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藥天香 第 20 章

作者 ︰

繡春這話一出,李長纓便似當頭一盆子冷水澆灌下來,那滿腔活念頭被嗤地一下澆滅。愣了片刻,這才回過了神兒,略一想,鼓著眼楮道︰「你當爺我是二傻子?會被你這一句就輕巧騙了過去?爺活了二十來年,可從沒听人提過我那魏王舅舅好這一口。且再說了,他長年靈州,這趟回京也就這麼些日子而已。你跟他八竿子打不著一處,就算他有這等事,你又哪里來門路去勾搭上他?再胡謅了恐嚇爺話,叫你曉得爺手段!」

方才情急之下,繡春根本也沒多想,幾乎是順口便把魏王扯了出來當擋箭牌。話既出口,自然沒收回余地了。且這樣情勢之下,這也就是她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了,只能死抓住不放。見黑胖子不信,冷笑了下。

「你笑什麼?」

冷笑不過是給自己作勢而已。鬼扯高境界,就是要讓自己也相信接下來說出來話都是真。

「我笑你井底之蛙,自以為是!」

繡春不客氣地一把拍開李長纓那根再度戳到自己臉龐前手指頭,從方才龜縮角落里爬起來,撢撢衣角上沾著灰塵。

「李世子,我跟你魏王舅舅關系,又豈是你能想象?」繡春他驚詫目光注視之下坐了座椅上,冷冷道,「我跟他早就認識了。九月底定州平相遇。他當時因了舊傷發作,夜投驛站,恰我路過,就是我幫他止住了痛。當時隨他一道還有涼州刺史裴度。至于後頭事,我就不方便跟你多說了。我只告訴你,你舅舅跟我關系非同一般。李世子,你敢動我一根頭發試試?」

李長纓起先確實不大信,覺著這個董秀不過是信口雌黃,沒想到她接下來這一番話說得竟有鼻子有眼,听著便不像是胡謅出來。一時遲疑了。

他那個魏王舅舅,年紀雖不過比他大了四五歲,二人經歷卻是天差地別,加上另外一個唐王舅舅,皇族中人,李長纓對這兩位,素來只有仰望份兒。誰都知道,魏王蕭瑯年紀雖不小了,但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娶妻,據說是因了他身體緣故。莫非……這不過是個幌子,其實他和自己一樣,真愛只是男子?

李長纓越想,越覺得可能。

這麼多年,他一直靈州那種鳥不拉屎雞不生蛋邊境之地。什麼都缺,不缺就是男人。即便他弄出了什麼事,這山高水遠,京中人也不大容易知道。不像自己,稍微弄出點什麼出格事,沒幾天就傳得沸沸揚揚滿大街人都知曉……

「方才眾目睽睽之下你把我那樣弄上了車,我不信沒人看到。我要是沒回去,陳家人自然會去找魏王求救。我勸你就此罷手,趕緊把我送回去。看你是魏王外甥兒面上,我也不與你計較了,此事就當沒發生。」

繡春察言觀色,見李長纓面露猶疑之色,知道自己這一招狐假虎威應是起了作用,便稍放緩了語氣,給了他一個台階下。

李長纓便是有再大□,此刻也是消了下來。虛眼兒再看了下對面坐著那少年。眉眼清黑,紅唇輕抹,肌膚幼女敕,白得如同一抔初雪,越看,越像是被人好生調-教過薄媚樣兒,偏此時還做出一臉凜然不可侵犯樣子。雖極是舍不得,卻也真沒膽大到敢和自己舅舅爭人地步——何況這還是個監國舅舅。見對方也頗會做人,曉得給自己遞梯子,終于咕咚一聲咽了口唾沫,臉上便堆出了笑,呵呵地道︰「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誤會啊!我並無那意思。昨日宮中見你之後,一是感激你救了我妹子,二是被你風采傾倒,這才生出了傾慕之心,想和你親近下,故而辦了桌酒宴相請而已。倒是我太過粗魯,驚嚇到了你,見諒則個。」

繡春松了口氣。面上卻淡淡唔了聲,擺著姿態道︰「不知者不罪。我也不是那種小氣人。誤會既解開了,那就有勞世子送我回去吧。免得他們以為我被世子怎麼了,萬一弄出事就不好了。」

李長纓見他一本正經,暗罵了句騷-貨兒,心想等我魏王舅舅膩味了你,你沒了靠山,到時候瞧你還蹦到哪里去,面上卻笑得歡,推開門吩咐車把式掉頭往回。外頭他隨從不曉得出了何事,只听他吩咐,只好又潑剌剌地回去了,停了藥鋪大門前。

