景西這麼問,點點頭︰「我原想引出黑衣人,沒想到你會突然冒出來。你和穆家關系不錯,事後解釋一下,應該沒什麼問題的。」

景西側對著白前,語氣還是冷淡︰「暗衛在外能護你周全,進了左家之後呢?何況,這暗衛也是穆青澗的暗衛,自然以穆家的需求為首要。」

白前明白他的意思,將安危交給別人的心月復,多少有些冒險的意思。白前搖搖頭︰「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景西回頭,眸子在燭光的印襯下,黑的發亮︰「你只管呆著,東西我會拿給你。」

白前接著就問︰「你擔心我出事?」

景西回頭,表情重新藏于陰暗中,並不答話。屋門被打開,天舒大喇喇的走進來,攤手聳肩,無奈道︰「去晚了,東西不見了。」

白前往前探探身子,繃直了腰背,急切的問道︰「那和我一起的那個女人呢?挺高的那個?」

天舒不好意思的模模鼻子,解釋道︰「我以為她劫了你,就順手……你別急,腿腳不利索還想跑啊!站穩了再說!放心,沒傷著她。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估計一時半會會好找。」

白前這才松了口氣,意識到自己撐著桌子站的搖搖欲墜。身側有些暖暖的,是景西立在那里,單手扶著自己的手臂。指節修長,帶著習武之人特有的糙實感,十分有利。

景西扶著白前,等他重新坐下,便立刻松手退開。天舒的眼珠子轉了幾圈,笑容中帶著幾分得意。

天舒看那兩人都是神色莫測,自顧自的說道︰「不過見到了別的人。」

景西看他,以眼神詢問。

天舒挑挑眉,說道︰「左義。然後他一路跟著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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