繡春下車前,回頭對著李長纓道︰「我和殿下事,殿下暫時還不想讓人知曉,免得有人背後非議。世子當曉得該如何行事吧?」

本朝歷來打壓男風之好,世人側目。自己為了這癖好,從前被親娘教訓過不知道多少回。那個魏王舅舅,素來有個好名聲,自然不願被人曉得他也是此道中人。李長纓便不耐煩地道,「不用你說,我也曉得。」

方才一時情急,繡春拿了魏王開月兌。她這里是沒事了,卻又怕這李長纓四處宣揚。萬一讓那個魏王知道了,自己有敗壞他名聲之嫌,恐怕有些不妥。這才特意又補了這一句。見他應得干脆,這才放下了心,自顧下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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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金藥堂那送藥來管事終于忙完了事,準備要走時,發現同行董秀不見了,出來門口張望時,見前頭不遠處那家果酥鋪門口聚了些人正指指點點,急忙過去打听,听到李世子搶了個人弄上馬車走了,听描述,正是董秀。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正急著要趕回去報訊時,忽然看見街邊停下輛馬車,車門打開,跳下來一個少年,可不就是董秀?見她徑自朝藥鋪里去,那架馬車里頭人也沒露臉,立馬便走了。這才醒悟過來,忙追了上去問緣由。繡春自然沒說實話。只含糊應對了過去。管事見他既安然回來,也就放心了,忙駕車回北城。

出去溜達一下,竟遭遇個大瘟神,遇到了這樣倒霉事。後雖有驚無險地回來了,繡春卻也仍心有余悸。打定主意往後絕不再輕易單獨出去了。屋里好半晌,心神這才定了下來。到了晚上,得知了一個消息,說老太爺眼楮漸好,決定派葛大友南下去杭州替二爺一家人撿骨了,明日便帶人動身。

繡春思量了許久,覺得葛大友這一趟南下,必定還另有目。只是不知道自己祖父如何安排而已。心里愈發好奇。到了第二天,目送葛大友帶了幾個家人離去後,正也是老爺子治眼時辰,繡春想了下,便往祖父院落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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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李長纓昨日白忙活一場,到嘴肥肉飛了,心中雖不甘,卻也無可奈何。外頭混了一圈回了府,正撞到自己父親長安侯。長安侯自己出身敗落門第,向來吃軟飯,這爵位也是因了大長公主而得,無論去哪兒,總覺得旁人暗中譏諷自己,心中一直郁郁,對兒子自然期望頗大。偏這李長纓不出息。侯爺見兒子醉醺醺地從外回來,知道又去廝混了,心中惱怒,揪住了就是一頓痛罵,後道︰「你瞧瞧安侯府世子,年紀比你小一歲,如今就已是羽林都尉,前途未可限量。你倒好,日日外廝混,丟了我臉!」

本朝羽林衛里,高級職位向來都是從權貴之家年輕子弟中挑選出色者就任,能入選話,是一種極大榮耀。且因了與皇帝近親,歷練幾年後,其中佼佼者,日後常飛黃騰達。

李長纓被父親責罵,又想起自己死對頭安侯府世子,仗著生了副好模樣,向來趾高氣揚,身邊還不乏一圈追捧者,心中愈發氣悶,翻來覆去之時,忽然想到了一個絕妙主意,頓時眼前一亮,整個人呼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原來正前幾日,羽林衛到了納時候,有幾個職位空缺了出來。李長纓憋了口氣想進去,大長公主也為兒子暗中活動了下。偏偏負責此事衛尉卿,正是以剛正而聞名李邈,乃是從前衛國公裴凱一系人,誰面子都不賣,李長纓第一輪文試時就被刷了下去。本來也就作罷了。只是昨日被長安侯一番責罵後,李長纓忽然倒想出了一條絕妙門路︰李邈不買自己爹娘賬,但是那個魏王舅舅,和李邈卻有極大淵源。倘若他肯為自己作保,李邈必定不會拂了他面子。一旦自己能入羽林衛,他就不信壓不過那安侯府世子風頭!作為監國親王之一,他自然和百官一樣要赴早朝。明日一早去堵住他,求他替自己開口說話。倘若他不應求,那就用他養小倌事去威脅。料想他顧忌名聲,總會成全自己這一番要上進心思。

李長纓越想越興奮,恨不得天立刻亮才好。次日破天荒地起了個大早,還模著黑,帶了倆小廝,不畏冬寒,匆匆忙忙騎馬趕著去魏王府。剛到,遠遠恰好見大門打開,里頭出來了一個人,邊上有隨從牽馬相隨。此時天還沒亮透,借了門口燈籠光,瞧見那人玄氅加身,正是自己要堵人,急忙打馬到了近前,口中叫著「舅舅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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